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歲的蘇定方為人正直,公正無私,治軍甚嚴,在左衛頗有威信,隻是可惜,這個中郎將他一做就是十幾年。


    左衛將軍、大將軍換來換去,麾下也升遷的升遷外調的外調。


    左衛的將領來來走走,蘇定方就一棵老樹紮根在了左衛,十幾年不得動彈,仿佛已經被遺忘。


    蘇定方知道為什麽,因為他當年跟隨竇建德、劉黑闥與唐軍為敵,自始至終都沒有歸順大唐。


    雖然後來他被朝廷征召,但是他與大唐的那些將領們天生就不是一路人,也沒有袍澤,受到排擠也正常。


    十多年下來,早生華發,剛剛被征召時的壯誌早已經煙消雲散,他也未曾後悔過,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竇建德、劉黑闥都待他不薄,他自然不能因為唐軍勢強就去歸順大唐。


    不曾後悔,不過夜深人靜的時候也難免可惜這一身的武藝和兵法無用武之地。


    他已經漸漸老邁,這一身的本領隻能帶著入土了。


    傳旨的內侍在侍衛的簇擁下進入了左衛的營地。


    “左衛中郎將蘇定方何在?速速前來接旨。”


    “蘇將軍,蘇將軍,有內官前來傳旨!你快去接旨吧。”


    蘇定方滿臉疑惑的走了過來,拱手道:“末將中郎將蘇烈前來接旨。”


    內侍笑嗬嗬道:“蘇將軍,陛下傳召,這就隨我入宮見駕吧。”


    蘇定方聽了頓時懵了,皇帝傳召他入宮覲見?


    這件事太突然了。


    他一個小小中郎將,在朝中也沒有任何靠山,皇帝估計都不知道他這個人,怎麽會突然傳召他?


    內侍催促道:“蘇將軍發什麽愣?陛下還等著呢,快上馬吧。”


    蘇定方也不敢耽擱,跟著內侍匆匆趕往皇宮。


    一路上蘇定方仍然百思不得其解,皇帝怎麽會突然傳召他呢?


    “內官大人,末將官小位卑,陛下怎麽會突然召見我?”


    內侍笑嗬嗬道:“朝野都傳開了,難道蘇將軍還不知道?阿史那賀魯叛唐自立,陛下龍顏大怒,要發兵征伐阿史那賀魯呢。”


    有關軍情之事在軍中傳的最快,蘇定方自然也聽說了此事。


    不過,他已經被雪藏了十多年,什麽戰事都沒有他的份,所以他聽說了朝廷要出兵,卻也沒什麽期待。


    但是此刻,他心裏卻禁不住激動了起來,難道說他也在出征之列?


    這一刻,已經生出白發的蘇定方看上去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幾歲。


    雖然沉寂了十多年,他並沒有自暴自棄,依然苦練武藝,研讀兵法,推演戰例,哪怕他自知無望在領兵。


    一想到現在有可能再度從軍,他就難以抑製心中的激動和期待。


    隻要能再度提槍跨馬馳騁沙場,哪怕隻是做個馬前卒他也願意。


    驗明身份之後,蘇定方跟著內侍走進了皇宮。


    皇宮巍峨壯麗,他卻從未踏足過。


    他以為自己會老死在左衛,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覲見皇帝。


    他並不是為覲見皇帝而感到光榮,隻是為自己的一身本領終於能有了用武之地而感到高興。


    當初他與大唐為敵,如今大唐已經開國三十年,他早已經融入了大唐,也認可了大唐。


    或者說他認可了這個盛世。


    他願意為這個盛世征戰。


    一路走過華麗威嚴的宮殿,進入了兩儀門,兩儀殿遙遙在望。


    這座宮殿代表著世上最大的權柄,傳言能進入兩儀殿的要麽已經是朝廷重臣,要麽即將飛黃騰達。


    通稟之後,蘇定方終於走進了兩儀殿。


    兩儀殿內,不止有皇帝在,還有房玄齡等一眾宰輔,他們並沒有告退離去,一方麵是還有事要跟皇帝商量,另一方麵也是在等蘇定方,想要看看蘇定方到底有沒有能力。


    不隻是房玄齡他們,還有程知節這個主帥也在兩儀殿中。


    “臣左衛中郎將蘇烈拜見陛下。”


    李治打量著蘇定方,笑道:“免禮吧。”


    隻見蘇定方長著一張國字臉,一臉嚴肅,看上去是一個公正嚴明的人。


    雖然頭發已經半白,卻不顯得蒼老,依然精神矍鑠。


    “阿史那賀魯叛唐自立,還派兵攻打西州、庭州,此人狼子野心,對我大唐是個威脅,朕已經決定出兵征伐。”


    “你曾隨衛國公征伐過東突厥,對那邊的情形想必也很了解。”


    “大軍征伐賀魯,如何一戰而定,朕想聽聽你的見解。”


    蘇定方聽了大感驚訝,皇帝竟然問他大軍出征的軍略?


    不應該啊,皇帝應該問英國公李績,問盧國公程知節,問抱病在身的鄂國公尉遲敬德和江夏郡王李道宗,怎麽會問他一個小小的中郎將呢?


    從皇帝突然召見,到皇帝問策,處處都透著詭異。


    蘇定方雖然滿心疑惑,卻顧不得那麽許多,而是凝神說了起來。


    他曾經跟隨李靖出征過,對於東西突厥都很熟悉,這些年他雖然被閑置,但是依然積極獲取西域的消息。


    對於西域如今的情形他也很了解。


    這十多年來,他不停的推演各種戰例,對於兵法的理解也更深了。


    胸有韜略自然不怕突如其來的考問。


    這是難得的機會,蘇定方自然要抓住機會將自己的本事展現出來。


    這次出征到底該用怎樣的軍略?


    蘇定方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李治聽的有些入神,越聽越覺得蘇定方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褚遂良、於誌寧、高季輔對蘇定方的看法也大為改觀,雖然蘇定方官位不高,也沒什麽功績,確實很有能力。


    程咬金來到兩儀殿之後才知道,皇帝想讓一個中郎將做他的副手。


    一個中郎將哪有資格做他的副手?


    哪怕這個中郎將曾經跟著李靖學過兵法,他也瞧不上。


    雖然蘇定方曾經立下過大功,那時候蘇定方不過是個帶領幾百騎兵的小將領。


    蘇定方是有些勇武,但是他有那個腦子做一支十萬大軍的副帥嗎?


    如果皇帝堅持讓一個中郎將為副帥,他也沒什麽意見,大不了他這個主帥把副帥的職責也一起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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