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佟晚江在吏部尚書家中的邊緣院子裏憂心忡忡。


    爹爹給他下了最後通牒。


    要他在入席家當天,務必將藥下在顏小冉身上。


    他手絞著帕子,麵露難色。


    小竹看在眼裏,卻什麽也幫不了。


    隻能默默地遞上一杯茶,權當什麽也不知道,“再有半月,公子就能嫁給顏大人。”


    “公子的心事也算了了。”


    佟晚江眸色一亮,有些憧憬。


    複又暗淡,長歎一口氣。


    “小竹,你說我前世該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罪人吧,今生才要這樣波折贖罪。”


    “母父不詳,自小饑一頓飽一頓。養父對我倒是好的,隻是摻著些不一樣的東西。”


    “真奇怪啊,人活在世上不能簡單些嗎?” 他仰起頭望著天邊。


    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簡單的活著,簡單地去愛,簡單地去恨。”


    “這樣就很好了,為什麽要去爭那些虛名呢。”


    “死了不都是一捧黃土。”


    佟晚江走到鏡子前,溫柔地從桌上簡略的梳妝盒中拿起一枚木釵簪到頭上。


    他將腦袋一側,笑了笑。


    “這樣就很好看了。”


    真是奇怪,他明明喜歡極了那些璀璨奪目的珠寶,可偏偏這樣一枚難看至極的釵奪了他整顆心。


    讓他甘願為之去死。


    小冉啊,以後你會不會記得有這樣一個人曾為你奮不顧身。


    你會記得的。


    “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佟晚江喃喃道。


    而後歪了腦袋喜滋滋地將釵取下,反而試戴起那聞名南月,千金難買的冠來了。


    宛若一副沒心肝的模樣。


    小竹欲言又止,見他這樣反而更加憂心。


    他知道,公子一向是個有主意的。


    兒時,落襲書承了本該是他的恩典,那般要好的朋友,說斷就斷。


    從那時起,公子從未給過他好臉,便是自己也不好過,也偏不讓那人順心。


    他是個執拗至極的人。


    原還想著勸解他幾句,如今看著,似乎不需要。


    又……


    小竹麵色變得難看,思緒混亂。


    隱隱猜到了某個他不願意去想的方向。


    顏府。


    夜色濃重,顏小冉眼睛是閉著,人卻清醒得很。


    受夢魘所擾,她已經許久沒有睡過一整個好覺。


    於是她半夜起床,隱匿了身影,在皇城下到處晃悠。


    她佇立在佟府的房頂,借著月色偷瞄瞄看著佟晚江。


    彼時佟晚江已經深睡。


    可身上淩亂的薄被和那睡夢中也不肯鬆開的眉毛無一不在訴說他的不安穩。


    他嘴唇囁嚅著什麽,似乎在夢魘。


    顏小冉長眉一蹙,跳了下去。


    她將耳朵貼在佟晚江嘴上,認真地聽著。


    卻也隻能從一長串的亂碼中聽到一聲聲,“小冉”


    越來越急促!


    緊接著佟晚江大口喘著氣,突然驚醒。


    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一臉。


    “怎麽了?晚江?”顏小冉趕忙將人擁入懷中。


    佟晚江似乎還沒從夢中回過神,愣了愣,他抬手探上某人的腰,感受到實實在在的觸感才回到現實。


    啞著嗓子道,“你怎麽來了?”


    “你什麽時候來的。”佟晚江這句問話有幾分強壓的緊張。


    你聽到了什麽?


    這句話他咽下喉嚨,沒有問出。


    “沒來多久。”顏小冉老實回答,“剛想說來看你一眼就走,你忽然就驚醒了。”


    “做噩夢了?”她低下頭輕聲詢問,手還跟安撫小孩一樣,一下一下地順著他的背。


    “是不是在這裏住的不習慣?”


    佟晚江張了張嘴,還是沒說什麽,隻是摟的更緊了些。


    “嗯,想你了。”他的聲音委委屈屈。


    這一下,讓顏小冉的擔憂都化作了心疼。


    從他語氣中聽出的一絲不安也被她合理化當作在外漂泊的不安。


    “很快了,最近的吉時也是半月後。”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皇城的天要變了,不過半個月的悠閑時間還是會有的。


    顏小冉邊感慨著邊安撫他。


    佟晚江默不作聲,就這麽緊緊摟著她。


    直到實在有些久了,他開口道,


    “也不早了,你回去睡吧,我也歇息了。”


    顏小冉反正睡不著,低下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不回去了?”她眉毛一挑,帶著壞笑。


    出乎意料的是,佟晚江沒像尋常那樣湊上來撲倒她。


    隻是輕輕推了推她,“我困了。”


    顏小冉本也沒想折騰他,不舍地又親了兩口,這才轉身。


    這一離去,不得了。


    她在皇城頂上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生物。


    身形瘦弱似猴子,見到人就嗖一下沒了影。


    等她跟過去,又莫名遇上了鬼打牆。


    出來後,那些生物就再不見蹤影了。


    她隻得就此回家。


    雲山向宣王請辭,不允。


    他冷著臉等到晚上,藥暈了宣王後扛著包袱飛上房頂。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他體內的枷鎖將永無解開之日。


    意味著……宜興或許更不會有多久可活。


    可是他不能放任他的兒子在外漂泊,甚至有性命之憂!


    於是他放出蠱蟲,借以找尋陸驚遊的蹤跡。


    這些蠱蟲被他用前些日子從南宮菁死亡現場找到的絕緣粉喂養過一段時間。


    這粉經了他兒子的手,好在,好在還有一絲蹤跡可循。


    正如此想著,陸尤溪輕歎一口氣。


    有些慶幸,自己這個不中用的兒子非要纏著自己繼承巫術。


    也慶幸自己耳根子軟,還真教了他。


    鼻間突然多了一股氣息。


    兩人迎麵撞上時,月光泄了一地。


    一個鬼鬼祟祟,一個喜出望外。


    “您還記得我嗎?”顏小冉眸中透著亮光。


    “先前在獄中,您提醒我近日有小鬼纏身,大師!”


    “大師真乃神算!在下近日從未睡過一個整覺啊,偏偏最近煩憂事頗多,讓我避無可避。”


    “大師可有破解之法。”


    陸尤溪本想直接走開,還是聞到了她身上兒子的氣息,才停下來。


    略帶思索地回道,“破解之法倒是有,隻是……”


    他撚起兩指搓了搓,意思不言而喻。


    顏小冉哦了一聲,“隻要大師救我於水火,報酬必不可少。”


    陸尤溪搖了搖手指,“我要你替我找一人。”


    他頓了頓,很快道,“你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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