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長安,朝堂之上。山呼萬歲,分列文武。


    畫外音:經過八王之亂,晉武帝司馬炎所生二十五子,隻餘成都王司馬穎、豫章王司馬熾與吳王司馬晏,實令誌士扼腕歎息,鐵人垂淚。因司馬晏才智平庸,而司馬熾衝素好學,故被立為皇太弟,朝廷至此又換一班官員。


    鏡頭轉換,天使飛馬到了東海郡國,宣讀天子詔旨,便催東海王收拾起程。


    司馬越接詔,正欲起行,忽見背後轉過一個幕僚,向東海王附耳低語:殿下不可奉詔。


    東海王:卻是為何?


    幕僚:殿下試思,河間王與成都王原本同黨,此時雖罷成都王皇太弟之位,誰知其哪一天又被複位?殿下與其二人皆都仇深恨固,還是不去為好。


    東海王聞言大悟,終恐入朝之後反為河間王所害,即對天使說道:貴使,勞你回去京師,與我善言回複陛下,臣雖蒙重恩,奈何重病在身,無力受此重爵。拜托,拜托!


    天使勸之再四,見東海王終不為所動,隻得怏怏回朝,向天子複命去了。


    東海王發遣天使去後,即與群臣商議:如今成都王已棄鄴城而逃,鮮卑及烏桓之軍亦劫掠之後離去,似鄴城如此重鎮故都,棄之豈不可惜?


    群臣:殿下所言甚是,不如據而有之。


    東海王:既是如此,四弟平昌公司馬模何在?


    司馬模:臣弟在。


    東海王:孤命你為北中郎將,帶兵三萬往鎮鄴城,以為我東海郡北方之援,不得有誤。


    司馬模:臣弟領命!


    幕僚:殿下英明!如此以來,大王自據東海,二殿下司馬騰割據並州,四殿下司馬模占據鄴城,兄弟三人便在中原鼎足而三,成為國中之國,足以與長安分庭抗禮矣。


    東海王聞言微笑,以目視之。那幕僚會意,便不再說。


    司馬模於是辭兄下殿,帶領本部人馬而去。


    畫外音:司馬模年少好學,頗具學識,初封平昌公,曆任冗從仆射、太子庶子、員外散騎常侍,在朝野上下甚有名望,胸懷錦繡,實乃大將之才。此番既奉兄命鎮守鄴城,於是到任後安撫流民,使其歸於生業,期年之後便即大治。


    鏡頭轉換,按下東海王司馬越,複說皇太弟司馬穎。


    河北諸將聞說皇太弟被廢,複又念其往日之善。太安三年十二月,司馬穎故將公師籓率部下樓權、郝昌等人聚兵數萬,在清河鄃縣起兵,到荊州迎接成都王入城,重返河北。


    字幕:公師藩,陽平館陶人,原為成都王帳下將軍。


    趙人聞說成都王司馬穎複起,皆來投奔。汲桑和石勒等十八騎,引苑馬數百前來投靠。


    字幕:汲桑,清河郡貝丘人。少具勇力,可力扛百鈞,呼聲傳於百裏之外,身懷奇能;石勒初名石勹背,字世龍,小字匐勒,上黨武鄉羯族人。匈奴別部羌渠部落後裔,祖父名耶奕於,父名乞翼加,後取漢名周曷朱,曾為部落小帥。


    公師藩:二位壯士何來,是何出身?


    汲桑:某乃本郡貝丘人汲桑,為朝廷管理馬苑,是為將軍治下一名小小牧帥。此人姓石,並無大號;但其力大,可勒及奔馬,故稱石勒。


    鏡頭閃回,敘述汲桑、石勒二人來曆。


    惠帝太安年中,汲桑在本郡茌平縣為牧帥,替朝廷養馬,極善作威作福。


    時值六月盛暑,汲桑於榻中鋪設數重坐褥,又身穿重裘而坐,使十餘人環繞榻前,為其扇涼。馬仆稍賄因揮扇疲累暫歇,汲桑怒其不得清涼,遂拔劍斬之,眾仆無不驚懼欲死。


    軍中聞之,便有人編歌謠唱道:奴為將軍何可羞,六月重茵被狐裘,不識寒暑斷人頭!


