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王二十五年,晉昭侯伯即位,封叔父姬成師於曲沃,人稱曲沃桓叔。


    曲沃桓叔名曰成師,晉穆侯之子,母親薑氏乃是齊國之女。穆侯七年,晉攻條戎,兵敗而歸,適逢薑氏生下長子,晉穆侯便為此子取名為仇,繼而立為太子,以示不忘條戎戰敗之恥。三年之後,晉穆侯攻打北戎,戰於千畝,大獲全勝。恰逢薑氏又生次子,晉穆侯因為此戰得勝,於是給次子取名為成師。晉國大夫師服聞此,便作預言。


    師服:君王為子取名,何其怪耶!太子名仇,懷恨之意;次子謂成師,成就大業之意也。雖名號自取,然事有其規,今嫡庶名反,晉國能不亂乎?


    晉穆侯去世,弟殤叔奪侄之位自立,史稱晉殤叔。太子仇出國逃亡,四年後率領徒眾襲擊殤叔,複奪君位,是為晉文侯。文侯在位三十五年去世,子姬伯繼位,是為晉昭侯。


    昭侯即位,便將叔父成師封於曲沃,稱桓叔,以晉靖侯孫欒賓輔佐。桓叔經營曲沃,規模大於晉國都翼城,違背周製。大夫師服見此,便入宮勸諫晉昭侯。


    師服:臣聞立國之本,尊卑有序,上下有別。今桓叔國都越製,君臣本末倒置,曲沃日後必為禍害,大王宜預為之備。


    晉昭侯:此乃寡人家事,賢卿勿預也。


    桓叔受封曲沃之時,已經五十八歲。因有德能,在國中威望很高,故多有誌士紛紛投奔。曲沃地理優越,再加桓叔苦心經營,由此實力很快超過晉都翼城。曲沃桓叔於是欲望大熾,漸漸萌生篡奪親侄晉昭侯政權之念。


    麵對曲沃勢力擴張,師服再上奏章勸諫,晉昭侯又不聽。


    昭侯七年,大臣潘父弑殺昭侯,欲迎立曲沃桓叔。晉國卿士大夫怒而起兵禦敵,桓叔兵敗,退回曲沃。晉人誅殺叛黨潘父,立昭侯之子姬平為國君,是為晉孝侯。至此翼城與曲沃對立為仇,晉國實際已是兩個政權並立。


    晉孝侯八年,曲沃桓叔去世,終年七十二歲,其子姬鱔繼位,史稱曲沃莊伯。莊伯死後,子曲沃武公繼位。曲沃莊伯、武公數次攻伐翼城,先後殺死晉昭侯、孝侯、哀侯、小子侯、侯緡五主,驅逐晉鄂侯。


    晉侯緡二十七年,亦即公元前678年,曲沃武公終於消滅晉國公室,並得到周天子認可。至此晉國分裂六十七年之久,小宗桓莊之族終於打敗大宗,奪得晉國正統地位。


    鏡頭閃回。鄭莊公即位,代其父繼為周朝卿士。薑氏見少子共叔無權,心中怏怏。


    薑後:我兒,汝承父位,享地數百裏,使同胞之弟容身蕞爾小城,於心何忍?


    莊公:惟母所欲。


    薑後:何不以製邑以封汝弟?


    莊公:製邑以岩險著名,先王遺命,不許分封。除此之外,無不奉命。


    薑後:製邑不許,京城亦可。


    莊公聞言。默然不語。


    薑後:再若不允,惟有逐去別國,使其別圖糊口之計也罷!


    莊公:母親言重,兒子不敢,便依母命便了。


    次日升殿,莊公即宣母命,欲以京城分封共叔段。大夫祭足聞言大驚,急出班諫阻。


    祭足:大王切切不可!有道是天無二日,民無二君。京城向有百雉之雄,地廣民眾,與都城相等。共叔若封大邑,便是國之二君,必恃寵於國母胡作非為,必生大患。


    莊公:卿言雖然甚是有理,但此是我母嚴命,孤何敢拒之?


