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為官循私,被人控訴於軍師孔明。


    孔明說道:昔我主公困守荊州,北畏曹操,東憚孫權,近懼孫夫人生變於肘腋。全賴法孝直為之輔翼,遂有西川,無人可製。今奈何禁止孝直,使不得稍縱其意?


    法正聞之,慚愧不已,自行斂戢。


    劉備見孔明將四十州布防停當,想起前番呂蒙襲取長沙、桂陽之事,便與孔明、法正商議道:孤要親自率軍出川,見孫權說理,並取回孫夫人,以正國母之位,公等以為如何?


    孔明笑道:主公今掌益州,迥非昔日可比,足令曹操哀歎,孫權悚懼。若兵鋒南指,長沙二郡自是完璧複歸。至於孫夫人,已回江東,恩斷義絕,又有何戀?我若平定天下,那孫權若不臣服,便是敵國。以孫夫人性情之強,便如榻上睡一敵國,誠可憂怖,不回來也罷。某舉一女,性情賢淑,定稱國母之位。


    劉備細思孔明所論,果然不錯;又聞有女如此,急問道:不知是哪家名媛?


    孔明:便是吳懿令妹。吳氏兄妹早年喪父,因其父與劉焉交情深厚,為避中原之亂,因此全家跟隨劉焉來到蜀地。劉焉時聞相者有雲,說吳氏有皇後之相,故為長子劉瑁納聘,娶為兒婦。未幾其子喪亡,看來無此福分消受也。某亦曾討其庚辰八字算過,果有皇後之象。且吳氏為蜀中大族,姻親故舊遍於諸侯,主公若娶此女,西川士族必爭相歸附。


    劉備聽說吳氏有皇後之相,不由嚇了一跳,心想若是娶了此女,自己豈不是要做天子?因不知孔明此言用意,故作沉吟道:某與劉瑁同族,若娶其孀妻,莫非不妥?


    法正在旁聽了良久,此時趁機進言:若論遠近親疏,主公與那劉瑁,何如晉文公與子圉之近?娶之無礙,誠為佳偶天成。


    劉備聽了,又看孔明,見他不似做假,隻得答允。


    孔明即令法正為媒,前往吳府說之,替主公下聘,先納吳氏為夫人。


    於是成都大辦喜事,劉皇叔年近花甲,氣勢昂昂,再做新郎。


    喜期即過,這日玄德正與孔明在府中閑敘,門官入報:二君侯關雲長遣關平前來。


    劉備聞報大喜,急宣入見。關平上堂,向大伯及軍師分別施禮,替父親拜謝所賜金帛,並呈父親書信,請問起兵伐吳,奪還長沙、桂陽之事,如何決斷。


    玄德觀罷書信,良久不語。


    關平又道:我父知馬超助伯父奪了益州,立有大功,又聞其武藝過人,要入川來與之比試高低。教就稟告伯父與軍師,請令定奪。


    玄德大驚道:我二弟忠義參天,令天下敬畏,但有一個毛病,從不讓人為先。若雲長果然非要入蜀與孟起比試,兩虎相鬥必有一傷,且此後勢不兩立,我大事危哉。


    孔明暗道:這哪裏是要在武藝上分個高下?分明是要在官爵上論個先後。因關羽雖然此次封侯,馬超未封,但人家是名將世家,曆代為漢室把守西涼,早被世人視為世襲公侯。你恐自己是販棗商販出身,今雖與馬超並列,其未見得服你,故此說要比武也。


    於是笑道:無妨。某素知雲長脾性,自作書回之,令其定息與馬孟起爭執之念,安心鎮守荊州。主公便可籌備兵馬,隨後出川,與孫權商量討回長沙可也。


    隨即作書一封,發付關平,星夜複回荊州。


    關平回至荊州,見到父親,先說伯父隨後發兵出川,與孫權爭論討取長沙之事。


    雲長問道:我欲與馬孟起比試武藝,你曾說與伯父及軍師否?