    石勒被並州刺史、東瀛公司馬騰賣與茌平人師歡為奴,因善相馬,以此結交依附汲桑。


    汲桑:卿除善於相馬,更有何能,可實說於我。


    石勒:啟牧帥,當小子出生之時,紅光滿屋,白氣自天上直接於庭院,見者無不驚奇。十四歲時,某隨鄉人到洛陽行販,曾倚上東門大呼,聲聞全城。尚書左仆射王衍在府中聽到某之嘯聲,對其左右說道:“適才長嘯之人,其聲頗有異誌,恐將為國家禍患,宜擒而誅之。”於是派人快馬前來拿我。但從人來時,我便撒腿便走,他們縱馬逐之,卻追之不及。


    汲桑:真奇人也。你即善走,且善騎射乎?


    石勒:某自幼便好騎射,少年時便代先父曷朱督治群胡,並得各部胡人深為信賴。先父早亡,小人家道中落,便委身傭佃於雁門大戶,努力耕作,以養寡母。


    汲桑:你即在雁門傭佃養母,何以又來清河郡?


    石勒:牧帥容稟。隻因並州大饑,某與同佃胡人逃亡走散,自雁門歸奔恩公寧驅。北澤都尉劉監搜捕逃亡胡人,聞風捉影,欲派人將某擒拿,綁而售之。多虧恩公寧驅冒險將某藏起,方免於難。風聲過後,某又投奔納降都尉李川,途中遇見另一恩公郭敬,向其流淚叩頭訴說饑寒。郭敬將所其帶貨物賣掉,購買衣食以贈,這才終得活命。


    汲桑:可憐的孩兒!後來如何?


    石勒:我得活命,為報答恩公郭敬,遂對其獻計言道:“今饑荒不知何時是了,胡人餓甚,我誘其至冀州求食,乘機賣掉得錢,豈非兩全其美?”郭敬聞而大喜,便命我前往投奔其族兄郭陽,委其照顧,並囑照計行事。


    汲桑:如此說來,倒是一個沒有本錢的生意,甚是做得。


    石勒:可歎!隻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汲桑:此話怎講?


    石勒:時因河北大饑,朝廷軍中缺餉,建威將軍閻粹便出奇計,卻與某所想相同,勸說東嬴公司馬騰,擒捉胡人到山東出賣,以充軍餉。司馬騰從之,遂派將軍郭陽、張隆劫掠眾胡,每兩個胡人用一大枷枷住,押送至冀州發賣。我當時二十餘歲,出離郭府貪看熱鬧,不料也被張隆手下軍士掠虜,就此押往冀州。


    汲桑:奇哉!這也可謂是時乖命蹇,造化弄人。


    石勒:大人說的是。我等胡人此時便如待屠羔羊,呼天不應,途中並被張隆軍士毆辱,無所不至。又多虧郭陽隨軍而行,雖不能私放某家,但常替我等胡人求請免打,途中或遇饑餓疾病,亦全仰賴郭陽周濟,方得不死。


    汲桑:如此說來,你也可謂大難不死,當有後福。但你因何未至冀州,卻來茌平?


    石勒:大人不知,張隆因缺軍餉,對我等胡人是沿途發賣,隻要價錢相當即可。在北上途中,某被賣給茌平人師歡為奴,從此便在其農莊耕作。


    汲桑:如此說來,你是從師歡莊中逃亡出來的了。我卻不能收留於你,憑白得罪鄉黨。來人啊,速將石勒綁了,送還師公。


    石勒:牧帥慢來。我今乃是自由平民之身,卻非背主逃亡。


    汲桑:此話怎講?