    祭足啞口無言,鄭莊公終封共叔於京城。


    共叔謝恩已畢,欲赴封國,入宮來辭母親。薑氏逐出侍女,私謂共叔段。


    薑後:我兒,汝兄不念同胞之情,甚是薄幸,被我逼勒,方封以京城,心中未必願意,事後必悔。我兒到京城,宜聚兵搜乘,陰為準備,倘有機會可乘,我當相約,兒興師襲鄭,我為內應,國君之位可得。


    共叔:孩兒領命,母親放心。


    遂往京城居住,自此國人俱稱京城太叔。自此之後,太叔便將京城貢稅俱留在私庫,分毫不上繳國君,軍馬兵車,亦俱聽其個人隨意征調。


    太叔時常托名射獵,逐日出城訓練士卒,並收二鄙之眾,襲取鄢邑、廩延。兩處邑宰逃入鄭都,將太叔奪邑之事備細奏聞國主,鄭莊公點頭不言。上卿公子呂出班上奏。


    公子呂:臣聞人臣無將,將則必誅。今太叔內挾母後之寵,外恃京城之固,日夜訓兵講武,誌在篡位,其意甚明。臣請一支偏師,直造京城,縛共叔段而歸,絕此後患。


    莊公搖頭:此乃小過,大惡未著,安可加誅?且叔段乃我母愛子,寡人之弟。寡人寧可失地,豈可傷兄弟之情,逆拂國母之意乎?卿勿妄言,寡人當思之。


    稍時散朝,公子呂走出大殿,上前一把扯住正卿祭足,拉到僻靜之處。


    公子呂:主公以宮闈私情,而忽略社稷大計,吾甚憂之。公為正卿,因何不言?


    祭足:主公才智兼人,此事必非坐視,定有應付之計。子其勿憂,姑且待之。


    公子呂不語,半信半疑。因舉手告辭,二人分手,各回各府。


    其後不久,叔段命人傳檄鄭國西、北兩處邊邑,需都聽從自己管轄。兩處邑宰不敢不聽,卻暗自派人入都,將此事報予上卿公子呂。公子呂聞報,複又入宮,密勸鄭莊公。


    公子呂:天無二日,國無二君,臣等不知所從矣。大王如欲將鄭國交給太叔,則臣請往京邑輔之;否則就請除之,休使吏民疑慮,無年適從。


    鄭莊公:寡人且不著急,卿何必如此?不用你我動手,多行不義必自斃,卿不聞乎!


    公子呂見莊公如此,不知其意,喟歎而出。


    共叔段見此,愈加膽壯,複命兩屬邊邑歸順自己,直到廩延。公子呂複又入宮進諫。


    公子呂:可以動手矣!地擴民眾,將不可製。


    鄭莊公:對君不忠,對兄不悌,其能久乎?土地雖廣,愈速其潰。


    鄭莊公二十二年,莊公向眾臣揚言,自己欲入洛邑,輔政天子。


    薑氏聞聽大喜,使人送信幼子京城太叔段,約定日期,命其前來奪城,己為內應。


    太叔段回書母親,一邊修理城廓,聚集民眾,修造盔甲武器,備好戰車,將要偷襲鄭國都城。不料鄭莊公早命公子呂於半途截奪書信,得知太叔段起兵日期。


    鄭莊公:可以出兵矣。


    於是發兵,討伐太叔段。叔段率軍出城迎敵,一戰而敗,逃回京邑。莊公命公子呂率二百輛戰車進攻,京邑軍民皆都主動出城迎接王師,叔段再次逃到鄢邑。公子呂再攻鄢邑,鄢邑士卒潰散,叔段複又逃到原封邑共國,自此流亡在外。


    鄭莊公既平定叔段叛亂,便將母親武薑安置在城潁,並發誓道:“不到黃泉,不再相見!”但過年餘便頗後悔。潁城穀吏潁考叔得知莊公悔意,借口上貢,入宮求見。


    莊公甚喜,就於宮中賜宴。侍宴之時,發現潁考叔將好肉留而不食,莊公問其原委。


    鄭莊公:盤中佳肴,賢卿因何留而不食?


    潁考叔:家有老母,未曾品嚐君王賞賜,願以此肉羹饋之,使感大王之德。


    鄭莊公:寡人有母,卻不能得見,不如卿也。


    潁考叔:臣聞大王有誓,不達黃泉,誓不相見,此不為難也。隻要命人挖條隧道,其深能見泉水,就而見母,有何不可?


    鄭莊公:善哉,賢卿此計大妙!


