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初夏,天氣暖和。


    天空的雲層像飄散的棉絮,在藍色的天幕下,鄉村的原野一片蔥綠。在這農忙的季節,吹過小溪、池塘的清風,為忙碌在田野的人們帶來一絲清涼。


    那是一個周末的下午,微風習習。學校旁邊的池塘裏,剛剛盛開的一朵朵荷花,嬌豔欲滴。一隻隻蜻蜓站立在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上,翩翩起舞。一陣陣柔風吹拂,空氣裏散發荷花淡淡的清香氣息。


    範晨輝和何凝媚從學校出來,他們有說有笑的並排走著。他們經過長滿荷葉的池塘,範晨輝走近池塘邊上,他伸長手指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微笑著遞給何凝媚。他摘了兩片荷葉,一片戴在她的頭上,一片戴在自己的頭上。二人並行的身影在斜陽裏,像一處飄動的風景,向著縣城的方向移動。


    通向縣城的馬路兩邊生長著高大的苦梁樹,5米間距一棵,密密麻麻的樹枝向四周散開,下午的陽光被阻擋在樹冠上,樹底下一片陰涼。


    在十字交叉路口,馬路邊的一棵樹下坐著一個賣涼粉的老頭。


    一條溫馴可愛的小狗,趴在老頭腳邊的地上,懶洋洋地吐著小舌頭。


    範晨輝把目光偏向何凝媚,悄悄的說:“我請你吃涼粉。”


    何凝媚微微一笑,一雙明亮的眸子像是一汪柔靜、清澈的潭水,顧盼生姿。


    他倆走過去,在一張小桌子旁坐了下來,叫了兩碗涼粉。


    他倆吃過涼粉,二人揮手分別。範晨輝走了幾步又回頭望了望她的背影,微風吹動她的碎花裙子,姿態動人。他站在原地,不舍得轉身移開一步。


    她穿過馬路,走進一條巷子。悠長的巷子,光線暗淡。


    這時,從巷子那頭迎麵走來一個長頭發的男子。何凝媚抬眼看著那個男子越走越近,她緊靠右側邊上走。在巷子中間,他們相遇。那個男子故意朝她這邊上靠了過來。何凝媚放慢了腳步,從右側邊上轉到左側邊上,想避開那個男子。不料那個男子又故意拐到左側邊上,她躲閃不及,那個男子的肩膀剛好碰到了她的肩膀。


    何凝媚不予進理會,便想快步走過去。


    可是,那個男子卻閃到她的麵前,厚著臉皮說:“小妹,你撞到我了,還想走?”


    “明明是你拐過來撞到我的,怎麽是我撞到你呢?你這人還講不講理?”何凝媚忍著心中的怒火,壓低著聲音說。


    “我說是你撞到我了,就是你撞到我了,我就是理!”那個男子耍賴的說。


    “你給我讓開!”何凝媚怒火中燒。


    “想叫我讓開,除非你給我抱一下,親一下!”那個男子嬉皮笑臉的說。


    “你不照照鏡子看看,還要不要臉?”


    “我今天就是不要臉了,到手的天鵝肉不吃白不吃!”那個男子邊說邊逼近了何凝媚的麵前。


    何凝媚雙手交叉護著上胸,連退了2步,說:“你別過來,你再靠近,我就喊人了!”


    那個男子突然撲了上來,雙手抱住了她的後腰,一張散發難聞氣味的臭嘴湊到她的臉上,何凝媚把頭擺來擺去躲閃,她伸開兩隻手使勁的抓他的臉部,並大聲的叫喊:“快來人呐,抓流氓啊!”


    正在這危急關頭,範晨輝從巷子口飛奔進來。她邊跑邊大聲嗬斥道:“畜生,你給我住手!”


    那個男子看見來人來勢洶洶了,便鬆開在她胸前和身後亂摸的鹹豬手,慌忙轉頭向巷子另一端出口逃竄。範晨輝快速跑到何凝媚身邊,扶著她抽動的雙肩,看著她顫抖的身子,便把她抱在懷裏,心疼的問:“你沒事吧,你在這裏等我,我去追那個畜生,追著了不打他個半死,也狠狠教訓他一頓!”