    石勒:大人容稟,此事說來奇異。某在師公莊園,三餐不缺,也隻好聽天由命,本無二心。忽一日耕於田間,卻見路傍有一老父,對某說道:“公子發際上魚龍已成四道,後當作人主。甲戌,可與王彭祖商議。”說畢忽然不見。某雖大為奇異,卻也見怪不怪,過數日便即忘於腦後。此後每當耕作之時,常聞鼓角之聲,仿佛置身戰場之中,於是便當作閑話,告訴同耕眾奴道:“某幼時總聞號角軍馬之聲,今又聞之。”眾奴納罕某言,歸告主人師歡。師公大覺非常,喚我細問其事,且又驚異某之相貌奇特,於是下令,就此免我奴籍。


    汲桑:未料這個師公,倒是慧眼識珠之人。


    石勒:啟稟牧帥,某雖由此得以自由,但又衣食無著,隻得到處遊蕩。因聞明公愛交奇異之士,故此不惴冒昧來投,望乞收錄,蒙恩不盡,必效犬馬之勞。


    汲桑:當得,你便留在我處便了。今當天下大亂,正英雄交起之時,子姑待之。


    石勒:諾,多謝明公!


    自此之後,石勒便在汲桑帳下,苦習騎射之術。光陰似箭,轉眼數月已過。


    時值公師藩在清河郡覦縣起兵,奉迎成都王司馬穎,並在郡內各縣遍發檄文。


    茌平縣正屬清河郡該管,故此汲桑得到檄文,以為時機將至,遂引石勒等十八騎牧兵,率領數百牧民,以苑馬數百騎為晉見之禮,前來相投。


    閃回結束。公師藩聽罷汲桑敘述大喜,於是立即下令:即以汲桑為牙門將,命石勒為前隊督兵,管領三百人馬。


    鏡頭轉換,大軍出征。


    七月,公師藩聚眾攻陷郡縣。一路勢如破竹,殺死陽平太守李誌、汲郡太守張延等人,然後轉攻鄴城。此時鄴城雖為司馬模所據,但其左右多為成都王部將,今聞舊主遣將來攻,無不大喜,於是密謀將為內應,預備迎接公師藩軍隊入城。


    司馬模聞說成都王兵至,更不怠慢,即派將軍馮嵩出城迎戰。


    兩陣對圓,馮嵩親自出馬,公師藩則遣別將出戰。馮嵩乃是積戰之將,武藝高超,連斬兩名敵將,遂命擂鼓,揮師大進。


    公師藩所率部軍因大都是新募之兵,平生未曾經過戰陣,於是一擊而敗,退後三十餘裏,方才紮下營盤。次日整兵出營,鼓勇再戰。


    兩軍交鋒,正在難分難解之時,忽見東南與西北角上分別塵土大起,有兩路兵來,直擊公師藩部。公師藩不敵三路夾攻,部眾不依約束,四散奔逃。


    公師藩一麵逃跑,一麵傳令:派人回去,打探是何處兵馬,前來擊我?


    片刻之後,探馬回報:啟稟主公,小的打聽明白,是廣平太守丁紹親自領兵,範陽王司馬虓亦遣兗州刺史苟曦,同時前來馳援司馬模,我兵故而遭其夾擊。


    公師籓歎道:我謂河北之人皆都心向成都王司馬穎,不意亦多有趨附東海王者。如今之計,我等隻得先回覦縣,還報成都王,待機再起可也。


    說話之間,又忽聽背後金鼓大震,殺聲連天。


    細作飛馬來報:後麵馮嵩率軍追至,前麵歸路亦被廣平太守丁紹截斷。


    公師藩大驚,不敢再回覦縣,於是向西而走,欲從白馬渡河南逃。


    到至渡口,隻見濁浪滔天,擋住去路。公師藩急使人覓船渡河,又忽見東麵塵土起處,一彪人馬沿河殺來。


    前麵為首一將,騎黃驃馬,掄金背砍山刀,一陣風般衝突入陣,眾人莫能抵擋。


    公師藩親自挺槍來迎,問道:來者何人?


    來將答道:某乃範陽王帳下大將,兗州刺史、領濮陽太守苟曦是也!


    公師藩大怒:無名小輩,也敢前來找死!