    關平答道:亦曾說來,軍師有回書在此。


    雲長拆信視之,見書中寫道:亮聞將軍欲與孟起分別高下。以亮度之,馬孟起雖雄烈過人,亦乃黥布、彭越之徒,當與翼德並驅爭先,猶未及美髯公之絕倫超群也。今公受任守荊州,不為不重;倘一入川,若荊州有失,罪莫大焉。惟冀明照。


    關羽見孔明給自己和馬超定了高下,不由得意洋洋,綽髯笑道:孔明知我心也。


    將書遍示座中文武賓客,遂無入川之意。


    鏡頭轉換,按下荊州,複說漢中。


    漢中張魯聞報馬超降了劉備,並助其取下成都,不由衝衝大怒,議於群臣,便要趁劉備立足未穩,發兵擊之。


    因聞劉備留中郎將霍峻與降將孟達鎮守葭萌關,即遣上將楊昂兵出漢中。


    楊昂領命出師,因無必勝把握,乃思得一計,先遣使到葭萌關下書,誘說霍峻請放己軍進關,共據漢川之險,聯手北拒曹操。


    霍峻覽書,豈不明白其中詭計?遂回書答道:我主劉玄德以大任委托於某,小將雖然不才,必當不負主公所托。人頭可得,城不可得!