    等範晨輝追到巷子出口時,早已不見那個男子的蹤影。


    範晨輝站在巷子口外,焦急的看了看三條交叉路,馬路兩邊都是低矮的房子,不知道他往哪一條路跑了。範晨輝在心裏罵了一句髒話,跺了一下腳,朝著右側的一條路飛奔而去。範晨輝跑了一段路後,沒有看見那個男子的人影,便掉頭沿原路跑了回來。


    這時,何凝媚從巷子裏慢慢的走了出來,雙腳還在輕輕的晃動。她的眼圈紅了,臉上還掛著淚痕,她沒有哭出聲來,臉上一副悲傷的表情。


    範晨輝走過去,用溫暖的手輕握著她的手,說:“對不起,我沒有追到那個畜生,不知道他往哪條路跑了。”


    “謝謝你,多虧你及時救了我!”何凝媚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羞澀的眼神透露出激動的感覺。


    “我和你分開走了百十步,不知道什麽原因,我的心裏總感覺不放心,於是我就返回來了,剛走到巷子口外,就聽見了你的呼救。”範晨輝側目脈脈含情的說。


    何凝媚眼裏掠過一絲微笑,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動。


    “我送你回家!”範晨輝鬆開了握著她的手。


    “嗯。”何凝媚點了點頭。


    自從那次範晨輝救了何凝媚以後,何凝媚開始對範晨輝懷有好感。


    何凝媚每個周末回家,範晨輝都把她送到家門口附近,直到看著她走進家門後,方才離去。


    在範晨輝的迎來送往中,範晨輝與何凝媚互相愛慕,二顆年輕的心碰撞在一起,擦出了愛的火花。


    範晨輝和何凝媚談了兩年戀愛,親密的相處。他倆情投意合,感情甚篤。他倆牽過手,接過吻,擁抱過,但二人沒有越過男歡友愛那道紅線,始終保持純潔的愛情。


    高三最後一個學期,範晨輝和何凝媚戀愛的事被好事的同學告了密。何凝媚的母親知道後,她偷偷躲開何凝媚,悄悄找了範晨輝談了一次。何凝媚媽無情的話如同針尖一樣刺痛了範晨輝的心,她冰冷的話如冬天的雪水一般熄滅他心中的愛火。


    在畢業離開學校那天,範晨輝在送何凝媚回家途中,範晨輝的眼睛總是躲閃著她。他一路上沉默不言,何凝媚發現他愁眉苦臉,一副不開心的樣子,便好奇的問他:“晨輝哥,你高中畢業後去幹什麽?我們還會見麵嗎?你還會來找我嗎?”


    “凝媚,我想去當兵,不知道我父母同不同意我去?”範晨輝把目光移向遠處。


    “我支持你去,我會等你!”何凝媚把臉仰向天空。


    “凝媚,我給不了你幸福,請你忘了我吧!我們今生有緣無份,祝你幸福!”範晨輝看著天邊的過眼雲煙,大風一吹就飄散消失了。


    “晨輝哥,你今天是怎麽了?”何凝媚一臉疑惑。


    “快到你家門口了,你媽在門口等你了。你回去吧。別了,再見!”範晨輝停下了腳步。


    “晨輝哥,再見!記得給我寫信!”何凝媚朝他擺了擺手,深情地看了他一眼。


    範晨輝轉身過來,他邁開了沉重的步子,眼眶泛濕,淚眼朦朧。


    範晨輝在家裏排行老二,他上麵有一個姐姐,比他大三歲。他是家中唯一的兒子,自然被父母視為掌中寶,心頭肉。


    範晨輝的父母雖然都是農民,但是他家的日子在當地還算是過得去。父母有些頭腦,加上勤勞,除了種田種地以外,還買了一個機船搞運輸,因此家裏經濟比一般純種田種地的家庭要好很多。