    縱馬上前,便要放對。未待舉起槍來,早被苟曦一刀劈下,屍首兩分,倒於馬下。


    眼見主將已死,公師藩部下眾軍或逃或降,瞬時瓦解。


    石勒與汲桑身為前軍統領,雖然勇冠三軍,但見部眾皆逃,也是無法可想。廝殺半日,終於衝出重圍,天色已經向晚。眼見無處可去,隻得複引十八騎部從,先回茌平。


    回到茌平縣牧馬苑中,此時牧苑再無朝廷之官監督,眾人便以汲桑為首。


    汲桑於是命石勒為伏夜牙將,率領牧人劫掠郡縣,又招募山澤中亡命之徒。旬日之間,石勒便聚起五七千人,皆都歸於汲桑。


    汲桑由此自稱大將軍,遙奉成都王司馬穎為首,以石勒為前鋒,劫掠平原、清河之地,眾至兩萬,遠近聞名。


    石勒屢建戰功,不久便被汲桑命為掃虜將軍,並為前鋒都督,進軍攻打鄴城。


    大軍未至鄴城,早有探馬來報:司馬模因前番守城之功,已被升任為鎮東大將軍,晉爵南陽王,移軍鎮守許昌。此時鎮守鄴城者,乃是東嬴公司馬騰,已晉位為新蔡王。


    石勒:司馬騰乃守門之犬,不足懼也。你眾將看我來日生擒此賊!


    眾將聞聽,無不踴躍歡呼。石勒遂引一萬精兵來至鄴都,便即紮營城外,命令部眾埋鍋造飯,飽食安眠。


    軍士領命,紮好營寨便即造飯,一時之間滿營炊煙大起,彌漫漲天。


    早有細作報進城內,說與新蔡王司馬騰:報主公,敵兵已在城外紮營,正做晚飯。


    司馬騰聞報驚慌,遂引部將馮嵩親上城樓,相看敵情。二人手扶垛口下觀,隻見城外大營旌旗蔽日,但卻散亂無章;刀槍劍戟成堆擺放,轅門處並無守軍。


    馮嵩笑道:似此胡虜,懂得甚麽軍事?某這便引兵出城,趁其不備,可一戰而勝。


    司馬騰:趁其立營未穩,擊之是也。我與將軍五千軍馬,出城襲擊,必得全勝。


    馮嵩領命,當即下城,點齊五千精騎,暗出城門。因禁令擂鼓呐喊,直待悄悄逼近敵軍營寨,這才呐一聲喊,向營內直衝。


    軍馬馳驟之際,隻聽得一聲大響,如同天崩地陷;隨後人喊馬嘶,鄴城軍五千軍倒有三千餘騎,一齊落入坑塹,盡為坑底竹簽所傷。


    馮嵩未待明白何事,隻見對方陣中轉出一員大將,喝令道:放箭!


    耳聞銅鑼響處,矢落如雨,鄴城兵又損折一半,餘者回頭便逃,亂作一團,擠在一處。


    馮嵩急令回軍,為時已晚,又聽那員大將喝令:收割!


    喊聲未落,隻見立時由左右營帳內伸出無數鉤鐮,將鄴城騎兵馬蹄削折。馬上騎士紛紛落地,爬不起身,皆為敵兵所擒。


    馮嵩驚駭莫名,心中暗道:這是甚麽打法?


    急忙左躲右閃,覷個方便,率百餘騎衝出敵營,向鄴城逃回。離城尚有五裏,卻見城門大開,賊寇已攻進城去,正在滿城放火。


    馮嵩見大勢已去,不敢回城,遂引殘騎往滎陽投範陽王司馬虓。


    範陽王:將軍位列朝廷名將,因何敗給一個小小胡人羯奴?


    馮嵩:殿下不知,那胡奴石勒雖然從未看過兵書,但卻是個用兵奇才。其料知城內見到自己率軍遠來,不設防備,必來劫營,故此設計埋伏。因其常與人傭耕種田,善用割麥鐮刀,故此今日大削我官軍馬蹄。某雖一生為將,又怎能料到這般奇招?故此落敗,實在慚愧。


    範陽王:如此罷了。勝敗乃軍家常事,將軍可暫居本王帳下,屈為長史可也。


    馮嵩:多謝殿下收留。


    鏡頭轉換,按下滎陽,複說鄴城。


    石勒用燃炊虛營之計將馮嵩打得大敗,又暗遣部將提前埋伏於城下,趁勢奪了鄴城,大獲全勝。當即引兵入城,直至公府,尋找司馬騰不見,遂在城內大開殺戮,殺死守軍萬餘人,方劫掠婦女珍寶而去。


    汲桑見石勒獲勝,不勝之喜,於是率軍從延津渡過黃河,向南攻擊兗州。


    賊眾遠去旬日,司馬騰方攜家帶眷自城外山中回城,一麵收拾殘局,安撫百姓,一麵修書遣使,上報東海王。


    東海王司馬越聞報鄴城已破,馮嵩全軍覆沒,不由大為驚懼,急傳號令:未料羯奴猖獗至此!苟曦、王讚何在?令你二人為將,率軍前往討伐汲桑、石勒,不得有誤。


    話猶未了,時有東海郡中尉劉洽,上前進言:殿下且慢!似此養馬之賊,胡奴散寇,乃是疥癬之疾,殿下何必憂慮?