    楊昂見計策不售,自思不是孟達及霍竣二人對手,隻好引兵退回漢中,向張魯複命。


    張魯不甘,即遣人唆使劉璋部將扶禁、向存,假說聯手複奪西川,同為劉季玉報仇雪恨,並迎其回來,再為成都之主。


    扶、向二將信之,遂率部眾萬餘人,由閬水溯流而上,圍攻葭萌。


    相持將近一年,城不能下。孟達及霍竣雖然竭盡全力,多方設計防守,但因前番馬超在圍攻成都時將葭萌守兵帶走,城中所留之兵隻有數百人,因此多次情形危怠。


    相持年餘,霍竣與孟達輪番堅守,扶、向二人不得進關,又無糧草接濟,漸漸懈怠。


    霍竣在城上見城外敵營旗號不整,軍士懶散,由此看出破敵良機,遂請孟達守城,自己親選精銳五百,趁夜開關出擊。


    叛軍毫無防備,被霍竣直殺入中營,順風放火,於是大敗,四散潰逃,不顧主將。


    向存聽到營中大亂,乘醉而出,被霍竣迎麵而至,一刀斬於馬下。扶禁倒是乖巧,急率餘部逃至江邊,棄馬乘船而逃,直奔巴郡。


    霍竣與孟達取得葭萌關大捷,便寫戰報,遣使呈送成都。劉備覽報大喜,乃分廣漢為梓潼郡,便以霍峻為梓潼太守。又聽從軍師孔明薦舉,以蔣琬為廣都長。


    為考查各郡縣吏治,劉備這日不經通報,忽至廣都縣衙。


    進入衙署,卻不見縣長,問吏丞時,方知蔣琬自到任以來眾事不治,時刻沉醉夢鄉,便如龐統當年治理耒陽之時。劉備大怒,即回成都,便說與孔明,欲嚴加治罪。


    孔明勸阻道:某素知蔣琬乃社稷之器,絕非百裏之才。主公還記得當初龐士元否?願主公再詳察而後定罪。


    劉備見孔明於此時提起龐統,深感不悅。因敬畏孔明,乃不加罪於蔣琬,但予免官。


    字幕:建安十九年,秋七月。


    益州諸事安妥,以孔明總守西川軍政要務,劉備親自引兵五萬出成都,趕回公安坐鎮,要與孫權反目開仗。即派關羽率軍三萬,前去爭奪長沙三郡。


    孫權聞報大驚,急從建業進駐陸口,又派魯肅領一萬人屯守益陽,和關羽隔江對峙。


    魯肅眼見兩家一旦動兵,聯盟必然破裂,為禍不可估量;甚至由此引來曹操大軍,吳蜀皆遭滅國之災,不由憂心如焚。


    為國家大計,魯肅急上書孫權:為勸止兵休戰,某當過江與關羽相會,以理說之。


    孫權此時亦不願開戰,即允魯肅之請,按兵於陸口不動。


    魯肅遣使過江,邀請關羽於江上舟中相見,提出各將兵馬戰船布置在百步以外,隻許雙方各二十名將軍,不持長大兵器,各帶單刀赴會。


    關羽看了來書,回書準請,定於來日江上相會。


    江東諸將聞之,皆力勸魯肅不要輕蹈險地。魯肅毫無畏懼,對眾將說道:荊州之爭,是孫劉兩家矛盾根本所在,越早解決越好。若是遷延時日,使之化為世仇,則永不可解矣。事到今日,江東上下皆謂劉備辜負吳國,然是非尚未論定。某奉主公之命,代表吳國前往,此兩國邦交大事,關羽雖萬人之敵,又能怎樣?


    遂點宿將二十員,毅然單刀赴會。


    翌日,吳蜀兩軍會於江上大船之中,各軍距大舟皆於百步之外對麵排列。


    魯肅與關公一別五六載,均歎時光流逝,先見以國禮,又互致疏闊。寒暄已畢,關羽與魯肅相向而坐,雙方眾將對麵而坐,將所佩單刀摘下放於身側。


    開始談判,話入正題。魯肅執理相責關羽:赤壁大戰之後,劉玄德先以詭計巧奪江陵,後親往南徐,見我主孫權借居荊州,現有借據在此。我江東誠意將土地相借,是因你兵敗遠來,無有立足之地。今即得益州,又自食前言,無奉還荊州之意。則我主隻求歸還三郡,故令呂蒙取之,劉玄德仍不肯從,又欲恃強,刀兵相見。君侯向以忠信立於天下,為世人稱道,則請說明,是何道理?


    如是者質問三次,關公沉吟未答。


    周倉見主將為難,離座答道:魯都督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天下土地,惟有德者居之。荊州乃大漢國土,是誰說必屬孫家!


    魯肅大怒,起身厲聲喝叱:某為江東都督,代表吳侯,與你主將說話。哪有主將不言,末將先說之理?


    辭色嚴厲,須發皆乍。關羽見魯肅大發脾氣,知道必是孫權逼得極了,有些不忍,遂陪禮道:是某治軍不嚴,讓都督見笑。


    又轉身斥喝周倉:魯莽匹夫,兩國大事,何用你多嘴?還不退下!


    周倉不由低頭,插手唱諾,離席而去。


    此後雙方諸將辯論半晌,各說各理,單刀會終至無果,不歡而散。


    孫權和劉備聞報單刀會並無結果,亦覺為難,雙方僵持不下,戰爭一觸即發。


    正在各執一端,進退兩難之時,劉備忽收到孔明自成都發來急報,說曹操領大軍十萬,令夏侯淵為先鋒,欲來進攻漢中。


    劉備大驚,心急如焚,隻得遣孫乾為使,持書前往陸口,與吳侯孫權講和。孫權本來心中害怕,見劉備主動示和,倒是大出意料之外,於是允諾。


    於是雙方議定,就以湘水為界,平分荊州。江夏、長沙、桂陽三郡因居湘水之東,歸屬孫權;南郡、武陵、零陵三郡因處湘水之西,歸屬劉備。


    湘水劃界即定,孫、劉休兵罷戰,孫權引兵返歸建業,劉備率軍回成都。孫劉此番雖未開戰,但亦由此交惡,已生嫌隙。


    鏡頭轉換,按下孫劉,複說曹操。


    隻因孫劉兩家各出大將,於江麵上單刀赴會,早有細作報到鄴城。曹操聞報大喜,以為有隙可乘,便即召集文武商議,將欲起兵南征。


    首席謀士荀攸聞此,上書諫道:往者天下大亂,明公用武攘之,十平其九;今未承王命者,僅吳與蜀耳。吳有長江之險,蜀有崇山之阻,難以威勝。愚以為且宜增修文德,按甲寢兵,息軍養士,待時而動。惟明公詳察。


