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剛過,初秋的南方,天氣依舊炎熱。


    晴朗的天空,太陽向地麵放射眩目的光芒,空氣裏流動著悶熱的氣息。


    瀕臨海邊的深圳,雖說一年四季分明不大,但神奇的大自然還是發生了悄悄的變化。季節交替更換,從季夏進入初秋,深圳這座城市下雨的日子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不論白天還是晚上,有時雷電交加的大雨突如其來,有時飄飄悠悠的蒙蒙細雨不約而至。


    2008年9月7日,又到了周末的一天。


    上午7點,楊菲豔從外麵晨跑回到紅彩公寓樓下,渾身上下汗漬漣漣。一套彈性的白色運動服緊貼她柔曼的身體,除了胸部和臀部被內衣內褲包裹以外,沒有濕透顯露汗漬,身體其它部位全被汗水浸濕。她身影輕巧像小燕子一樣,飛快地上了二樓。她走到樓道盡頭,從腰包裏掏出鑰匙,打開了自己的房門,順手將房門一關,習慣性地打上小鎖。她從衣櫃裏取了一套粉色連衣裙和一套內衣內褲,走進那間窄小的洗澡房。


    楊菲豔洗漱完後,把換洗下來的運動服和內衣內褲洗了,晾曬在窗戶外的晾衣架上。她端起電磁爐上的平底鐵鍋,放在水龍頭下接水衝洗了一下,然後往鐵鍋裏加了一碗清水,切了二三片生薑片放進去,接著打開電磁爐開關,按下燒水鍵開始加熱,蓋上玻璃鍋蓋。待水煮開後加入三五滴油,放進一小撮麵條,再放入一點紫菜,打了一個雞蛋,煮了3分鍾後,關掉電磁爐,潵入一點雞精,用鍋鏟輕輕攪動一下拌勻。


    楊菲豔隻有周末才有時間煮早餐和中晚餐吃,平常早上要趕時間上班,她總是到樓下附近的早餐店或小賣部買點吃。她一個人慢慢吞吞地吃完雞蛋麵,收拾碗筷放進塑料盆裏,她清洗完碗筷鍋盆,把桌子擦拭幹淨。


    她用舊毛巾當作抹布,打濕擰開水分,逐一把房間裏擺設簡單的物品擦拭幹淨。


    她用打濕的布拖把房間裏麵的地麵仔細地擦拭二遍。然後打開房門,把門口走道也擦拭了一遍。


    楊菲豔講究衛生的好習慣源自於她母親的影響。她母親每天清晨起得很早,總是先把家裏的院子打掃收拾得幹幹淨淨,然後再做別的家事和農事。


    8點10分,楊菲豔左手提著一個手提包,右手拿著手機走出了房門。


    周日的早上,樓道裏安靜得很。二樓的租房鄰居們都是年輕的男女,此時都還在睡懶覺。


    楊菲豔出門時沒有穿高跟涼鞋,她特意換了一雙平底拖鞋,這樣她經過二樓走道的腳步聲,就不會發出太大刺耳的磨擦響聲。


    楊菲豔走出公寓一樓門口。她繞過樓房,走到一條寬闊的馬路邊上。她抬頭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天色湛藍,白雲悠悠,太陽露出一張火紅的笑臉。


    楊菲豔沿著一條筆直的大道,向著附近菜市場的方向走去。


    她走到半路時,開始起風了。一陣風吹過,道路兩旁的綠化樹被風吹得嘩啦啦地響,一片片黃葉從樹枝下跌跌撞撞地掉落下來。惱人的秋風像一個長了眼睛似的精靈,一個勁地向著楊菲豔的身上猛吹,仿佛要把她的裙子吹掉才肯罷休。她用手扯著裙裾,邁開步子向菜市場急走。


    楊菲豔走進菜市場的大門口時,外麵劈哩啪啦地下起了豆子般的大雨。


    在菜市場逛了一圈,楊菲豔買了半隻清遠三黃雞,買了一點香菇、枸杞、紅棗,又買了一點新鮮的冬蟲夏草,準備中午煲湯燉雞。另外買了2根青瓜做涼拌菜。


    她走到菜市場大門口時,外麵的風停了,雨變小了。密密麻麻的飄風細雨,像天幕垂下萬千條白花花的細絲。楊菲豔打開手機看了一下時間,8點55分。她看著時間還早,索性站在門口等一下,等小雨停了再走。


    正在這個時候,周揚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朝這邊走了過來。他遠遠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楊菲豔。


    周揚邊走邊大聲地喊了一句她的名字:“楊菲豔!”