    東海王:未知先生有何高見?


    劉洽:如今胡奴雖勝一陣,但鄴城未失,仍在新蔡王之手。我謂殿下所應憂者,非是此般草寇,應為天下社稷,朝廷大事。今逆賊張方劫遷車駕前往長安,又兩次廢罷皇後,可謂罪惡彌天,罪不容誅。先帝之靈蒙辱,天下人神共怒!明公三兄弟今分鎮東海、並州及許昌重鎮,如何不傳檄天下以討之,還天子於舊都,而坐視其篡逆乎?


    司馬越:雖欲為之,恨力不能及耳。


    劉洽:東平王司馬懋現督徐州,兵精糧足。徐州乃九州之中,若得此地,則天下大事無不可為也。


    司馬越:徐州雖好,但今為東平王所據,與我何幹?


    劉洽:某有故友王修,現為徐州長史,極能舌辯。臣可為殿下召來,使其往說東平王懋,以徐州讓於殿下,則大事必成。


    東海王聞言,大喜從之,於是止住苟曦、王讚二將出兵,先請劉洽使人召王修至東海郡,親自召見,說與其事。


    鏡頭轉換,按下東海,複說徐州。


    王修領了東海王之命,於是還至徐州,入見東平王司馬懋。


    東平王:聞說先生受東海王之招,前往東海,不知何說?


    王修:今東海王傷心天子被迫西狩,欲舉義兵,檄山東諸侯以討逆賊張方,迎天子還於舊都。因憂己力不逮,欲借殿下徐州以督諸軍,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東平王慨然道:東海王既是為國為民,某安敢不從!便請先生休辭辛苦,代孤往請東海王前來徐州,共商大事。


    王修:殿下大義,雖古人不及也。但殿下與東海王皆為宗室,若請來徐州,須知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奈何?


    東平王:東海王素孚朝野重望,其若肯來時,孤欲效漢末陶公祖三讓徐州於劉玄德之舉,以全郡讓之,自願退居為兗州刺史之位。


    王修:既是如此,臣願代殿下一行。


    司馬越見王修來接,不由大喜,當即便至徐州,遜謝一番,接了東平王軍符將令,以司空兼領徐州都督名義,坐衙升廳。


    又命王修文,傳令天下諸郡糾率義軍,迎請惠帝還都,共討河間王司馬顒及逆臣張方。


    此檄一出,天下震動。傳至滎陽,早已驚動一個宗室親王,響應檄召,前來會兵。


    字幕:範陽王司馬虓,字武會,東武城侯司馬馗之孫,範陽康王司馬綏之子。曆任尚書、安南將軍等職,鎮守許昌,後任豫州刺史,駐兵滎陽。


    範陽王司馬虓接到檄文,當即擂鼓聚將,對眾臣言道:孤向聞河間王令張方劫駕入於長安,心甚不忿,常欲起兵討之,恨力不及。東海王今在徐州設立行轅,並發檄文於天下,此正是鏟除逆賊,迎天子還於舊都大好良機也。長史馮嵩,卿謂孤當如何行止?


    馮嵩已知範陽王心意,於是獻計:河間王使張方劫天子至長安,乃效魏武帝曹孟德挾天子以令諸侯,久後必為篡逆。依臣愚見,殿下若肯與令兄南陽王合兵,保天子以還洛陽,則其功可比周公,勳業必成,功名可就。


    範陽王:孤位於宗室之末,兵微將寡,既便與我兄聯手,恐亦非河間王敵手,奈何?