    曹操覽之,遂罷南征,在中原興設學校,延禮文士。


    秋八月,荀攸臥病而卒,亡年五十八歲。


    曹操命以王公之禮厚葬,輟朝三日,深為歎挽。因對人言道:荀文若之進善,不進不休;荀公達之去惡,不去不止。二荀令之論人,久而益信,使孤沒齒不忘。


    這一日,主薄楊修入府密報:議郎趙彥為皇帝陳言時策,多有誹謗魏公之語。


    曹操:有何為據?


    楊修早有準備,於是尋章摘句,揀些趙彥奏表中精要之句,複述於曹操。


    曹操聞此,心中大為厭惡,遂令諫官尋幾樁風流罪過,將趙彥捕入獄中殺之。


    即殺趙彥,因欲進奏南征之事,遂離鄴城而至許都,帶劍入宮。


    獻帝正與伏後在殿中共坐,忽見曹操進宮,急忙迎候,頗為敬畏,不免戰戰栗栗。


    曹操見帝後起身相迎,不由驚道:陛下主母不可如此!世間哪有以君迎臣之理?若為他人知之,必道曹某欺君也!


    獻帝:魏公功高蓋世,朕無德無能,承襲祖宗之位而已,可謂屍位素餐。魏公雄霸天下,本具帝王之姿。今若能屈身相輔,則請以君臣之禮待朕;若是不能,便幸垂恩相舍。


    曹操聽罷,不由大驚失色,即舍其劍,大禮參拜:我曹家自高祖時為相,世代皆為漢室忠臣,臣亦不敢有辱先祖。往日臣若有未盡臣下之道者,望陛下降詔明宣我罪,斬某之首。若念臣有微勞,即求貶出許都,去就魏都鄴城。


    言罷,渾身汗出,伏地大哭。


    獻帝聞言,大為傷感,回思曹操之言,亦是發自肺腑。自前漢曹參以來,曹家果然世代忠良,為漢室立下汗馬功勞。自桓、靈二帝以來,漢室傾危,天下諸侯皆不尊奉天子,唯曹操始終以臣子之禮對己。


    於是雙手扶起,涕泣說道:卿受魏公之爵,雖有僭越之嫌,亦有苦衷,朕非不知。漢製三公外出領兵,若非命加九錫,班師朝見天子,必令虎賁禁軍執刃挾之,方能出入殿堂,以防恃功欺主。卿以司空之職,帶兵十年有餘,每次回朝見駕,亦必為利刃加頸,狼狽不堪。聞加九錫,哪個不想?若說欺君,無非是指鳩殺董妃之事。但董承矯詔舉兵在前,卿為自身安全,豈容不作報複哉?以此便謂篡逆,朕亦不信。


    曹操聞獻帝如此說法,不由淚下,再三頓首,號淘大哭。


    獻帝見此,心中酸楚,撫慰勸道:丞相休得如此心傷。天下人皆謂你跋扈欺君,朕亦不信。適才朕言語不當,傷卿之心,今後絕不再提,卿且放心。卿既願還魏都,朕準許便是。此後若思朕時,可來許都,以故交之禮相見可也。


    當時言畢,相擁大哭。曹操再拜謝恩,辭帝下殿,次日帶了相府臣僚與本部兵馬,便即歸於鄴城;隻留曹洪率三萬禁衛虎賁,替天子把守許都。


    曹操由此與獻帝達成一致共識,從此之後不奉朝請,無事不入許都。


    一切就序,升廳聚將,欲趁孫、劉就荊州糾紛交惡之際,再下荊州,飲馬長江。當時荀攸已死,無人敢於諫止,於是紛紛附和。


    曹操便令主薄楊修寫表,看過用璽,欲待表奏天子,預備發兵。


    使節未發,門官入報:禦史大夫郗慮自許都而來,稱有密事求見魏公,現在殿外。


    曹操暗道:因其前番告密,借我之手錯殺孔融,令天下士人議論,實在可惡!


