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裏南沿著江城北邊的爬山路,開進了一處兩邊都是梧桐樹的幽靜小徑。


    小路的盡頭是一扇黑色高聳的大門,沒有任何門牌指示,看不出這是一處什麽別邸。


    駕駛座的黑豹按了按喇叭,大門緩緩打開,庫裏南又開了約莫五分鍾,來到一處古色古香的庭院建築前。


    段懷謙跨著長腿從車上下來,他破天荒的沒有穿黑西裝和黑襯衫,而是一身淺灰色的西裝加白襯衫,整個人看上去少了幾分冰寒,卻又多了一絲矜貴。


    “汪助理,你今天挺帥的。”


    汪浩被段懷謙誇的一時語塞。這兩天,整個高級行政層的員工都看出來段懷謙心情好,每天下午給他們訂頂級酒店的下午茶,連那張氣死人不償命的嘴,也會誇人了。


    汪浩連忙說:“我哪裏能和段少比啊,就是…”


    段懷謙問:“就是什麽?”


    “就是段少,你這襯衫扣子能再往上扣兩顆麽,”汪浩說著,簡直不敢直視段懷謙,“全公司的人都看到你脖子上的紅印了,今天畢竟是來見顧市長的,能低調就盡量低調點。”


    段懷謙雙手插兜,斜眼睨著汪浩,“汪助理,是不是看我心情好,爬我頭上了?”


    汪浩嚇得趕緊擺手,“段少說笑了,我這哪兒敢呀。”


    段懷謙抬起那雙天生自帶冷感的眸子,慢條斯理地扯了扯自己的襯衫領子,“我樂意。”


    說完,他邁著長腿往庭院裏走去。


    汪浩:“……”


    ……


    這座古代庭院建築是一處私房餐廳,不對外公開,專供江城政界和商界商榷要事之用,私密性很強。


    段懷謙和汪浩走到一樓最深處的包廂門口,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帶著耳麥的男人向他點頭致意。


    移門被拉開,一個身穿旗袍的年輕女子深深地彎下腰,“段少,顧市長已經在內室等您了。”


    段懷謙脫下灰色西裝遞給女人,順手卷起白色襯衫的袖子。


    顧延席地而坐在榻榻米上,看到段懷謙來了,他拿起手邊的紫砂壺,倒了一小杯茶,那濃鬱的茶香早已充斥了整個包廂。


    “來,懷謙,嚐嚐這太平猴魁,上品。”


    段懷謙盤腿坐在了顧延對麵,雙手接過了顧延遞過來的茶。


    他淺淺地嚐了一口,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喉韻甘甜,不錯。”


    顧延也笑了起來,“你還懂喉韻?”


    “顧叔叔,第一天認識我?”


    段懷謙輕輕放下茶杯,等著顧延繼續說。


    顧延揮了揮手,穿旗袍的女人立刻知趣地走了出去。


    “懷謙,你給的關於嚴永強的資料,一針見血。”


    段懷謙一手撐在矮桌上,一手輕敲著桌子。


    “那必須的。”


    “你就不怕,我收了材料不幫你辦事?”


    段懷謙的眼底漸漸變得暗沉,他緊緊直視著顧延的眼睛,那一秒的冷執淡漠轉瞬即逝。


    “顧叔叔,你是我爺爺提拔的人,怎麽能這麽說自己呢。”


    顧延麵帶欣賞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這小子年紀輕輕的,氣魄和應變能力可真的不是蓋的,知道他最敬重段老爺子,這不,又拿段老爺子來壓他了。


    顧延又給自己倒了一盞茶說:“我查了,嚴永強確實施壓了,林肆在裏麵講的話,沒人理。”


    聽到顧延這麽說,段懷謙心裏一緊。這事千萬不能讓林沐妍知道,這小東西,這麽依賴她爸爸,估計眼睛都能哭瞎了。


    顧延繼續說:“不過這林肆是個極聰明的人,說了一兩次見沒什麽回應,他就再也不開口了,應該是摸透了門路,覺得這裏頭黑得很。”


    段懷謙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怎麽處理林肆的處境。


    須臾之後,他問:“林院長在裏麵還好麽?有沒有被不公平對待?”


    顧延嗤之以鼻地“哎”了一聲,“這倒沒有,嚴永強還沒這麽大膽兒,畢竟江城這直轄市,直接歸中央管,他頭上還有我,這也不是他隻手遮天的地方。”


    段懷謙前傾著身子,輕晃著手中的茶杯,“那筆五百萬的來龍去脈,我差不多搞清楚了,等我把溫華凱先揪出來了,顧叔叔,你就能拿著手頭的證據,先把嚴永強帶到懸崖邊,往他身後踹一腳。”


    顧延點點頭,“誰能想到呢,這嚴永強,當江城商業銀行是他家開的了。”


    段懷謙發出一聲嗤笑,“雖然作為生意人,我也不是個善類,但嚴永強這敗類,該直接送火葬場。”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片刻後同時抬眼。


    四目相撞,顧延問:“餓了麽?讓人上菜?”


    段懷謙說:“顧叔叔,你今天找我來,應該不止這點事吧?”


    “這小子,什麽心思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段懷謙瀟灑地往後靠了靠,“說吧。”


    顧延說:“前兩天,寧寧那孩子自說自話的把林丫頭衣服背後的拉鏈拉開了,你不跟她計較,我當然要還你一個禮。”


    那天的宴會後,段懷謙就有些懷疑,他特地去查了監控,果不其然看到了顧亦寧作妖。


    他沒有告訴林沐妍,也沒有找顧亦寧算賬,而是直接把監控發給了顧延,想看看他怎麽處理。


    果不其然,段懷謙沒有想錯,顧延就是這樣有來有往的人,即使是小恩小惠,他也必定給你回報,不然顧延也不足以在勝似戰場的官場立足這麽多年。


    顧延把手伸進西裝口袋裏,拿出一張小紙條放到桌上,推到段懷謙麵前。


    “看看。”


    段懷謙用那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展開,下一瞬,波瀾不驚的臉上難得的劃過一絲驚訝。


    顧延說:“我安插的人怕被人懷疑,隻能寫這麽大的紙條,給林丫頭,讓她高興高興。”


    段懷謙有些迫不及待地收起紙條,“謝了顧叔叔,欠你一個人情。”


    “害,我們之間還有什麽欠不欠的,讓你爺爺趕緊從美國回來,美國又沒好吃的又沒好茶,我都想他了。”


    段懷謙邊說邊站了起來,“他在美國調養呢,等林院長出來,我辦婚禮那會兒,他肯定回來。”


    顧延狐疑地看著段懷謙,“你要走了?不吃飯了?”


    “不吃了顧叔叔,趕著回去向老婆邀功。”


    段懷謙說完,拿起掛在一邊的西裝,朝顧延微微點了點頭,直接拉開門走了出去。


    背後,顧延輕笑一聲,“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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