    馮嵩:東海王司馬越新據徐州,馳檄天下,欲討張方不臣,返正車駕,正於殿下兄弟同氣相應。東海王素有英雄之誌,可謂命世之英,天下無人不知。殿下何不推其為盟主,應其檄召,聚義起兵?如此大事可成,大業可就。


    司馬虓聽罷,鼓掌笑道:卿之妙論,正合孤意!


    於是當即親筆作書,使人持至徐州,往見東海王司馬越,商議聚義起兵之事。


    使者領命,馳至徐州,上殿拜見東海王。司馬越覽書大喜,欣然從之,於是移兵北上,到至滎陽紮營,親自入城,與範陽王相見。


    司馬虓下令大排筵宴,複請從兄南陽王司馬模、長史馮嵩等人同座,共襄義舉。


    酒過三巡,範陽王高誦東海王檄文,涕淚交迸。南陽王、東海王與馮嵩並皆淚下,群情激昂,當即命擺祭台,並殺白馬歃血結盟,共舉東海王司馬越為盟主,以討張方。


    東海王既為諸王盟主,乃表奏司馬虓為都督河北諸軍事、驃騎將軍、持節,兼任豫州刺史,當時扯起招軍義旗。


    不過旬日,得兵二萬餘人,聲勢大振。


    當年八月,司馬虓驟然發兵,驅逐冀州刺史李義,後引義軍出屯西河,聚將商議進兵。


    中軍帳中,馮嵩複又獻計:今我聚義之兵乃是烏合之眾,皆未曾經曆大戰,恐不能用。某聞前豫州刺史劉喬部下多有精兵,殿下可使人持節招其來降,合兵一處,方可西征。


    司馬虓從之,於是遣人持節,任劉喬為安北將軍,使其來歸。


    字幕:劉喬字仲彥,南陽人,曹魏侍中劉廙族孫。晉滅吳之戰,劉喬與羅尚渡江攻打武昌有功,獲任滎陽縣令,後遷太子洗馬。永平元年因誅楊駿之功,賜爵關中侯,拜尚書右丞,遷散騎常侍,後曆任禦史中丞,威遠將軍、豫州刺史,進位左將軍。


    劉喬覽詔,遂問來使:東海王即為盟主,傳檄天下,未知拜某何職?


    使節:盟主承製,拜明公為安北將軍,任冀州刺史。


    劉喬:則我原職豫州刺史,由何人擔任?


    使節:改由範陽王司馬虓擔任。


    劉喬聞此,豈能容得?於是氣衝兩肋,冷笑道:河間王今為太宰,奉天子於長安,政通人和,萬民鹹仰。範陽王隨東海王為逆,便是朝廷對頭,某豈能舍天子以從反賊?


    於是立殺使節,反而盡起大兵,來與東海王司馬越比並。


    東海王聞報劉喬反目斬使,反而主動起兵來伐自己,不由大怒,遂遣使馳令司馬虓:且休以西征為念,先起兵討伐劉喬,盡吞其軍。


    使者領命,持書而去。東海王諒必範陽王迎擊劉喬能勝,於是不以為意,大會諸將,期日興師西征。當日將士皆集,大設筵宴,並於席間調撥諸將。


    分撥諸將已畢,東海王眼望琅琊王司馬睿:三軍既行,根本為重。殿下大才,孤欲拜為平東將軍,使監徐州軍事,領軍留守下邳,以守大本營之基業。未知尊意如何?


    司馬睿:承蒙殿下錯愛,睿敢不欣然領命!但留守重務,恐孤掌難鳴。願請參軍王導為司馬,與某同理軍事,方保無虞。


    司馬越:準從尊請。王導,便命你為行軍司馬,輔佐司馬睿留守徐州。


    王導:喏,臣遵命!