    於是立命動工,挖掘隧道。隧道掘成,莊公與母親武薑自兩端走入,母子最終團聚。


    畫外音:鄭莊公是春秋初年最出彩人物,也是第一個崛起方國,被史家稱為春秋小霸。春秋時代,各諸侯尚無統一天下野心,一般隻想稱霸立威;而戰國則不同,隻因周王室不能自保,各國便爭欲為天下之主。鄭莊公在解決叔段叛亂之後,便即擴充軍隊,廣開疆土,先伐衛,又與齊結盟伐翼、討宋、侵陳,比武公更為激進。


    周平王對鄭莊公愈加不滿,又見其長年不在朝中供職,便欲提拔虢公忌父為上卿。


    鄭莊公身雖在本國,但留人於王都打聽朝中之事,動息傳報。因聞平王欲分政於虢公,即日駕車如周,朝見已畢,便以虢公之事相問。


    周平王:因卿國中有事,欲使虢公權管數日。虢公再三辭讓,已還其國,卿又何疑?


    鄭莊公:周之國政,用人之柄,王自操之。虢公才堪佐理,臣理當避位。


    周平王:卿父子有大功於國,朕故付以大政,至今四十餘年。卿既有疑朕之心,當命太子狐為質於鄭,何如?


    鄭莊公:焉有天子委質於臣者?恐天下以臣要脅君王,臣當萬死!


    周平王聞此,麵紅耳赤,手足失據。


    群臣上奏:依臣等公議,王不委質,無以釋鄭伯之疑;若獨委質,又乖君臣之義。莫若君臣交質,兩釋猜忌。


    周平王與鄭莊公聞聽,皆都以為善策。於是鄭世子忽待質於周,周太子狐亦如鄭為質。史官評論周鄭交質之事,以為大周朝三百餘年君臣綱紀,至此盡廢。


    周平王三十年,公元前741年,楚曆王蚡蝐在位十八年病逝,傳位於太子。


    曆王之弟熊通心懷大誌,平素極喜招賢納士,養在府中。聞說兄長去世,便突然發兵,占領楚都丹陽,捕殺蚡蝐之子,自立為楚君,史稱楚武王。


    雖然弑君自立乃為大逆不道之舉,但正是這場宮庭政變,就此改寫楚國曆史,使其走上大國之路。熊通一麵安撫楚國公族,贏得國人擁戴,鞏固政權;一麵大力發展經濟,積極向周圍開拓。遂重用大夫莫敖屈瑕,大將鬥伯比、鬥廉,向濮人大舉進攻,占有川鄂交界廣大地區。後又引兵北伐鄀國(今湖北宜城),乘勝越過鄧國(今河南鄧州),遠伐南陽盆地申國、呂國。申、呂兩國無力抵抗,求助於大周天子。


    周平王聞報大怒,立即派軍南下擊楚。楚武王熊通回兵,順路攻下權國(今湖北荊門馬良鎮)。由是改國設縣,建立權縣。此乃中國史上最早縣製,被稱為中華第一縣。


    如此以來,漢水流域中下遊,基本被楚國囊括殆盡。


    熊子玉乃係楚武王從弟,自幼聰敏有誌,驍勇善戰,屢立戰功,先後被授予大將軍、國卿要職。但子玉為人傲慢自負,向來藐視武王,以至自己更姓為成,改名得臣。


    姬州籲乃是衛莊公之子,母親為莊公小妾,母子皆深得國君寵愛。州籲年長後愛好軍事,衛莊公不加禁止,反命其帶兵。上卿石碏見此,入宮勸諫。


    石碏:臣聞天下愛其子者,無不教之以義方,弗納於邪。驕奢淫泆,所自邪也。大王將立州籲,乃定為太子可矣,若猶未也,階之為禍。夫寵而不驕,驕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鮮矣。且夫以賤妨貴,以少陵長,以遠間親,以新間舊,以小加大,以淫破義,所謂六逆。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去順效逆,所以速禍。君人者將禍是務去,而速之,無乃不可乎?