    1969年底,範晨輝的父母花錢托關係在縣裏替他找了一家機械廠的工作。就這樣,範晨輝從一個農民的身份轉換為工人的身份。


    範晨輝深知自己這份工作來之不易,是父母用辛苦錢和陪著笑臉求人換來的。他從進廠那天開始,就嚴格要求自己,一定好好表現,他總是第一個最早上班,最後一個下班。他聰明好學,頭腦機靈,嘴巴甜,見人主動打招呼,待人待客舍得大方,團結工友,尊敬領導,常常贏得同事的好評,給大夥留下好的印象。在廠裏上班3年,他從工人崗位上步步高升,在第4年當上了車間主任。他當上車間主任後,廠裏給他分了房子,漲了工資。


    範晨輝年紀輕輕當上了車間主任,在廠裏自然受到了大夥的注目。廠裏一些年長的工友們主動找上門來介紹姑娘給他,有給自己女兒說媒的,也有給自己親戚的女兒說媒的。他在父母的參考意見下,最終選擇了原車間主任林朝輝的女兒林雪花。就在他當上主任那一年,他娶了他退休老主任的小女兒林雪花為妻。他們婚後一年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叫範夏成。在廠裏一家三口,小日子過得幸福。範晨輝在車間主任的位置上幹了8年,後麵一直沒有上升的空間了。平安的日子,平凡的生活,他過得安逸。


    1980年初,廣東沿海改革開放的號角吹遍了大江南北,改革開放的春風仿佛吹開了他的心扉。年近30歲的他卻有了想法,依舊懷有青春的激情和夢想,開始不滿足朝八晚五的安穩日子。他看著湘江河岸的村莊一批又一批的熱血青年奔赴深圳經濟特區,騷動的心中升騰起南下淘金的夢想,遙想潮起潮落的波浪在他心中奔湧。


    1982年底,在過年的前二天,他的一個高中同學也是跟他一起長大的發小,回家過年來家裏找他玩了一下,說起自己現在深圳西鄉黃田一家叫宏信塑膠製品廠上班,現在職位是生產部主管,包吃包住月薪80元,普工每月的工資40元。聽他發小範進君這一說,他考慮了5個月便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南下深圳闖一闖。他沒有跟妻子商量就辦了停薪留職,為此妻子林雪花第一次跟他吵了架。他妻子苦口婆心的勸說他穩穩當當的在廠裏上班,拿著一個鐵飯碗哪裏不好,非要跑到那麽遠的沿海地方去尋找所謂的夢想與出路。他的妻子再三勸說無效,他下定決心的事雷打不動搖,她妻子最終還是拗不過他,隻好順了他的心思。


    在六月的一天,他告別妻兒,獨身一人,背著一個裝著幾套衣服的尼龍袋子坐上了開往廣州的火車。


    到了廣州,麵對陌生而繁華的大都市有些新奇,但更多的是迷茫。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沒有找到合適的落腳點,他在廣州火車站附近的旅館住了一夜。第二天,他坐上了開往深圳方向的長途班車。在途中,在車上,他遭遇了明搶暗偷的流氓團夥的搜身,隻搜去口袋裏一部分錢,藏在尼龍袋裏和縫在褲襠裏的錢沒有被發現,不然就會身無分文,半道流落了。


    他到達深圳西鄉黃田村路段時,已是晚上10點多了。他背著那個尼龍袋子朝著黃田門樓的一條水泥路往村裏走去,村道兩旁有商店,廠房,樓房。他在黃田村裏轉了兩個小時,問了走在路上或下班的工人,都說不知道他說的宏信塑膠製品廠具體在哪個位置。他轉來轉去,在一處在建的工地上看見幾個建築工還在打牌,他硬著頭皮走過去,朝他們打聽,希望從他們口中能打聽到宏信塑膠廠的方位下落。


    那幾個建築工人心地善良,告訴他深夜了,不好找,將就在這工棚裏住一晚,等明天一早再去慢慢找吧。無奈之下,他就在建築隊的工棚裏住了一晚。等他醒來時,建築工人們已起來了。他背著尼龍袋,走到水龍頭下用冷水洗了一把臉,用冷水漱了漱口,然後走到工地上跟他們客氣的打招呼,說了一句感謝的話便走了。