    於是罷宴,來日點兵啟程。東海王自率甲兵三萬,西屯蕭縣,以劉藩為淮北護軍,劉輿為穎川太守。複遣使告知範陽王司馬虓,擒殺劉喬之後,以得勝之兵西向洛陽。


    鏡頭轉換,按下徐州,複說滎陽。


    範陽王司馬虓先後領受東海王兩道敕令,便即整點滎陽城中軍馬,以劉琨為司馬,兼任先鋒大將,大驅前進,前往討伐劉喬。


    此時劉喬營中,聞報劉藩、劉輿兄弟皆都歸附司馬越,心甚恨之,於是上書長安,表奏劉輿兄弟罪惡。又聞範陽王兵至,遂令兒子劉佑將兵二萬,屯於靈璧以拒司馬虓;親自引領中軍來攻許城,以討劉輿。父子分兵,各自率部而行。


    又說東平王司馬懋,自讓徐州於東海王,退到兗州為刺史,因搜刮過度,致兗州民皆怨恨,不堪其命。司馬虓聞之,便使苟曦率兵還於兗州來見東平王,欲徙其至青州駐紮。


    東平王拒不受命,反對苟曦恨恨說道:非是某以徐州付之,東海王何有今日之威勢?既得我徐州,今複又奪我兗州,易為青州,何貪心如此不足!除非還我徐州,便將兗州讓他。


    苟曦見其不肯讓,亦不與他爭競,隻得領兵還報司馬虓。


    東平王見苟曦氣忿忿地去了,知道此事不能善罷,於是反使人去勾結劉喬,商議合擊司馬虓。一時之間,山東亂勢已成。


    劉喬見東平王遣使來降,意外之喜,當下滿口答應,再修表章,飛報長安。


    使節領命,星夜馳至長安,將劉喬奏章呈遞於河間王司馬顒府上。


    河間王聞說山東兵起,心中大懼,急抱本入朝,表奏天子:今東海王司馬越起兵擾亂山東,天下百姓不安。望陛下起複成都王司馬穎,使其還鎮鄴城,方可得保山東太平。


    惠帝:準卿所奏。未知成都王如今安在?


    河間王:臣聞自從公師藩兵敗,成都王已經還於本國。


    惠帝:便命承旨官草詔,遣人持赴荊州成都郡,起複並升成都王為鎮軍大將軍、都督河北軍事;以盧誌為魏郡太守,加左將軍,隨司馬穎一起返歸鄴城,給兵千人以為護從。


    河間王:陛下聖明。臣另有本奏!


    惠帝:有本奏來。


    河間王:既使成都王至鄴城調撥兵馬平叛,臣請陛下詔令鎮南將軍劉弘、征東將軍劉準與劉喬戮力合兵,先討劉輿;以張方為都督,率兵五萬東出潼關,共會許昌,誅伐劉輿、劉藩兄弟;同時馳詔成都王,使與石超等諸將南出鄴城,兵據河橋,以為劉喬後援。


    惠帝:準令執行。下詔各郡守將,各令領兵起行,跟隨成都王勤王平叛。


    部署已畢,諸軍大起,聚兵河南,會戰山東。成都王奉詔,於是傳檄河北,召集舊部,聲稱複還舊都,鎮守鄴城,調度劉喬兵馬,剿滅東海王之叛。


    鏡頭轉換,按下鄴城,複說襄陽,鎮南將軍府。


    天使到達,向鎮南將軍劉弘宣布天子詔書,令其出兵隨成都王平叛,然後辭別而去。


    劉弘奉詔,沉吟片刻,認為諸王內訌皆為爭權奪利,對社稷有害無益,決定暫不出兵。遂先使人分至劉喬及東海王兩處下書,勸雙方各解紛釋鬥,還兵本鎮,共勤王事。


    二人得書,各自不服,並皆不聽。


    使者回報劉弘:成都王及劉喬將軍二人俱不聽勸,末將無奈,隻得依實還報。


    劉弘:早在我預料之中。此不關你事,我來上奏朝廷可也。


    於是上表,奏於惠帝:頃自兵戈紛亂,始構於諸王,翩其反而,互為戎首。遍觀史載,骨肉之禍,未有如今之巨者。此時若四夷乘虛為變,此乃群虎相鬥,而自效於卞莊也。臣謂陛下休使宗室相鬥,而宜速詔成都、東海二王,令兩釋猜疑,各保地界為上。且布告天下,自今而後若有擅興兵馬者,使諸侯共伐之。若以此布示二王,則無敢不從者也。


    惠帝覽表,猶豫不決,問計於河間王:劉弘奏請與二王勸和,卿謂如何?