    莊公聞而不聽。偏偏石碏之子石厚喜與州籲同遊,石碏又不能禁之。


    公元前732年,乃是周平王三十九年,衛莊公在位二十三年去世,太子衛完繼位,是為衛桓公。桓公因弟州籲驕橫奢侈,於是罷免其職,州籲懷憤逃亡。


    州籲流亡在外,來投鄭國共叔段,哭求收留。叔段聽罷州籲哭訴,以為其與自己身份相似,都是被兄長逐出,因而臭味相投,彼此結為好友。


    衛桓公十三年,叔段之子公孫滑逃到衛國,請借兵攻鄭,衛桓公應之,派兵替其占領鄭國廩延。由此惹惱鄭莊公,率領成周六師、虢國軍隊進攻衛國,同時請求邾國出兵。


    邾侯派人私下與魯公子豫商量,公子豫請求魯隱公出兵響應鄭莊公,魯隱公不從。


    公子豫遂率家兵離開魯國,來與邾國、鄭國合兵,在翼地會盟。


    鄭莊公於是進攻衛國,並伐公孫滑。州籲趁機聯合逃亡衛人,與石厚回師衛都,襲殺兄長衛桓公。衛桓公乃是春秋時期第一位遭弑國君,從此各國弑君便成慣例。州籲自立衛君,欲替好友共叔段出氣,於是出兵攻打鄭國,並請宋國、陳國、蔡國為助。


    宋殤公:你衛國伐鄭,與我何幹?


    衛國使臣寧翊:我衛國伐鄭,確實與宋國無幹。但宋國前代國君穆公臨終之時,將公子馮托身鄭國,宋國舊臣皆都念之。若公子馮借鄭國之兵回來謀奪君位,大王寧不憂乎?敝國之君故請大王一同伐鄭,盡早除掉公子馮,以消後患,不亦善策乎?


    宋殤公:喏,寡人惟先生之計是聽。


    寧翊:臣聞陳、蔡兩國,皆以宋國馬首是瞻,是為盟友,亦請出兵,以保必勝。


    宋殤公:皆依先生。


    於是衛、宋、陳、蔡四國聯軍,在宋國集結完畢,共計十萬大軍,一路浩浩蕩蕩,直向鄭國都城殺去。先穿過鄭、宋兩國之間廣袤無人地區,然後突從東邊殺入鄭國。


    鄭莊公聞報,急派精兵三萬,前往邊境迎敵;又布重兵於北、西兩麵,以及靠近衛國關隘。鄭軍雖猛,卻抵擋不住十萬聯軍衝擊,三戰之後,紛紛敗退,回歸鄭都。


    四國聯軍隨後追擊,未過數日追至新鄭,列陣於東門。鄭國大臣眼見首都被圍,一片慌亂,皆入宮拜見莊公,共謀禦敵。


    鄭莊公:卿等不必驚慌。四國之軍雖然來勢凶猛,但其心不一,我敗之必也。


    眾臣:大王據何而言之?


    鄭莊公:陳、蔡情不得已而隨之,絕不肯力戰;我之對手,隻衛、宋而已。然宋國與我亦無仇恨,我可以公子馮為餌,將宋軍引到別處;則隻剩衛國,一鼓可破矣。


    眾臣聽罷,轉憂為喜,便依莊公吩咐,潛送公子馮出城,秘密轉移到南邑長葛。後又故意放出風去,使宋國細作偵知,回報宋殤公,說公子馮是在長葛,未在新鄭。宋殤公聞此消息,果然即率本國軍隊脫離聯軍,向南邑長葛撲去。


    州籲得知此事,顏色更變,麵對諸將,破口怒罵。


    州籲:人皆謂宋人愚蠢,我猶未信,今日方知。憑宋國一己之力,便能攻克長葛?況此乃鄭人誘軍之計,尚未知公子馮所在耳。宋軍既去,我軍勢減半,如此奈何?著實可恨!


    於是衛軍圍困新鄭五日,見宋軍不歸,乃與陳、蔡二侯商議。


    州籲:我等若在此遷延日久,一旦鄭莊公將邊境精銳調回,則必腹背受敵,奈何?


    陳、祭二侯:此言是也,不如撤出鄭國,來日尋機再戰。


    商議已畢,三侯於是各自領兵,撤離鄭國。州籲臨走之時,心有不甘,但令將鄭國東門之外旱稻收割一空。此戰四國伐鄭,虎頭蛇尾,史稱東門之役。


    衛、宋、陳、蔡四國自新鄭東門铩羽而歸,又因州籲殺害衛桓公,初即君位,便替共叔段出兵伐鄭,樹此強敵,衛人故此懷怨。


    石厚見狀大憂,便回家請教父親石碏,如何能讓州籲安定君位,並得國人擁戴。


    石碏:諸侯凡自立者,需朝覲周天子,受王室之封,方可取得合法地位。陳桓公正受周天子寵信。今陳、衛兩國和睦,如通過陳桓公代為請求,則定可成功。


    石厚大喜,以此回報州籲。州籲以為善計,遂命古厚隨其前往陳國。


    石碏知道衛桓公母親戴媯乃陳國之女,便發心腹為使,寄書於陳桓公。


    石碏書信:衛國地狹,其力不能自保,遇難惟求救於鄰邦。我國母戴氏本係陳人,與明公親族本家;今老朽年過七十,無能為矣。石厚、州籲二人,殺我衛君,亦明公之仇人也。今二賊被老臣騙往貴國,公可趁此機會除之;則無論於衛於陳,皆為善計,功莫大焉。


