雖然梁逸銘那天態度曖昧不定,但實際上他並沒有做什麽。


    日子不緊不慢地走著,段清揚並沒有對賀祺然多做什麽,而是和原先一樣一點點和賀祺然親近起來,像是在溫水煮青蛙。徐義明看在眼裏,卻也沒有做什麽。


    誰也沒有意料到,葉博陽和賀祺然的關係好起來了,兩人明明沒有什麽相似之處,卻總是能聊得來,梁逸銘甚至都要往後排。賀祺然倒是對誰都一視同仁,被怨念的梁逸銘和葉博陽的小夥伴們念得頭疼,段清揚哼哼唧唧抱怨過好幾次後,賀祺然雖然覺得很無語,但也無奈和葉博陽拉開了一點距離。


    月假很快就來了。


    山陽一中的月假是整整兩天,基本上都是周六和周末兩天。這個月的月假就是周六和周末。雖然說是兩天假,但基本上都會在假期前一天下午放假,也算是比較人性的一點。


    月假前的星期五是個大晴天,天氣暖起來後穿棉襖和羽絨服的人就少了不少,現在校服還沒有定下來,所以大家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一眼望過去倒是五顏六色的。


    大課間時,賀祺然轉過去把作文紙交給了寧夏瑤,寧夏瑤隻是檢查了名字和其他信息,確認無誤後便和其他同學交上來的作文紙一起收好。她眉眼彎彎,看向賀祺然的眼睛裏滿是友好,她似不經意發問:“祺哥今天回家嗎?”


    賀祺然穿了一件卡其色的夾克外套,領口開得挺大,寧夏瑤都能看見他內裏穿的那件白色貼身打底。


    寧夏瑤忍不住往他大開的領口看去,覺得不太好但還是忍不住看過去。


    穿得好少,真的不會冷嗎。穿了一身毛茸茸的寧夏瑤表示不理解。


    段清揚剛好回來,他路過賀祺然身邊時,一言不發地站定,在寧夏瑤震驚的目光中,抿著唇幫賀祺然把拉鏈往上拉了一點,直到把拉鏈拉到頂,這才滿意離開,不帶走一片雲彩。


    寧夏瑤不解,寧夏瑤看賀祺然。賀祺然卻像是見怪不怪,隨意地把拉鏈往下拉了一點,卻沒有再像先前那樣大開著,溫順了不少。


    賀祺然淺淺笑起來,看起來乖巧溫柔:“嗯,打算回鄉下阿婆家。”


    寧夏瑤來了興趣:“鄉下阿婆家?祺哥的老家在哪?”


    山陽一中是山陽市最好的高中,山陽市並不是本省的省會,卻也是全國排的上號的二線城市,雖然沒有一線城市那麽繁華,卻也是個不錯的城市,生態也不錯。寧夏瑤是土生土長的山陽市人,她並沒有去過鄉下,卻對所有事都抱著極大的興趣,看起來興致勃勃。


    賀祺然想了想:“是山陽縣下的河溪鎮,生態很好,我原先是在山陽縣讀的初中。不過阿婆自己的家不在鎮上,還在村子裏,是我出生後,為了帶我才搬到河溪鎮上的。”


    寧夏瑤眼睛亮亮的:“那鎮子離縣城遠嗎?”


    山陽縣離山陽市並不算太遠,就在山陽市邊上,寧夏瑤對這個地名還是熟悉的。


    賀祺然搖搖頭:“不遠,我上了初中後,都是自己騎自行車上下學的,也就十幾分鍾的路程。”


    徐義明笑嘻嘻湊上來:“和我一起哦,還有一個漂亮姐姐。”


    寧夏瑤哇了一聲:“聽起來很快樂。”寧夏瑤原先身體不算太好,雖然看起來是個高冷的禦姐,但在上初中的時候,她其實有些體弱多病,家裏人不太放心她一個人上下學,便每天都在接送。


    賀祺然溫潤地笑著,語氣也有些懷念:“確實是很快樂,我會在路上問舒舒姐姐一些學習上的……”


    “咳,除了這種恐怖的畫麵之外,還有別的美好回憶的,比如春天萬物複蘇的時候,騎到鎮子附近會路過一條寬大的河,附近很漂亮,最近應該也長了不少小花小草什麽的,很適合拍照。”徐義明及時打斷賀祺然對學習的追憶,他對卷王無話可說,明明還有別的事情可以回憶,很難不猜測賀祺然這麽說是故意的。


    賀祺然挑眉,對他揚起一個笑,怎麽看怎麽不懷好意:“怎麽了?”