    但欲知其來意如何,隻得按下怒氣,傳令喚入賜見。


    字幕:郗慮,字鴻豫,兗州山陽郡高平人氏,少時曾受業於大儒鄭玄。


    鏡頭閃回,敘述郗慮來曆。


    郗慮因是名師之徒,少年得誌,早入仕途,至建安初年便拜為侍中,主理軍國重事。


    建安十三年,曹操上表天子:司徒趙溫因臣執掌丞相大權,欲奉承阿諛為臣,即濫辟臣之子弟為官,選舉時故皆不以真才實學,似此不可使居三公重位,請免其職。


    天子準奏,即使侍中守光祿勳郗慮持節奉策,罷免趙溫官職。


    漢獻帝特別召見郗慮及少府孔融,詢問孔融:朕欲選拔賢才於朝,未得其人。卿可據實言之,郗鴻豫身具何所優長,可否擔當朝廷重任?


    孔融掃了郗慮一眼,麵露不屑之色奏道:此人善談天下大道,而實無治國之才,又心胸狹窄,嫉賢妒能,不能容物。陛下則令其坐而論道可也,絕不可使其掌握權柄。


    郗慮見孔融如此貶低自己,不由大怒,舉起笏板指著孔融鼻子,氣急敗壞道:你為北海相時,致使國中政事鬆散,人民流散,你卻適合掌權?


    孔融亦怒,便於天子麵前互揭對方之短。天子無奈,皆令二人退殿,自此二人不睦。


    曹操得知其事,遂由鄴城發書與郗慮和孔融,令其二人和解。又因郗慮與孔融敵對,悄然自喜,使由光祿勳升遷為禦史大夫,專發在朝政敵之短。


    南征之前,因孔融極力反對,曹操對孔融動了殺機。郗慮望風使舵奉承鈞旨,便以捕風捉影微事為由,奏免孔融官職。


    後見曹操似不解恨,郗慮即重複搜構罪狀,與丞相軍謀祭酒路粹勾結,使其枉奏孔融罪狀,直至將孔融下獄而死,並殺其全家。


    依曹操原意,孔融乃當世大儒,天下士人楷模,隻要其服軟,不再與自己作對便好,豈料被郗慮利用,公報私仇,使自己蒙受害賢之名,故此嫌惡此人。


    但思去歲之時,也是此人持天子使節,策命己為魏公,實屬有恩於己,故令召見。


    閃回結束,郗慮奉召入殿,行罷拜見之禮。魏公即令就座,便問何來。


    郗慮奏道:好教丞相得知,臣破獲一大陰謀,極不利於魏公者。


    曹操:未知是何陰謀?


    郗慮:當今皇後伏氏,有家書寄與其父屯騎校尉伏完,內雲天子因董承被誅,時常怨恨曹公,言辭醜惡,將丞相詆毀極為不堪。宮內傳書內史將書稿抄遂給我,臣見事關重大,恐伏完得書造反,故此持書前來,以報丞相!


    說罷呈上書信,低眉順眼而笑,極盡諂媚之態。


    曹操觀書,果見滿紙詬罵之語,亦不知是否伏皇後所書。但因讓出許都與天子,正自心中不甘;今見此書,如何不惱?即命郗慮持丞相之節,策魏公之詔,往許都緝拿伏後。


    思之再三,又喚尚書令華歆入府,使其為副,當麵囑道:卿與郗慮前往許都,休負我托。進宮之後,追還伏皇後璽綬,使幽避別宮自思,赦其父全家可也。


    華歆再拜受命,告辭而去。


    郗慮得賜符節丹詔,大喜過望,便即辭別魏公曹操,與華歆帶領五百鐵甲騎軍,令許褚為將,離開鄴城,望許都而去。


    半路之上,郗慮與華歆密語道:華尚書可知魏公之意否?