    陳桓公:你且回去,歸報石公,就說寡人得書,心中有數。


    來使拜辭,馳馬而去。便在此時,城門軍來報,說州籲與石厚前來求見,已入國境。


    陳桓公:衛侯帶來多少人馬?


    門軍:約有三千。


    陳桓公:此賊!倒也謹慎奸猾。傳令眾將,隨我出迎!


    乃親率三千虎賁,迎出城外,列開儀仗。


    衛國軍隊開到陳都城郊,前麵斥侯來報州籲。


    斥侯:稟主公,陳侯親自出城來迎,已列好儀仗,樂禮齊備。


    州籲與石厚對視一眼,不由大喜。二人下車離陣,前來陳侯馬前,以禮相見。


    陳桓公立在戰車之上,並不下車見禮,哈哈大笑。


    陳桓公:你兩個弑主逆賊,連本國人都不能壓服,尚欲買通寡人,請天子賜封為諸侯?左右,還不與我拿下!


    早有左右虎賁上前,將二人擒住,繩捆索綁。衛國軍隊見狀,哄然潰散。


    陳桓公率兵還城,命將州籲流放在本國濮地,拘留石厚於國都;隨即回書石碏,請其派人前來陳國,處理兩個弑君逆賊。


    石碏得書,便派右宰醜前往濮邑,以向州籲進獻食物為由,趁機殺死。同時又大義滅親,派管家獳羊肩前往陳都,殺死親子石厚。複又派出使節前往邢國,將衛桓公胞弟公子晉迎回,與眾臣擁立為君,是為衛宣公。


    公元前722年,周平王四十九年,魯隱公元年,齊僖公九年,晉鄂侯二年,秦文公四十四年,楚武王十九年,宋穆公七年,衛桓公十三年,陳桓公二十三年,蔡宣侯二十八年。魯國編年史《春秋》記事始於此年,開篇便記“夏四月,鄭伯克段於鄢”。


    魯國史官以編年紀事,每年自春至冬,以四季十二月以及幹支,記其事發之時。據說古時曆法先有春秋,後分冬夏,因此將國史記載叫做《春秋》,此其書名來由發端。現存《春秋左氏傳》,從魯隱公記述到魯哀公,曆十二代君主,計二百四十四年。亦在此年前後開始,諸侯國大多不朝天子,絕貢周室。由是多個國家先後崛起,相互征伐,史稱春秋爭霸。


    周平王在位五十一年駕崩,遺命使鄭莊公世子忽歸國,並迎太子狐回洛陽,承嗣王位。未料太子狐心傷父親之死,一路哀痛過甚,身到洛陽,未得侍疾含殮而薨,死在亡父靈前。百官隻得再為太子理喪,擁太子之子姬林嗣立,是為桓王。諸侯俱來奔喪,並謁新王。周桓王懷恨父親被質囚於鄭致死,便起用虢公忌父為卿,取代鄭莊公之職。鄭莊公大為不滿,派祭足率軍割取溫地之麥,又取成周之禾,作為向王室報複,周鄭自此交惡。


    周桓王二年,鄭莊公為報去歲宋、衛、陳、蔡聯兵攻鄭之仇,驅兵攻衛,進至朝歌近郊。衛以南燕軍為先鋒,反擊鄭國,鄭大夫祭仲、原繁、泄駕率軍北上迎敵。


    鄭莊公更命太子忽、公子突暗率一軍,迂回至燕軍背後,兩麵夾擊。


    燕軍正全力對付正麵鄭軍,太子忽、公子突率軍忽於背後發起攻擊,由此大敗燕軍。


    周桓王六年,北戎軍來伐,鄭莊公大敗來犯之敵,全殲其前軍。次年,鄭與宋、衛、蔡聯軍戰於戴,鄭莊公再奮神威,全殲三國聯軍,奪取戴城,奏凱而歸。


    鄭國連獲大勝,莊公在宮中大排筵宴,與從征諸將賀功,諸將輪番獻卮上壽。


    鄭莊公:蔡、衛全軍覆沒,已足小懲;今欲問罪郕、許,二國孰先?


