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錦道:“我也想不清楚,不知道老爺子會怎麽抉擇。”


    徐膺緒忙跟著道:“我覺得我們應該選擇第一條,我們徐家什麽都不做就行了。”


    “老爺子沒有理由會借著文家這事,遷怒於中山王府,再說了,那姓朱的能引起老爺子那麽重視麽?左右不過一名天雲觀道人……哦,頂天了就有淮西勳貴給他撐腰罷了。文叔是當初跟著老爺子打天下的主,孰輕孰重,這不一眼就看出來了嗎?”


    徐妙錦看著徐膺緒,冷不丁道:“可如果老爺子已經打算對中山王府動手了呢?那時候,一根稻草,都能燎起星星之火,將徐家燒成灰燼,這個賭注,你敢下嗎?”嘶!


    徐妙錦說完,三兄弟倒吸涼氣:“老爺子……為什麽……”


    他們沒說下去,因為之前徐妙錦和他們分析過徐家的未來,如果老爺子打算動殺刀,那徐家現在的情況就不容樂觀!


    因為他們離的太子,有些遠了。


    而離藩王則是有些近了,特別是這個藩王還是朱棣。


    盡管他們沒這個想法,可這在老爺子看來很危險,他不容許任何一點危險!


    徐輝祖踟躇良久,咬著牙道:“老二老四,去!將鳳陽書院的事和文家斷絕幹係,做的幹淨點,不能留一點痕跡!”


    “以前和文家有瓜葛糾紛的事,也全部給料理幹淨,要快!”


    徐膺緒和徐增壽現在也知道此事之大,便不敢多言,肅穆的道:“好!”


    說罷,兩人便急促離去。


    徐輝祖看了一眼徐妙錦:“五妹,你覺得,這把火能燒起來麽?那姓朱的,有這麽大能量麽?”


    徐妙錦不答反問:“大哥,你是希望燒起來,還是燒不起來?”


    這把火要是遷怒了老爺子,這不僅僅代表了淮西勳貴的崛起,還有一種可怕的想法,在徐輝祖腦海陡然出現。


    姓朱的!


    沒錯,就是那家夥!


    那姓朱的生死,代表了老爺子的態度,如果那姓朱最終安然無恙,那麽這家夥,究竟會是誰?


    徐輝祖一直在狐疑,一樁樁圍繞著那姓朱的身上的怪事,他沒和徐家任何人說。


    譬如皇城雨幕中看到姓朱的,又好像看到老爺子的背影。


    又譬如廖家兄弟叫那姓朱的少爺,以及如此維護姓朱的,再譬如淮西勳貴對他的態度……這些事,每一件單獨發生都不覺得什麽,可當所有事聯係起來呢?


    一種可怕的想法,突然縈繞在徐輝祖腦海,他咽了咽口水,不敢繼續往下想。


    他搖搖頭,眼神有些複雜,也沒有回徐妙錦的話,隻是道:“老爺子今天過壽,大哥不能在此待著,走了。”


    徐妙錦嗯了一聲,目送徐輝祖離去。


    ……


    刑部的牢獄內。


    朱雄英被換了一間幹淨整潔的牢獄。


    他現在還不能一走了之,雖然湯和三番五次要求楊靖放了朱雄英。


    但朱雄英知道,如果他走了,淮西勳貴會倒楣。


    朱雄英不走,除非自家爺爺或者師尊來了,他才會走!


    但很顯然,此刻他們都沒有來!


    朱雄英給藍玉使了眼神。


    藍玉立刻會意,回頭看著楊靖,不耐煩的道:“你先回去。”


    “啊這……”


    刑部尚書楊靖有些為難,他是真怕這群人私下將朱雄英放了。


    湯和心裏早就憋著火:“你媽的!我們一群人在這,他還能跑了?他跑了,老子待在你刑部牢獄,可以不?”


    楊靖急急擺手:“不敢不敢,老國公莫嚇我。”


    “那就回你的衙門去!”