    徐義明咋咋呼呼:“所以祺哥你果然是故意提起這個事的吧?”


    “打斷一下,”寧夏瑤在他們之間揮了揮手,“舒舒姐姐是誰?”


    徐義明斬釘截鐵:“是個恐怖但漂亮的姐姐。”


    再怎麽樣也沒有辦法昧著良心說易舒彧不好看呢徐義明。


    賀祺然輕嗤一聲,在徐義明麵前他好像沒有那麽包容:“舒舒姐姐聽到真的會收拾你。”


    徐義明叫囂:“她在高二那邊,離我們那麽遠,她那種眼裏隻有學習的恐怖女生哪裏會跑過來。”


    “賀祺然,”門口有人大叫一聲,打斷他們的對話,“有個學姐找你。”


    我靠,不會說什麽來什麽吧。徐義明驚恐抬頭,門口站著的女生有一張古典美人的臉,她束著利落的高馬尾,歪著頭麵無表情地看向徐義明,眼神裏滿是嫌棄。再對上賀祺然的眼神,她展露一個溫柔的笑。


    ——來人的身份已經昭然若揭了。


    徐義明痛苦閉眼:“反正隻叫你一個人,我就不過去了,祺哥別告狀,求你求你。”


    賀祺然哈了一聲:“活該。”


    這樣說著,不好意思讓易舒彧久等,他站起來走向門口,隻留下笑得前仰後合的寧夏瑤和生無可戀的徐義明。


    徐義明黑臉:“瑤瑤,你夠了,別笑了,有這麽好笑嗎?”


    “說了別叫我瑤瑤,”寧夏瑤笑夠了,嫌棄地鄙視徐義明,“不過那個學姐挺好看的,和最近那部《小圓滿》裏的白月光學姐長得挺像的。”


    《小圓滿》聽起來是個很溫馨的劇,但實際上是最近爆火的一部懸疑刑偵劇,寧夏瑤喜歡的男演員是這部劇裏的男二,她最近在追這部劇,對裏麵出場不多但美強慘劇本拉滿的女三白月光學姐印象深刻,女三也靠著這個角色吸了不少粉。


    徐義明拍拍胸口,真情實感開口:“那那個學姐還挺慘的。”


    寧夏瑤滿頭問號:“慘在哪裏。”


    “慘在和惡魔長得那麽像。”徐義明吐槽,“你別看她現在……哎,算了不說了,讓祺哥知道了又要罵我背後蛐蛐易舒彧。”


    寧夏瑤轉移了話題:“你也和祺哥一樣,住在鎮上嗎?”


    徐義明搖頭:“我跟他家還是有點距離,我住在河溪鎮後麵的村子裏,但原先賀祺然也住在村子裏,後麵搬到鎮上了,易舒彧倒是一直住在河溪鎮。”


    寧夏瑤恍然大悟般點點頭,實在不知道要問什麽了,她往後桌的段清揚看了一眼,段清揚看起來興致缺缺,卻精準接話:“你們這個禮拜一起回去嗎?”


    雖然山陽縣和山陽市離得不遠,但總歸是有點距離的,這可不是騎自行車能受得了的距離。


    徐義明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意味深長地看了段清揚一眼:“不知道,要看等會祺哥回來怎麽說。”


    “他基本上都在家裏嗎?”段清揚接著問。


    徐義明哈了一聲,眼神饒有興致,卻不肯回答:“這我可不清楚,你要是真的想知道,不如去問祺哥。”


    段清揚知道自己被看穿了,卻也沒有生出什麽讓徐義明不告訴賀祺然的想法。按照他對賀祺然的了解,賀祺然是個很直率的,不清楚的事會直接來問,要是徐義明真的告訴賀祺然了,倒算是幫了他。


    徐義明不知道有沒有想到這一層,他隻是笑得開懷,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顯得有幾分圓滾滾的可愛。


    就是話不怎麽友好——“你太急了,這才一個月吧。”


    寧夏瑤問號:“在打什麽啞謎?什麽太急了。”


    段清揚沒有回應寧夏瑤,他隻看著徐義明:“很急嗎?我覺得還好。”


    徐義明聳肩:“隨便你,失敗了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寧夏瑤無能狂怒:“為什麽沒有人理我。”


    徐義明向寧夏瑤投去一個慈愛的眼神:“瑤瑤乖,這不是小孩子該聽的話。”


    聽到段清揚和徐義明對話的陳葉黎湊過來:“那我呢。”