    華歆答道:公乃丞相心腹,請試言之。


    郗慮見華歆入套,心中暗喜,俯耳低言,說如此如此。華歆聽罷,不由大驚。但以為他是曹操心腹,信以為真,遂依其計而行。


    前至許都,華歆與許禇引五百甲士,跟在郗慮身後,直闖天子之殿。


    獻帝見三人帶兵而來,不知所措,一把扯住郗慮衣袖,驚問道:大夫何敢乃耳?露兵於天子之前,你不知按律當滅三族?


    郗慮:皇後與其父伏完通謀,要害魏公,因行事不密泄漏,為曹公得知。今有華尚書持節奉令來拿伏後,此不幹臣事,亦不幹陛下事,請寬坐萬安。


    一邊說著,順手將天子按坐在龍椅之上,自己也坐於偏位,微笑旁觀。


    早有宮女見狀,急跑入內宮,向伏後稟報,說丞相派人來拿。


    伏後大驚失色:我有何罪,魏公令人來拿我?


    宮女:妾婢不知其詳,隻聽郗大夫說娘娘寫過什麽家書,被魏公得知,差兵來拿。


    伏後哭道:苦也。某不過是那日陛下與曹公對答釋嫌,在家書中略略提之,好令父親寬心,並無甚不當之語。怎地就成了此等結果?


    宮女急道:娘娘,與那些帶甲兵士講得甚理?有道火燒眉毛,且顧眼前。娘娘且入內室間壁躲之,那些人找不到時自去。其後再請陛下寫書與魏公解釋,豈不是好?


    伏後慌了神智,隻可依著宮女說的,進內室躲進夾壁之中。


    宮女便將內室上鎖,依舊到前宮望風聽信。卻不料其行為舉止,都被郗慮所買通內侍看到,宮女絲毫不知。


    此時郗慮在前殿看住獻帝,防他自殺或有驚人之舉,一麵便喚掌管璽綬宮人,索取皇後玉璽,交與華歆之手。


    華歆收了璽綬,即問宮人:伏後何在?


    宮人驚慌,皆推不知。這時傳信內侍溜進前殿,立在柱後,向郗慮擺手。


    郗慮看得清楚,遂向華歆示意,隨那內侍前去。


    華歆即領甲兵到了後殿,內侍指領甲士打開內室鐵鎖,以兵戈破壁搜尋,見伏後果然藏在其中,已抖作一團,行動不得。


    甲士不敢上前,立在原地呆若木雞。華歆喝開甲士,親自動手,揪住伏後頭髻拖出。


    伏後求道:華尚書,看在君臣一場,漢室列祖份上,望免我一命!


    華歆叱道:休得多言廢話。你做了什麽事,自見魏公說去!


    可憐伏皇後為一國主母,被華歆拉扯得披發跣足,由兩名甲士推擁而出,國體不存。華歆一世清名,就此件事上,也便毀於一旦。


    字幕:華歆素有才名,向與邴原、管寧相與為友,被世人稱其三人為龍。華歆為龍頭,邴原為龍腹,管寧為龍尾。


    鏡頭閃回,敘述華歆之事。


    一日,管寧與華歆在一起共種園蔬,鋤地見金。管寧揮鋤不顧;華歆拾而視之,看看管寧,感覺自愧,然後又擲於地下。


    中午吃飯之時,管寧問道:金子何在?