    楊靖訕訕離去。


    等他走後,朱雄英麵色才凝重起來。


    “諸位都是自己人。”


    眾人點點頭。


    常茂扯著嗓子喊道:“自家人,你有啥話盡管說!”


    實際他們今天隻是知道朱雄英殺人了,至於過程,許多人心裏都不太清楚。


    他們都是認親不認理的人,隻是知道自家後輩被關了刑部,於是這群人連老爺子的大壽都不過了。


    直接折轉來到刑部。


    足可見到朱雄英,在他們心中多麽重要。


    這些事,朱雄英了然於心,銘記於心,隻是現在也不是談感情的時候。


    他繼續道:“藍舅姥爺,有件事,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去辦。”


    “文伯祺造了不少孽,奸過不少少婦,這些罪證,你要盡快給控製住,趁著文豫章還沒動手料理前事,要快他一步!”


    藍玉二話不說,對常家老二老三揮手道:“你們帶兵,皇城外不少家將都在,去,這事交給你們!有什麽問題,直接去咱外甥孫府找廖家兄弟!”


    “好!”


    常森和常升一刻不敢耽擱,聞言立馬就走。


    朱雄英繼續道:“還有一件事。”


    朱雄英說著,朝後退了兩步,彎腰,埋頭,深深行禮。


    “各位舅舅、舅姥爺、叔叔、伯伯,還有老國公。”


    “小子朱雄英,鄭重請你們。”


    “遠離我!”


    “不要為我說話,不要在為我做任何事,不要幹預司法辦案,不要對我有任何偏袒!小子,拜謝了。”


    朱雄英深深彎腰,對淮西勳貴和湯和重重行禮。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呆怔住,藍玉黑著臉:“剛才還說自己人?現在又說見外話?”


    朱雄英搖了搖頭。


    “諸位聽我說,我殺了人,兵部侍郎的獨子,開國功臣的兒子。”


    “我不確定爺爺會怎麽處理,但事實就是我殺了人。”


    “你們越是偏袒我,越是為我說話,隻會令爺爺討厭你們,忌憚你們,疏遠你們。”


    “我感恩諸位對小子的幫襯,亦不敢令諸位為我陷入囹圄。”


    “今日起,此案,諸位不要過問了。”


    說著,朱雄英又一次深深彎腰:“當諸位聽到我殺人入獄,能不顧一切,在第一時間趕來,我已心裏不是滋味,小子是利用你們的虎皮在拉大旗,藍舅姥爺,常舅舅,你們隻要幫我固定證據,餘下的,讓朝廷去斷絕是非,判定律法吧!”


    等朱雄英說完,牢獄內一片寂靜。


    眾人都呆住了,臉上帶著震驚,帶著不可思議,更帶著的是動容,是懊惱,是悔恨,是感動!


    都這個時候了,小子還在為咱們考慮?


    還在怕老爺子疏遠咱門?


    不管這小子是不是有理,在他們心裏,朱雄英就一定占著理!


    聽著他這一番發自肺腑的話,藍玉眼眸已然赤紅一片!


    湯和鼻頭一酸,忍不住大罵道:“你媽的,你媽的!多好一孩子,多懂事一孩子!我操文豫章八輩子祖宗!我日他娘!”


    “咱外甥孫殺了他兒子,咱去做了他老子!老子去剁了文豫章那雜碎!”


    藍玉抽出腰間長刀,昂著頭,努力不讓赤紅眼眸中的虎淚落下。


    “老子跟小叔你一起過去!”


    常茂破口大罵。


    朱雄英見此一幕,忍不住厲聲道:“藍玉!你給我站住!”


    “你們是要逼我現在就死嗎?啊?!”


    藍玉急的團團亂轉:“咱……咱……咱怎可能,你比誰的命都重要,比誰的都重要!咱不逼你,咱不敢逼你。”


    即便他們都知道朱雄英最後一定不會出事,可看到這孩子真摯質樸的為他們著想,這些人,還是被深深的感動了!


    即使拋開朱雄英皇孫身份的光環,他身上的這種品質,依舊在深深的打動著淮西勳貴所有人!


    跟著那位天雲觀觀主朱長夜,他真的,改變了好多!