    徐義明的表情是一成不變的慈愛:“黎黎也是小孩。”


    陳葉黎露出被惡心到的神情:“受不了了,寧寧撐住,我先撤了。”


    寧夏瑤顫顫巍巍伸出挽留的手:“不——我也撐不住——”


    “今天下午我爸爸會來接我,你和我一起回去怎麽樣,”易舒彧的語調不急不緩,聽得人很舒服,“順便帶上徐義明,我爸總覺得我孤立他。”


    賀祺然忍俊不禁:“行,那我等會和徐義明說一聲,他肯定會很高興。不過,我以為易叔叔還要一段時間才會回來。”


    易舒彧輕輕哼了一聲,抱怨自己不靠譜的親爹:“他最近又接了個新的案子,老早就跑回來了……”


    賀祺然隻是笑著聽易舒彧抱怨,時不時點點頭應和,看起來一派和諧。


    吐槽了好一會,易舒彧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有些遲疑。


    賀祺然看出她有話要說,主動問:“舒舒姐姐還有什麽話要和我說嗎?”


    易舒彧歎氣,有點為難:“其實我有點不太想說,但……”


    看她的神色,賀祺然差不多有了預感。他微微收起了笑,卻還是說:“舒舒姐姐有什麽話,說就好了。”


    易舒彧猶豫:“是,是你親媽,她不知道怎麽找到了我爸的聯係方式,想聯係你。”


    賀祺然垂眸,他輕輕笑了一聲,聽起來很輕鬆:“原來是這件事。舒舒姐姐,沒關係的,對我來說這又不是什麽大事,我到時候聯係一下我媽,讓她別打擾易叔叔了。”


    易舒彧歎氣:“我就知道。祺然,你知道的,我不太希望你和你親媽接觸,雖然這麽背後念叨長輩不太好,但說實在的,她算哪門子長輩……”


    “舒舒姐姐,”賀祺然略有無奈地打斷了易舒彧的話,“我真的不在意,所以不要生氣。”


    易舒彧盯著他,好一會沒有說話。賀祺然神情不變,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但他越是這樣,越讓易舒彧生出許多無力感。


    “舒舒姐姐也要上課吧,”賀祺然微笑,高二的上課鈴比他們早一點,“先回去吧,等會趕不上就不好了。”


    既然賀祺然都這樣說了,易舒彧略有無奈地點點頭:“記得跟徐義明說一聲,到時候在教室裏等我就好,我會來找你們。”


    賀祺然自然是無所不應的。他笑著對易舒彧揮揮手,送走了易舒彧。


    臨近上課,走廊上並沒有什麽人。賀祺然抬起頭看高聳的圍牆,最後一點笑意消失殆盡。


    “沒關係的,”賀祺然對自己說,“不是什麽大事。”


    段清揚察覺到賀祺然的情緒不對。雖然賀祺然在笑,和徐義明接著笑著鬧著,但好像很難過。


    為什麽難過呢?是易舒彧說了什麽不得了的話嗎?段清揚無意識地冷下了臉,眼神卻還一直在賀祺然身上。


    可是段清揚一直沒有機會問出那句“你還好嗎”。


    並不是真的沒有機會。隻是段清揚在猶豫。和徐義明的對話到底是影響了他的思慮,他嘴上說著不覺得太快,卻忍不住反思賀祺然會不會對於他的接近感到不高興。


    段清揚不是沒有自製力的,他卻忍不住一直在想這件事。


    直到坐上高女士的車,他還一直在思考這件事。


    高女士很容易就看出了段清揚的魂不守舍。


    “在想什麽。”高女士把墨鏡別在衣領上,依舊是英姿颯爽的都市麗人形象,對兒子說話卻溫柔不少,“是學校裏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嗎?和媽媽說說看。”


    段清揚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搖搖頭:“沒有,沒有發生什麽事,媽媽不用擔心我。我爸呢?怎麽今天是媽媽來接我?”


    高女士對青春期的小男生的自尊非常尊重,也接受兒子有小秘密。她隻是接上了兒子的話題:“說是要出差,但好像是和山陽縣的政府那邊對接了一個項目,所以……”


    “媽媽,”段清揚笑眯眯打斷高女士的話,“爸爸今天還回來嗎?”


    高女士挑眉:“回,怎麽了。”


    “我想跟著爸爸一起去山陽縣玩玩,可以嗎?”段清揚很少有要求,高女士雖然覺得奇怪但也答應了下來。


    ——至於段爹的想法,根本不重要。


    段清揚笑眯眯地看向車窗外,然然,我來找你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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