    司馬顒:陛下方曾下詔,令東海王及範陽王就國,尚且未聽。今再下詔,豈肯聽從?常言道君無戲言,我軍已發,不如就此討之。


    惠帝無語,隻得準奏,詔命張方進兵,相助劉喬軍。


    劉喬聞說朝廷派大將張方前來相助,不由精神大振,遂升帳聚將,商議進兵。


    眾將皆謂:應待張方到時,會戰不遲。


    長史劉榮力排眾議,上前獻計:某聞劉輿兄弟與範陽王之兵,皆在許昌北五十裏外紮營下寨,以拒張方之軍,許昌幾為空城。彼謂我兵少,必定困守孤城待援,故此大意無備。使君若親率甲士出城,抄小路趁夜兼程去襲許昌,則可一戰而勝。彼等失其巢穴,安能再戰?屆時張方率軍激殺於前,使君攻之於後,則不獨得許昌,且範陽王及二劉亦可擒矣。


    劉喬大喜:先生此計大妙,不下於韓信!


    於是便率城中五千精騎,趁夜直襲許昌。天剛四鼓,到於許昌城下,往上望去,城中果然無備,耿耿銀河,玉漏緩催。


    劉喬一聲喝令,先令一百軍士脫了盔甲,爬上城去,殺了守更之人;複下城打開城門,遂引五千精騎一擁而入,得了許昌,果如反掌之易。


    劉榮再次獻計:將軍既得許昌,可令軍士傳餐飽食,不使休息,乘勝直襲範陽王大營。


    劉喬信以為然,遂令傳餐,分兵一千守城,自引四千精兵出城,迎著晨曦初綻,直襲範陽王大營。


    五十裏路程,不用半個時辰即到。敵營在望,旭日東升,霞光萬丈。


    劉喬命令擂鼓,列軍於敵營東側,背對日光,向營內攻殺。


    範陽王部兵當時正在晨炊,忽然聽得東方軍鼓大震,馬蹄聲驟,敵軍已至近前。諸將急起身迎戰,卻被日光映射雙目,未待看清對方麵目,自己人頭已離脖項,落入鍋中。


    瞬時之間,人頭滾滾,慘叫聲四起,範陽王軍營大亂。


    將士中有乖巧者得了性命,逃入大帳,向範陽王報說:殿……下,大事不好!


    範陽王正在早餐,抬頭問道:何事驚慌如此?


    部將:今被劉喬奪了許昌,自東麵殺向我營;張方大軍離此十裏,自西麵殺來!


    司馬虓啊呀一聲,踢倒桌案,急出帳上馬看時,果然東西兩麵皆是敵軍,自己大營已亂成一鍋粥,潰不成軍。


    正慌忙間,兩員大將如離弦之箭飛至,卻是劉輿、劉藩兄弟,身上均已著傷,叫道:某兄弟大營已被張方攻破,軍兵盡皆逃散。殿下休要戀戰,快隨我兄弟殺出,去救滎陽。


    司馬虓猛醒,急召殘軍,隨劉氏兄弟衝出重圍,逃歸滎陽。


    走至半途,忽見有滎陽敗軍迎麵前來,至範陽王馬前報說:稟大王,滎陽已被鎮南將軍劉弘攻破,盡降守城之軍。我等拚死殺出,前來投奔殿下。


    司馬虓此時方知大事已去,隻得與二劉兄弟商議:許昌及滎陽俱失,我等走投無路矣。我聞冀州刺史溫羨向與東海王有舊,且好急人危難,不如且往投之。


    二劉:殿下說好便好,隻宜速行,不可耽擱。


    範陽王苦笑,於是收拾敗殘軍馬,逃往代郡,投奔溫羨而去。


    按下範陽王遠遁,複說朝廷官軍。


    張方大勝一陣,眼見追敵不及,遂下令打掃戰場,下馬與劉喬相見。寒暄已畢,張方也不勞軍,即遣劉喬回軍豫州,自引兵進入許昌。


    劉喬心下不喜,但也不敢形之於色,於是拱手上馬,自引本部軍辭別而去。張方為人殘暴,軍紀敗壞,進城後縱兵大掠,殘害百姓。


    不足旬日,作惡非止一端,許都軍民憤恨,天怒人怨。於是河南之民皆不堪命,中原諸侯皆有驅逐張方之心。(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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