    楊菲豔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便左右瞄了一下,看見一個撐著一把黑色雨傘的年輕人走了過來。看上去那人故意把雨傘放得很低,剛好遮著半張臉。她看不到向她走來的那個人的整張臉。她憑直覺和那人走路的姿勢看得出來,好像是她的同學周揚。


    她正在猜想時,那人把傘邊舉過頭頂,整張臉都露了出來,原來是她的高中同學周揚。他向著她微微一笑,小跑著奔了過來。


    路麵不平,地麵有淺淺的積水,他的腳步踩在地麵濺起了水花。


    轉眼之間,他來到了她的麵前,喘著粗氣說:“那麽巧,我在這裏找到了你!”


    “周揚,你怎麽曉得我在菜市場這裏避雨?”楊菲豔拍了一下他胸脯,撲閃著一雙像水晶葡萄的眼睛。


    “我是水命生的,隻要下雨就能產生特異功能,心裏想什麽,就能感應什麽,所以我就曉得你在哪了。”周揚說完,舌頭在嘴裏打了一個轉。


    “瞧你這花舌頭,哄人!”楊菲豔偷偷一笑。


    “你還不信,我怎麽能到這裏來找你?”周揚反問道。


    “我信,有心則靈!”楊菲豔走近一步,挨著他的身旁。


    “今天買了什麽好吃的菜?”周揚問道。


    “買了半隻三黃雞,用冬蟲夏草、香菇、紅棗、枸杞燉雞湯。”楊菲豔眨了眨迷人的眼睛。


    “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來。”周揚把傘撐放到她的腳邊,轉身走進了菜市場。過了一會兒,周揚手裏拎著兩個袋子走了出來。


    “你進去買了什麽?”楊菲豔好奇地問。


    “買了1斤牛肉,買了一小把芹菜,還買了點你喜歡吃的葡萄。”周揚答道。


    “你擔心不夠吃,還要去買個菜。我租房裏還有2個蘋果沒有吃呢,你又去買葡萄,浪費錢了!”楊菲豔微笑著說。


    “我們走吧,我來幫你拿東西。”周揚彎腰右手拿起雨傘,左手從楊菲豔手裏接過塑料袋子。


    楊菲豔走在周揚的右邊,二人並肩走進綿綿不斷的細雨中。


    周揚把雨傘往楊菲豔的身上那邊傾斜,擔心雨滴淋濕她的身上。


    他倆肩膀挨著肩膀,步調一致地走著,如同情侶一般。


    此時,周揚的腦海裏像放電影一樣,記憶裏對她心存美好的印象,一幕一幕在腦海裏閃現。


    2年前,周揚在上高中時,他就對楊菲豔心生喜歡,偷偷暗戀。她的心裏保存著她清純秀美的印象,她穿著樸素的衣裳,梳著兩根長辮子,逢人見麵不說話,隻是報以淺淺的微笑。她與女同學們開心時的笑容,她獨自一個人陷入沉思的憂鬱,一直留在他的記憶裏。


    2年後,他來到深圳這個陌生的城市裏,突然遇見楊菲豔,重新點燃他心中的愛火。當一個男人喜歡上一個女人時,他會絞盡腦汁,想方設法的接近她,內心充滿激情狂熱,滿腦子裏都是她的影子,她的一顰一笑,她的舉手投足。


    楊菲豔用眼角的餘光瞄了周揚一眼,見他目視前方,好像在想什麽。


    “周揚,你們廠是做什麽產品的?”楊菲豔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默。


    “我們廠呀,做塑膠、橡膠、矽膠製品的,對客戶來說,我們做的是材料,半成品。”周揚看著她的眼睛,微微一笑答道。


    “你現在哪個部門做?”楊菲豔進一步問道。


    “我在包裝組,歸生產部管,生產主管是我們老鄉,剛剛把我提了上來,做包裝組組長。”周揚眉毛上揚,臉上湧上自信的神情,話語裏夾帶著一些底氣。


    “祝賀你高升了,恭喜恭喜!”楊菲豔臉上蕩漾著笑。


    “你就別笑話我了,我一個小小的組長,跟你這個大經理來比,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周揚笑了笑說。


