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吃完年飯,收拾碗筷和包餃子的活,自然也是家裏的女人幹。


    等餃子包好,方婆子煮了一鍋當宵夜,並挨個給大家盛餃子。


    男人每人一大碗,女人四個,還說:“也就我們楊家大氣,給女人吃餃子,你們去鄉下轉轉,哪家的女人有這等福氣?!”


    王新萍聽了,白眼翻上天,端著飯碗找她哥吐槽:“你說和媽結婚的,是不是一個假的楊叔叔?


    之前對媽百依百順,好聽的話張口就來,對我們也是各種關懷,比親爸還親。


    現在像換了個人,生怕我們日子舒坦似的,自己在家找茬就算了,還把我們帶來這裏受氣。


    這一家子都是什麽人嘛,我懷疑他們的腦子,在輪回轉世時,擱在了古代,忘了帶過來。


    什麽年代了,還端著那些封建思想,吃四個餃子就叫享福,那些在家可以隨意吃飯,還能當家做主的女人,豈不是要樂得上天?!”


    王鐵生將自己碗裏的餃子分兩個給王新萍,譏笑道:“以前不能領悟‘道貌岸然’和“口蜜腹劍”的意思,現在我算是深有體會了。


    可惜我們那個媽,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不願意相信她的枕邊人是壞人。”


    王鐵生之前對楊晉林了解的不多,以為對方真的是出於喜歡他媽才追求的。


    如果能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有爸爸的疼愛,他很開心,所以他沒有阻止他媽再婚。


    外公曾偷偷告訴他,楊晉林不是好人,要防著點,他還以為是外公小心眼,故意挑撥他們家的關係。


    但相處一段時間,特別是小妹出生,他才知道,外公沒有騙他,楊晉林外表看著老實,卻是一肚子的壞水,偏偏他媽像傻子一樣相信對方,勸都勸不動。


    別人家過年都是開開心心的,為來年做計劃,一家人說著美好願望,隻有楊家氣氛怪異,讓人有股說不出的氣。


    王鐵生不知道接下來的生活該怎麽辦,他很迷茫......


    楊開運他們住的這個房子,自從被周榮“掃蕩”後,所有家具物什都是重新置辦的。


    楊晉森和金梅沒有競選上鋼廠的建築工,後繼續在碼頭幫工,工資低,人也累,幹了一段時間就扛不住了,在家幫著糊火柴盒及做其他散活。


    但工廠外派的任務不多,活計也不是天天有,要不是有楊晉林和馮巧蘭的接濟,及楊耀睇每月十來萬的工錢,他們連溫飽都不能解決。


    手裏有錢,心裏才不慌,楊開運、方婆子又開始了“勤儉節約”,雖然已經攢了70多萬,手裏也有馮巧蘭給的布票,但他們不想多花錢,隻給每人準備了一套冬衣,一床被褥。


    所以馮巧蘭他們要留下過夜,沒有多餘的床鋪和被褥,隻能和其他人擠一擠。


    為了省錢,家裏隻搭了三個床鋪,楊開運老兩口一個;楊晉森、金梅和大牛一個;大妮、二妮和偶爾放假回家休息一晚的楊耀睇一個。


    為了把所有人都安置下,楊晉林讓方婆子、金梅、大牛、馮巧蘭和四妮睡一個床;他自己與楊晉森、楊開運、王鐵生一個床,王新萍到大妮她們那個床去擠一下。


    人雖然安排下了,可被子太小又單薄,根本不夠蓋。


    到了半夜,四妮就開始咳嗽,還有點發熱。


    因楊耀睇把被子卷住了,睡在最邊上的王新萍,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麵,鼻子很快就塞了。


    馮巧蘭察覺四妮生病,焦急不已,想把楊晉林喊起來,帶著孩子去醫院。


    方婆子不悅的說:“大半夜的,你瞎折騰個什麽?不就是有點咳嗽發燒嘛,用個冷帕子敷一下就好了,小孩子皮實的很,哪裏用得著去醫院,亂花錢!


    晉林他們放完鞭炮,才睡下沒多久,你把他喊起來,大冷天的,萬一生病了怎麽辦?”


    家裏隻要沒吃的,方婆子就去機關大院找小兒子和兒媳。


    楊晉林不愛管事,馮巧蘭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沒少給錢給物,她以為自己的孝心,可以換回公婆的愛戴,沒想到他們竟是這種嘴臉。


    馮巧蘭失望的說:“四妮才剛滿2個月,能有多皮實?家裏沒有藥,要是拖嚴重了,後果不堪設想,你們不想管就算了,我自己帶她去醫院。”


    方婆子見馮巧蘭頂嘴,沉著臉說:“大年三十的,哪家醫院會開門?你要去就自己去,別折騰我們!一個賠錢貨,還真當成寶了!”


    馮巧蘭氣得雙拳緊握,憤恨的穿好衣服,抱著四妮就要走。


    王新萍鼻塞的難受,起床找熱水喝,發現她媽抱著小妹,似要出門,忙問:“媽,你要去哪?”


    馮巧蘭:“四妮生病了,我帶她去醫院。”


    “我和你一起去!”


    王新萍快速換好鞋子,並把王鐵生叫起來。


    楊晉林被吵醒,不高興的說:“大半夜的,你們鬧哄哄的幹什麽?還要不要人睡了?!”


    王鐵生寒聲說:“小妹生病了,媽要帶她去醫院,你起來和我們一起去吧。”


    楊晉林睡眼朦朧的說:“你和新萍不是要陪著去嗎,三個人還不能照顧一個小孩?我剛睡下,頭暈的厲害,你們自己去吧,路上小心點。”


    王鐵生瞪了楊晉林一眼,氣咻咻的摔門而出,去廚房把他們帶來的臘魚臘肉灌腸等東西全部帶走,之後拿著手電筒,陪著他媽和妹妹去醫院......


    看著別人家門口掛著的紅燈籠,還有一些打牌沒散場之人發出的陣陣說笑聲,馮巧蘭抱著四妮,心酸難過的想哭。


    她把腦袋埋進四妮的繈褓,悄悄擦拭自己不爭氣流下的眼淚。


    王新萍吸了吸鼻子,沙啞著嗓子說:“媽,這個繼父,和之前的爸爸,有區別嗎?


    無非是一個動拳頭傷害我們,一個用軟刀子殺人,但我一個都不喜歡,我們能擺脫他們嗎?”


    馮巧蘭難過的說:“如果離婚,你和鐵生的名聲都會受影響,四妮又這麽小,我們拿什麽養活她?”


    王鐵生:“媽,你每個月有固定工資和補貼,足夠我們一家人的吃喝,再過兩年,我就能工作了,我們能養活小妹。


    楊家人一個個像吸血蟲似的,那老婆子前後找你拿了多少錢,你算過嗎?沒有他們,我們的日子不知道有多舒坦,為什麽要給自己找不痛快?”


    馮巧蘭沉思片刻說:“你們讓我想一想,這期間不要把剛才那些話說給楊家人聽,我們在楊家發生的事,也不要告訴外公外婆,等我下了決定再說。”


    王鐵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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