    潁考叔:郕鄰於齊,許鄰於鄭。主公宜正告其罪,遣將助齊伐郕,再請齊兵同來伐許。得郕則歸齊,得許則歸鄭,不失兩國同盟之誼。事畢獻捷於周,亦可遮飾四方耳目。


    鄭莊公:此計甚善,準奏施行!


    當日罷酒,鄭莊公遣使至齊,共約問罪郕、許,齊侯欣然聽允。於是立遣大將夷仲年將兵伐郕,鄭遣大將公子呂率兵助之。郕人大懼,請降於齊。齊侯受降,使公子呂還鄭,便約鄭莊公伐許。公子呂途中得病而死,莊公慟哭不已,改用祭足為上卿,高渠彌為亞卿。


    周桓王八年夏,齊、魯二侯與鄭伯訂期,以秋七月朔合兵攻許。


    鄭莊公大閱軍馬,擇日祭告太宮,聚集諸將於教場,重製蝥弧大旗,以錦為之,方一丈二尺,竿長三丈三尺,上繡“奉天討罪”四個大字。


    莊公傳令:有能手執大旗,步履如常者,拜為先鋒,賜以輅車。


    言猶未落,大夫瑕叔盈上前,隻手拔起旗竿,緊緊握定,上前三步,退後三步,仍豎立原處,略不氣喘。


    鄭莊公:善哉,瑕叔盈真勇士也,可賜以輅車。


    潁考叔:且慢!執旗展步,未為希罕,且看某舞之。


    於是上前倒拔大旗,提在手中,踴身一跳,左旋右轉,如長槍一般舞了一回。觀者盡皆駭然,皆都交頭咬耳,紛紛議論。


    眾將士:我等皆道此公是個先生,未料卻竟是一頭蒼熊!


    鄭莊公:隻知卿乃孝子,未料且是虎臣!當受此車。


    言猶未畢,班中又走出一員少年將軍,名叫公孫瘀,字子都,麵如傅粉,唇若塗朱,身姿婉約,有若婦人,卻又英姿颯爽,乃是男子中第一美色。


    公孫瘀:此等舞旗,有何稀罕?輅車合當歸我!


    大踏步上前,便來奪車。考叔見他來勢凶猛,知是莊公寵臣,不好爭競,便一手把著旗竿,一手挾著車轅,飛也似跑去。公孫子都見考叔去遠,恨恨而返。


    鄭莊公:二虎不得相鬥,可並列為左右先鋒。另以車馬兩具,並賜公孫閼與瑕叔盈。


    七月朔日,鄭莊公誓師祭旗,親統大兵望許城進發。不一時軍至許都,見齊、魯二侯已先在近城二十裏下寨,親自出營,等候鄭伯。


    三侯相見敘禮,讓至鄭軍大營,請入中軍寶帳落座,齊侯居中,魯侯居右,鄭伯居左。是日鄭莊公大排筵席,為二侯接風洗塵,並犒賞三國將士。


    次日出兵列陣,鄭莊公先派使者至於城下,引弓搭箭,將討伐檄書射上城去。書中數明許侯不納職貢之罪,今奉周天子王命,前來討伐。


    許侯本係男爵,小小國都,城低池淺,兵微將寡,見到檄書,自是驚怕。但因許莊公素得民心,部下軍將皆願為效力固守,聯軍攻城,急切未下。


    潁考叔身為先鋒,要施逞手段,將蝥弧大旗擎於手中,奮力登城,守軍不支。


    公孫閼見考叔先已登城,想起奪車之憤,忽然自背後發一冷箭,正中考叔後心。潁考叔大叫一聲,從城上倒跌下來,登時死去。


    瑕叔盈見考叔身死,以為是被守城軍士所傷,就地取過大旗,一踴登城,呼喝殺敵。後麵眾軍望見,勇氣百倍,一齊砍開城門。許莊公易服改裝,趁亂出城,逃奔衛國。


    齊、魯、鄭侯入城,出榜安民。


    許國大夫百裏引許君之弟新臣前來拜見,請求饒命延嗣。


    齊、魯二侯各有憐憫之意,各向鄭莊公美言,替許新臣求情。鄭莊公也便順水推舟,將計就計,乃分許國為二,其東使百裏奉新臣以居之,西使鄭大夫公孫獲居之,名為助許,實是監守。齊、魯二侯以為處置妥當,稱善不已。