    “你說什麽呢?我可不是大巫,這話我不愛聽!”楊菲豔嘟了一下嘴,故作生氣狀。


    “我不是打個比方吧,呸呸呸,我用詞不當,水平有限,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sorry sorry !”周揚以為惹她生氣了,立馬賠著笑臉表示歉意地說。


    “我可不是什麽大人,我還是個姑娘。你也不是什麽小人,你已經是個帥哥了。你還說理說理,我聽沒什麽道理!”楊菲豔似笑非笑地說。


    “我的姑奶奶,你就饒了我吧,求求你了!”周揚把嘴靠近她的耳邊,輕輕地說。


    “我是姑娘,不是奶奶,你莫搞錯對象了!”楊菲豔說完用手擋住嘴偷笑。


    “都是我的錯,請你原諒我!我曾為你醉過,也為你哭過哦,愛情是如此折磨,這究竟是為什麽?”周揚輕輕搖晃著頭,開始串燒演唱起來。


    周揚的歌曲聯唱串燒,把楊菲豔逗得禁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走在微風細雨的路上,有周揚的陪伴,楊菲豔的心情愉悅,她開始清唱起經典老歌《微風細雨》。


    周揚被她清麗婉轉的歌聲深深吸引,仿佛沉浸在一種無比快樂的享受中。


    二人肩並肩,有說有笑,不覺走到紅彩公寓的樓下。


    周揚一看小雨停了,便收了傘。


    不遠處,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小夥子撐著一把傘站在那裏,他手裏拎著一個裝服裝的袋子,一雙眼睛噴射出嫉妒加仇恨的目光。他不是經過這裏的陌生人,他是楊菲豔的前男友牛金平。


    他今天來就是想找楊菲豔好好溝通一下,看能不能挽回他們之間的感情。他雖然恨她背叛愛情、不忠不貞,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冷靜,他還是覺得放不下她。在他心裏,他愛她比恨她多一點。在斷絕與她聯係的這段時間裏,他的內心很予盾,究竟是重歸於好還是放手,是接受還是從此形同陌路,他一直在心裏糾結。


    牛金平是一個思想保守而又感情專一的男人,他對楊菲豔的愛是深情的、唯一的,他在萬分悲痛中,斷了她的聯係。他又在萬分悲痛中,回想起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她的一個眼神,她的一個笑容,她的渾身散發的芬芳氣息,都儲存在他的記憶庫裏。她已在他的心裏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他還是放不下她。就在昨晚,他想了一夜,心裏決定還是想跟她當麵聊聊,好好挽留她那顆放飛的心。於是,他今早便去了福永一家服裝專賣店,特意給她買了一套漂亮的連衣裙,剛剛走到她的樓下,便看到了剛才這令他傷心欲絕的一幕。


    牛金平收了傘,像一匹脫韁的野心馬直衝了過去。


    “臭小子,你也敢動我的愛人,我與你決鬥!”牛金平衝到周揚的背後,大吼一聲,將手中的雨傘和服裝袋一扔,剛好落在楊菲豔的身邊。


    牛金平不等周揚回過神來,猛然一個勾拳打在周揚的胸脯上方。周揚趔趄後退一步,見來人素不相識,突然動手襲擊,而且下手很重。周揚挨了一拳,有點莫名其妙,用手指著牛金平說:“你他媽的,幹嘛動手打人呀,神經病吧!”周揚邊說邊做好了應對的架勢。


    牛金平握著拳頭,一言不發,接著衝了上來,左手右手一起又揮出勾拳打過去。


    周揚立馬同時伸出左手抵擋,右手伸出一個直拳,剛好擊中牛金平的胸部。


    這時,楊菲豔一看來人是她的前男友牛金平。她心裏像倒了幾瓶醬鹽糖醋,五味雜陳,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兩個男人在激烈的正麵交鋒中,一個像發瘋的野牛,一個像憤怒的獅子,互相攻擊對方。