    華歆答道:見你不感興趣,又扔了。


    管寧指其鼻端嘲笑:某當時是想金在地上,又不會跑,等鋤完地洗手,再去揀拾不遲。你即拾起,因何又棄之?可謂君子其外,竊賊其內。


    華歆聞言,不由大慚。


    又一日,管寧與華歆同坐觀書,聞戶外傳呼之聲,有貴人乘軒而過。管寧端坐不動,讀書不止,華歆卻忍不住棄書往觀。


    管寧自此鄙視華歆為人,遂與其割席分坐,不複視之為友。其後管寧避居遼東,頭戴白帽身臥高樓,足不出戶,終身不肯仕魏。


    而華歆先事孫權,後歸曹操。今親手擒捕伏皇後,與管寧相比,高下立判。


    閃回結束,華歆將伏後擒獲,擁至外殿。獻帝甩開郗慮拉扯,下殿抱住伏後而哭。


    伏後哭謂天子:一封問候家書,略提朝廷之事,便是此等罪過麽?


    天子不明皇後所說何事,因見郗慮站立在側,忽然似有所悟,於是上前厲聲斥問:郗公!皇宮內殿,無人隨便出入。若不是你從中挑撥,國母家書,魏公又如何知道?那書中所言有何犯忌之語?你拿來我看!即便有不當之言,亦應於朝會之時,聚文武百官議罪。一朝國母,說拿便拿,天下寧有此事乎!


    郗慮倒退數步,說道:陛下之言,臣是一句也聽不懂。今有華尚書在,何不問他?


    華歆依照郗慮在路上密囑,隻作置之不理,喝令左右,扶侍皇帝入宮。


    伏後見華歆如此無禮,知道定然無幸,忽然想起為自己送家書內侍,乃是郗慮所薦入宮,頓時恍然大悟,回手摑了郗慮一掌,戟指破口大罵。


    華歆一時無措,即問郗慮:事到如今,如何處置?


    郗慮捂著臉頰,惡狠狠答道:還問些甚麽,一切按魏公詔令行事便了。


    華歆見說,隻得下令,將伏後擁至偏殿,以毛紙蘸水捂住口鼻,幽斃而死。其後又率兵至國丈伏完府中,不由分說,將其全家老小全部誅殺,計八十餘口。


    許都經此大變,滿城皆驚,臣民無不議論,不出半月,天下盡知。


    行凶即罷,華歆率甲士與郗慮回歸鄴城,來向魏公曹操複命。


    曹操聞報殺了伏後,夷滅伏完全家,不由驚懼欲狂,不顧官體,一把扯住華歆衣襟,幾乎提離地麵,嘶聲問道:某臨行之時,是怎樣囑托於你?你竟敢私自行事,害我國母,殺我國丈,是何道理?


    華歆亦是人中龍鳳,自然精明過人,見魏公如此失態大怒,知道定是上了郗慮惡當。隻是被衣領勒得上不來氣,不停叫道:是郗慮,是郗慮,是郗慮……


    曹操鬆開雙手,將華歆擲於地上,盯向郗慮,惡狠狠問道:郗大夫,你怎麽說?


    郗慮見問,不慌不忙,麵不改色,故作驚詫道:某奉魏公詔命,一字不差述於華尚書。華尚書亦按丞相所囑行事,未知有何不妥?


    曹操屏息靜心片刻,又問:孤是怎樣命令你來,卿可再複述一遍便了。


    郗慮答道:臣記性頗佳,一字不差,牢記於心。丞相命我二人,“進宮追伏皇後璽綬,使幽斃別宮自死,殺其父全家”。不知可是?


    曹操大吃一驚,遂令人將紙墨遞與郗慮:將卿適才所言,寫於紙上。


    郗慮依言寫了,奉於曹操。


    曹操對紙相了半天,突然仰天大笑,挑起大指讚道:先生真天下奇才,做此禦史大夫,那是大大屈了先生也。你且下殿回都,孤即上奏天子,厚封你官爵。


    郗慮聞言,滿身冷汗退盡,磕了三個響頭,告辭出府。因知闖下大禍,當日便即逃離鄴城而去,自回許都,歸入府宅,從此閉門不出。(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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