    百裏同許叔拜謝,三侯各自歸國。


    畫外音:其後許莊公老死於衛,直待鄭莊公薨後,鄭公子忽、公子突相爭,公孫獲病死,許叔方與百裏乘機潛入許都,複整宗廟。此乃後話,在此說明。


    鄭莊公歸國,厚賞瑕叔盈,深恨射死考叔之人。因命忤作查其傷處,回報說箭矢自後背透入,疑是本部軍中仇人暗襲,隻不知其凶手乃為何人。


    鄭莊公集合眾將,問之再三,無人承認背後下手。莊公大怒,當即下令。


    鄭莊公:使從征之眾,每百人為卒,召巫史為文,以咒詛之。不得其凶,絕不罷休!


    巫史奉命,發文誦咒,三日不停。眾軍大懼,亦各咒罵。


    咒詛三日將畢,巫史來報莊公,請焚祝文。


    鄭莊公親率諸大夫前往校場,眾軍列陣,共觀祝禮。


    巫史複誦咒語,後將祝文以火焚之。焚罷祝文,隻見一人蓬首垢麵,徑奔鄭伯麵前,跪拜於地,放聲大哭。眾軍看時,見來者竟是公孫子都,出口發言,卻是潁考叔聲音。


    公孫子都:臣考叔先登許城,何負於國?被奸臣挾爭車之仇,冷箭射死。臣已請於上帝,許償臣命。蒙主君垂念,九泉懷德!


    子都說罷,猛舉右手,插入自己咽喉之中。於是噴血如注,登時氣絕。


    眾將議論:殺考叔者,原來竟是公孫子都!


    鄭莊公:潁考叔有靈,附魂索命,此案便罷。命於潁穀立廟,以祀考叔。


    齊、魯、鄭三國伐許之後,魯隱公班師歸國。


    公子翬發動宮變,弑殺魯隱公,複立惠公之子薑允,是為魯桓公。


    鏡頭閃回。魯隱公名叫息姑,乃是周公旦第八世孫,魯惠公與繼室聲子所生。


    息姑成年之後,父惠公為兒子張羅婚事,聘娶宋國之女仲子為妻。


    仲子嫁至魯國,入拜翁婆,儀態萬方,明**人。魯惠公見其美麗不可方物,於是立刻改變主意,父奪子妻,自行納入後宮,封為右媵。息姑為人至孝,聞說此事,並無怨言。


    不久之後,仲子為惠公生下一子,取名姬允。因為姬允之母仲子是為右媵,地位比聲子高貴,故此子以母貴;姬允雖然年幼,然而身份貴於息姑,於是被惠公立為太子。


    數年之後,惠公薨逝,遺命太子姬允承嗣即位。


    國中眾卿士大夫以為息姑年長而賢,於是違背惠公遺命,擁立息姑為君,是為魯隱公。


    息姑本來欲將君位讓給姬允,但因姬允當時年幼,又見諸大夫不從,因此暫應即位。


    魯隱公:周室舊製,有嫡立嫡,無嫡立長。今我弟姬允是為嫡子,隻因年幼不能理政,寡人隻得暫代執政。待姬允成年之後,我必將君位讓之,眾卿可為見證。


    眾卿:主公賢德,名聞天下,當得此位,不可過謙。


    於是隱公執政魯國,臣民歡悅。五年,在棠地觀魚;八年,與鄭國交換封邑,定為盟國。十年,魯國聯合齊、鄭,攻打宋、許。


    魯惠公之弟、魯隱公叔父公子翬字羽父,英勇善戰,在數場對外戰役之中都立有大功,由是恃功自傲,漸漸專權。魯隱公十一年冬,公子翬來見隱公,請屏退左右,進獻密計。


    公子翬:主公為君,魯國安定,百姓富足,滿朝文臣無不聽命。今子允已經長成,大為後患。若依臣計,不如趁早除之。則公為國君,臣為太宰,不亦可乎?