    楊菲豔放下手中的東西,撲了過來,大聲喊道:“你們給我住手,別打啦,再打就要出人命啦!”她邊說邊伸手去拉他們的手,她根本就近不了他們的身。


    正當二人打得難解難分時,楊菲豔無奈之下,便朝他們大吼:”你們再不停手,我就打電話報警了!”她這些嚇唬他們的話,對於兩個打紅了眼睛的男人來說,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在萬分緊急之中,楊菲豔撲嗵一聲,立腳跪地,哭喊著:“我求你們了,別打了!”她這一招還真管用,兩個男人立馬收住了手,站著不動,怒目圓睜地比著氣。


    還是牛金平反應快,他立馬走近楊菲豔,伸手把她扶了起來,眼裏噙著淚水,聲音顫抖地說:“對不起,菲豔,我們還能重歸於好嗎?”


    楊菲豔站了起來,輕輕地推開他的手,眼裏淚水漣漣,哭著說:“你不是拉黑我的電話了嗎?你還來找我幹嘛?”


    “對不起,菲豔,我們還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嗎?”牛金平激動地繼續問道。


    “你走吧,別來找我了。散了就散了吧,是你把我弄丟的。”楊菲豔捂住流著淚的臉,抽泣道。


    “菲豔,我真的放不下你!請給我一個好好談談的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吧!”牛金平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用懇求的口氣說。


    “你放下吧,我的心門已關,鑰匙已丟,從此再也打不開了。”楊菲豔推開他的手,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痕。


    “你現在是喜歡上這個小兔崽子了是吧?”牛金平指著站在一邊怒氣未消的周揚。


    “你別亂說,他是我的同學。你今天無緣無故把他打了,你要跟他道歉才是!”楊菲豔看了牛金平一眼說。


    牛金平一聽楊菲豔這一解說,立即明白是自己誤會別人了,便立馬走了過去,對著周揚說:“兄弟,對不起了!剛才是個誤會,是我太衝動了!聽菲豔說你是他同學,我把你當作菲豔新交的男朋友了,實在很抱歉!改天,我請客,給你賠個不是,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諒!”牛金平說完,打了一個拱手,表示深深地歉意。


    周揚還在氣憤中,窩著火氣說:“有種再來呀,咱倆決個高下,我奉陪到底!”


    “兄弟,請消消氣,一場誤會!不打不相識,後麵還是兄弟朋友!”牛金平賠著笑臉說。


    “我跟你,還能成為兄弟,朋友?那簡直是個笑話!”周揚把目光移向別處,對牛金平不屑一顧。


    楊菲豔擔心他倆還會起衝突,便撿起地上雨傘和服裝袋,遞到牛金平的麵前,說:“你把你的東西帶走吧。”


    “雨傘我可以帶走,這個服裝袋裏麵裝了一套連衣裙,是我今早去服裝專賣店特意給你買的,希望你喜歡!”牛金平說完接過她遞過來的雨傘,轉身就走了。


    楊菲豔朝著他的背影說:“你的這個服裝袋不拿走,我就寄給你!”


    “隨你,我還會送回來的。”牛金平邊走邊撂下一句話。


    楊菲豔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撿起地上的塑膠袋和雨傘,走到周揚的身邊,懷著歉意地說:“周揚,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讓你莫名其妙被人打了,讓你受疼了,實在對不起!”


    “他這種人就是個神經病,趁早離開他也好,免得你以後受氣又受罪!”周揚怒氣未消地答道。


    “你沒傷著哪裏嗎?”楊菲豔關心地問道。


    “沒事,就是點皮外傷,他打了我,我也打了他,扯平了。不過,是他先動手的,我心裏還憋著一肚子的氣。”周揚看了看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瘀斑。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楊菲豔顯露出一臉的懊悔,漸漸地低下了頭,雙手使勁地擰著裙擺。


    “這怎麽能怪你?要怪就怪那個神經病來的。要不是看你的份上,我跟他不打到死都不會停手,跟我動手,我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周揚顯然對牛金平恨之入骨。


    “走吧,我們上樓吧。我房裏有活絡油、紅花油,有酒精、棉簽,我幫你擦擦。”楊菲豔拉了一下他的手說。


    周揚跟著楊菲豔走進了紅彩公寓一樓的大門。隨著嘭的一聲,一敞厚重的鋁合金門帶著一聲沉重的歎氣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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