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菁縮回了腦袋。


    治療非常順利,“替身”剛一砍下雙臂就蕪湖一聲暈倒過去。


    宣王命人抬了走,才對使者道。


    “使者不願皇子接入平民之手,可本王著實救人心切。”


    “方才舍身為皇子讓出手臂的人,便是南月國新晉的昭月郡公。”


    “也不算辱沒了北桐。”


    宣王友好的笑意和無處不顯恭敬的禮儀讓人根本挑不出錯。


    蘇憶也似乎是被他的誠意打動了,已不再表現出敵意。


    正如此時,她微微一笑,“南月待我北桐向來有愛,先前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也是在下護主心切,張揚了些。”


    “還望宣王殿下莫要在意。”


    “隻是,在下還望宣王肯準許,我們一行人可進出皇宮探視皇子。”


    “終歸是他鄉,皇子還是要對我們熟悉些。”


    “更何況,此時在病中,有一起長大的婢子在左右伺候心情也不至於鬱結。”


    她的姿態放得極低,不答應倒顯得南月小氣,或確實包藏禍心了。


    宣王點頭應下。


    臨走時,蘇憶也沒久留,前後跟著便也出了殿門。


    南宮菁不敢有大動作,看著蘇憶果斷離去的背影,迷糊了。


    一連幾日,皇子身體恢複得迅速。


    蘇憶遣了他從小跟到大的婢子侍奉左右,可南宮菁總是惶惶不可終日。


    焦慮達到一定的地步時,他終於還是承受不住心裏的壓力。


    “泉兒,出宮去請憶姐姐,讓她放陸大人,請他進宮,為我診治。”


    “我不放心,不放心南月的醫師,萬一她們要謀害我,我該怎麽辦。”


    名為泉兒的宮人麵露難色,“皇子,不是奴婢不肯。”


    “隻是臨行前,使者說了,讓奴婢安心伺候您。”


    “其他的,使者說,讓奴婢安分些。”


    泉兒眉頭舒展開,“不過皇子,你且放心,您身在南月皇宮。”


    “她們既然不想與北桐開戰,便不會讓您損失半分。”


    “請來的醫師手段也是了的,皇子您是見過的……”


    “夠了!”


    南宮菁氣憤地壓抑不住自己的怒火,胸膛起伏不定。


    不想開戰?


    南月還是北桐?


    她們一個個巴不得對方先出錯,巴不得戰火四起,吞並對方。


    他是什麽?一個可以改變世俗輿論風向的棄子罷了。


    南宮菁無力地跌坐回床榻。


    “我該怎麽辦……”


    他雙目無神地盯著窗外,半掩的窗戶上,一枝月季突兀地出現在眼前。


    見他一直盯著,泉兒瑟瑟開口,“那是,薑貴侍為表恭賀,特送來擺在窗外,願皇子時常見著,愉悅心情。”


    南宮菁還是不說話,隻吞咽了下口水。


    “皇子要是不喜歡,奴婢這就給它拿遠些。”


    “什麽沒名沒分的東西,也隨意往皇子房裏送。”


    “不用了,好生養著吧。”南宮菁移回視線。


    他想,他或許也並非死路一條。


    “你什麽時候抽個空,將旁邊那盆送去薑貴侍寢殿。”


    “都有些發黃了,問問貴侍能否派個小侍過來,照看照看。”


    “如今本皇子臥病在床,看不得這些枯枝敗葉,更惹傷心。”


    “是。”泉兒福了福身,說是找時間去。


    可他現在又有什麽要緊事要比皇子的心情更為重要呢。


    當天下午一個小侍模樣的男人便跟著泉兒進了寢殿,手裏還抱著一盆月季。


    尋常小侍按理是不用蒙頭罩麵的,他卻帶了一條素色麵紗。


    “泉兒小公子,怎地走得這麽快,有什麽要緊事麽。”


    路上跟他相熟的婢子順嘴搭了個腔。


    泉兒此時有心事,草草嗯了一聲敷衍過去。


    婢子看著他身後麵戴白紗的男人若有所思。


    南宮菁的院子已屏蔽左右。


    從他斷手起,性情就有些古怪,如今這一舉動也沒什麽人覺得奇怪。


    男人站在窗外,將懷中的花遞上窗口。


    “皇子不必憂心,這月季隻是曬多了太陽,加之肥料沒有及時補充,才顯得枯黃了些。”


    “如今添了新肥,挪到陰處,偶爾搬出來曬曬太陽,幾日便可恢複原樣,甚至更為亮麗。”


    “那便多謝公公了,”南宮菁開口又道,“公公可有不換新肥,便讓它恢複從前的方法?”


    “皇子為難在下了。”


    南宮菁直直看過來,“雲山這樣妙手回春的煉丹師,大陸也是屈指可數吧。”


    “這般厲害的煉丹師,南月是不是有很多?當初眾大臣見她救治時都不曾感到驚訝。”


    男子輕笑一聲,“皇子謬讚了,雲山大人乃隱世不出的煉丹師。”


    “奴在皇宮待了數十年也未曾見過另一位如此醫術卓然的女子了。”


    “許是諸位大人為雲山大人的醫術傾倒,驚訝地說不出話罷了。”


    “是嘛……”南宮菁低頭。


    不過須臾,再抬頭時,他眼神似鉤子直直釘在麵前男子身上。


    “如果說,本皇子認識一位實力相當的煉丹師呢?”


    男子訝然挑眉,低低一笑。


    是夜,南宮菁輾轉反側。


    冷色的月光下,他直直坐了起來,手指在被褥下的匕首上反複摩挲。


    眸光愈發冷漠。


    “泉兒。”


    “奴婢在。”


    那晚,有人在低低抽泣,欲抵死不從。


    南宮用匕首挑起他的下巴。


    “你說倘若我死在這裏,而這把匕首從你身邊搜了出來。”


    “又或者,本皇子莫名死在床上,不論南月還是北桐,該是先找誰問罪呢?”


    “是門外灑掃的婢子,還是你這個貼身跟從的小侍?”


    南宮菁雙眼彎如月牙,從中卻並見不到一絲笑意。


    他手漸漸遊離向下,抓起泉兒顫抖的手,將刀送去他懷中。


    刀刃正向自己腹部。


    泉兒身體已抖如篩糠,“使者會明察秋毫的,不是泉兒動的手。”


    “我的好泉兒,”南宮菁搖搖腦袋,“你沒看清,不管是不是你動了手,隻要我死了。”


    “你都是脫不開身的,”他若有所思,“按照北桐的規矩,背主的奴才,下場是什麽來著?”


    哐當一聲,在這寂靜的夜裏被無限放大。


    匕首上下晃動兩下,最終靜靜躺在泉兒麵前。


    “更何況,我終歸是有各種法子栽贓給你的。”


    南宮菁冷冷地看向泉兒。


    “出宮,找使者,讓她送陸大人進宮。”


    “我不放心,任何一個南月人,除了他。”


    泉兒捂著嘴,淚水不住地往下流,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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