    魯隱公:是何言耶!卿何有如此惡念?我弟允早被立為太子,且是先君遺命。隻因太子年幼,我才代弟執政,勉為國君,今十一年矣,無日不思還政於太子。誠如卿言,今太子允確實已經長大,故我已在菟裘修建宮舍,將於彼處頤養終年。國君之位,我已決定還給太子,卿其早息此惡念,休得再言!


    公子翬聞罷此言,半晌無語,諾諾而退。


    公子翬:國君不從我言,倒是小可。但若將我計告訴太子,則太子繼位之後,必要殺我。有道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即是如此,便休怪我意狠心毒!


    思來想去,於是惡念陡生,便私去拜見公子允。


    姬允:叔父何來,有何指教?


    公子翬:臣有秘事,欲告太子,請屏退左右。


    姬允:侍者已退,叔父請講。


    公子翬:我乃先帝胞弟,近為宗室,國家之事,焉可不顧?今太子年長,息姑理當讓位。然我入宮以言試之,方知息姑是欲長霸此位,並決意要除掉太子,自己永做國君也。


    姬允:我兄執政十數年,滿朝文武無不聽命;若要我死,如何逃脫?


    公子翬:先下手者為強,後下手者遭殃。太子若許臣以太宰之任,臣願冒死召募勇士,為太子誅殺息姑。


    姬允:既是如此,聽信叔父處置。事成之後,必封叔父以為太宰,決不食言。


    二人計議已定,公子翬告辭回府,自去安排行刺,陰謀作亂。


    鏡頭閃回。魯隱公息姑為公子之時,帶兵與鄭國作戰,一戰而敗,被鄭國俘虜。


    息姑以重金賄賂鄭國大夫尹氏,仗其在鄭侯麵前美言,方才得以脫身,回到魯國。


    隱公還國,為報答尹氏救命之恩,將尹氏家神鍾巫供奉在自己私邸空園,每逢朔日前往祭拜。祭畢天晚,就住在大臣蒍氏家中,次日回宮,由此成為定規,即位國君後亦不曾廢。


    公子翬熟知隱公此習,既得太子允授命,遂以重金召募刺客,命趁月朔祭拜之日前往,潛入蒍氏家中,候至隱公熟睡之時,將其暗殺。


    魯隱公既死,又在公子翬擁護之下,公子允由此得以即位為君,即為魯桓公。


    桓公即位,為掩人耳目,便令公子翬嫁禍蒍氏,誣以弑君之罪誅之。蒍氏死得糊裏糊塗,可謂是中國史上首個替罪羊。《春秋》為隱瞞息姑被姬允所弑真相,故此諡號為隱。


    畫外音:可歎魯隱公不智,並缺殺伐決斷之謀!當公子翬請殺太子允時,隱公既謂其乃亂言,則何不於來日上朝之時當眾暴明其罪,就此殺之?則自己讓位心誌大昭,太子允亦必感激涕零,甚至就此固辭君位,亦未可知。反而激成弑逆之惡,是因優柔不斷,自取其禍!


    魯桓公繼位之後,遣使前往新鄭之都,複與鄭國修好。鄭莊公從之,並於越地歃血立誓,永好無渝。自是魯、鄭往來交好,信使不絕。


    當魯、鄭交好之時,宋鄭之間卻是戰亂不斷。


    隻因宋穆公之子宋馮避難在鄭,宋殤公心中忌諱,不除不快,故此十年來出兵伐鄭不止,故此宋、鄭交惡為仇。宋國太宰華督執政掌權,素與公子馮有交,見宋殤公屢次用兵於鄭,非欲將公子馮置於死地,口雖不言,心中已生異誌。


    華督乃是成湯後裔,子姓華氏,名督,字華父,故稱華父督。宋戴公之孫,好父說之子,官至太宰,位及六卿之首。其後世子孫,獨掌宋國朝政,長達二百餘年。史籍《古今姓氏書辨證》認為,華督是中國第一個以華為姓氏者。


    宋國司馬孔父嘉掌握兵權,娶妻魏氏,容色美豔無倫。


    有次孔妻魏氏歸寧省母,在路上碰見華督,交車而過。華督讚羨,回頭盯視不已。


    華督:此是誰家之婦?既美且豔!


    禦者:觀其車馬禦者,乃是大司馬孔父嘉府上家眷。


    華督:回至京城,你可散布謠言。便說國君在位十年,對外十一戰,皆是孔父嘉力主為之。必殺孔父嘉,宋國方得安寧。切須機密,事成有賞。(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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