    範晨輝昨晚沒有吃晚飯,肚子早已餓癟了。他拖著沉重的腳步,沿著村子裏四通八達的水泥路仔細的尋找叫宏信的工廠。他走到一家賣早餐的店麵門口停下了腳步,店主老板朝他熱情的打招呼:“老板,吃點什麽?有小籠包,蒸餃,饅頭,包子,米粉,麵條。”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喉嚨裏早已伸出了手,他走了進去,說:“老板,給我來一碗米粉。”


    他把尼龍袋子放在桌子下麵,朝裏麵走去。他走進廁所,把門關上,從褲襠裏掏出一張拾圓的紙幣,拿在手上有些濕潤感,他聞到了紙幣本身散發的香氣與汗氣的混合味。他從早餐店出來後時,順便向店裏老板打聽,店主老板告訴他,在107國道旁邊,在村子的東北角。他找了一個上午,在臨近中午時,他才找到宏信塑膠製品廠。他走到保安室門口,向值班保安打聽有沒有叫範進君的人。保安告訴他廠裏有這個人,是生產部的主管。正值下班高峰期,工人們排著長隊站在靠牆的一邊通道,每人從掛著牆上的鐵盒子裏取下自己的工卡,拿著工卡上端往一個卡鍾盒子裏插入,聽見哢嚓一聲取出。穿著藍色工衣戴著廠牌的工人們都陸陸續續打了工卡,有序的走出了廠門,後麵幾個穿著白色工衣的工人走了出來。保安員扯著嗓子喊:“範主管,有人找!”


    他看到範晨輝突然出現在廠門口,範進君一下子感到有些意外。他沒想到,範晨輝在老家畢竟是有一份正式工作的職工,而且還是一個機械廠的生產車間主任,大大小小也是一個小領導,怎麽就不吭一聲跑到廣東深圳來了。他微笑著朝廠門口邊走邊喊著範大哥,你咋跑過來了?


    範晨輝呡了一下嘴,朝著他笑。範進君快走幾步,迎了上來,伸出雙手握住了他的手說,走,吃飯去。


    當天下午,範進君帶著範晨輝進了宏信廠。人事部吳珍珍看了範晨輝填的員工入職登記表,文化程度一欄填寫高中,工作經曆一欄填寫湖南零陵飛躍機械廠,車間主任。她臉上蕩著一絲竊笑,這笑裏含著一種不明就裏的疑惑。她一時整不明白,一家國營工廠的車間主任,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來進廠做一名雜工,這是為哪般?她對這個範晨輝有些好奇。


    範晨輝在宏信廠注塑部先後做過雜工,啤工,調料員。一年後,調到原料倉做了倉管員。兩年後,廠裏業務拓展擴大,銷售部招聘業務員。範晨輝毛遂自薦,他通過了銷售部主管麵試,;被調任銷售部擔任業務員。


    範晨輝在銷售部工作期間,他表現突出,開拓銷售市場蓋過銷售部主管的業績。他受到老板的賞識和表揚。銷售部主管付力星是個笑麵狐,心胸狹隘,明裏祝賀人,暗裏使絆子,總想打壓排擠他。老板是明白人,將銷售部擴大分為二個部門,原來的銷售部為銷售一部,仍歸付力星管理。另外成立一個銷售二部,由範晨輝擔任主管。


    範晨輝在宏信廠銷售二部幹得風生水起,他帶領的銷售二部業績拓展遠遠超過付力星的銷售一部。


    10年下來,範晨輝從最初的每月工資40元到100元,再從200元到1000元,到後來3000元到8000元,後來他的工資遠遠超過了範進君的二倍,超過了付力星工資的一倍。


    範晨輝在深圳宏信廠幹了14年後,他不僅積累了30萬的資金,還建立關係穩定的客戶群。在他賺得了人生第一桶金時,他有了想自己創業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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