    這是許多淮西權貴心中想法。


    “你小子一直是穩重人,為啥,為啥這次不穩重,咱們不怕你能不能成為……”


    藍玉欲言又止,然後道:“咱現在也不要你榮華富貴,咱隻要你平安,隻要你平安!”


    朱雄英努力咧嘴,笑了笑,至於為什麽要殺文伯祺,朱懷沒回答,他隻是淡淡的:“沒事兒,總該要像個男人站在這世間,活在這世界!”


    所有人都有些呆怔,甚至從開始到現在,他們都忽略了,忽略了朱雄英還上著枷,上著腳鏈!


    皇城內,與刑部形成鮮明對比,這裏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都在為朱元璋的高壽緊鑼密鼓準備著!


    文豫章是徐達的嫡係,是大明的開國功臣,這些年來,老爺子殺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文豫章卻在官途上屢次升遷,從金陵城一指揮僉事,加升到臨淮侯,兵部侍郎。


    可見朱元璋對他是無比重視的。


    以藍玉為首的淮西勳貴們,他們意識到了這次事件的嚴重性。


    無論如何,朱雄英動刀了,殘忍的殺了文豫章的獨子,這是在挑釁大明律法,挑釁洪武皇帝!


    前邊洪武皇帝在全國各家戶丁男前頒布大誥,要求每一個百姓都要懂法,後麵朱雄英就打老爺子的臉,知法犯法。


    雖然他貴為大明皇嫡長孫,可朱元璋在法理和人情麵前會如何抉擇,誰又能說清楚。


    誰又能篤定的知道,朱元璋心態會不會發生變化,會不會因為這件事,對朱雄英的儲君之位會再次斟酌?


    當得知朱雄英殺人入獄,他們都被衝昏了頭腦,這其中的前後緣由,很多人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搞清楚,他們就義無反顧的衝了過來,在為朱雄英撐腰!


    他們對朱雄英的愛,是純粹的,和徐家不同,徐家第一時間是考量利弊,他們第一時間是講究人情!


    或許這就是曆史上淮西勳貴被朱元璋屠戮的另一層原因,他們沒有中山王府的那種穩重!


    他們依舊是莽夫!


    可是,仗義沒多屠狗輩,負心總是讀書人。


    朱雄英喜歡這群莽夫,喜歡和他們在一起,所以他就有責任讓這群莽夫們好好活著,不在重蹈曆史悲劇。


    所以朱雄英,不讓他們插手自己的事。


    對方是兵部侍郎,是封疆大吏,是背靠中山王府,是一支絲毫不弱於淮西勳貴的力量。


    即便如藍玉、湯和之流,都不敢確定朱元璋最終會怎麽處理這件事。


    皇宮內喜氣洋洋。


    當旭日從東方升起來之後,千步廊內就已經熱鬧非凡。


    所有藩王們都早早聚在此地。


    過了今日,他們都會朝自己藩地而去。


    朱元璋今天也來的很早,對這些兒子即便有萬般的提防,和心裏還是念著團圓的。


    就是可惜,朱雄英未能參加,興許這遺憾,一輩子都找補不回來了。


    太陽漸漸升起,已經日上三竿,許多身穿朱紫的朝臣已經來了,唯獨淮西勳貴們一個沒到。


    朱元璋有些不悅,不過他氣量很大,也不會因為這些人遲來一會兒而遷怒什麽。


    “父皇,兒子給你送了一個平安扣,扣在要扣,平平安安。”秦王笑嗬嗬的對朱元璋說著。


    借著便是晉王來獻禮。


    “兒子給父皇找了一個長壽玉桃,玉養人,兒子祝福爹長長壽壽。”朱元璋樂的合不攏嘴。


    這次壽禮朱元璋本來就舉辦的隨意,他不太喜歡太隆重的儀式,總覺得太過於花錢了。


    朱棣此時也跑開了一切心思,走到朱元璋麵前:“兒子祝……”


    他還沒開口,傅友文和詹徽便冷汗涔涔的走來。


    朱棣是個心思玲瓏的人,看出來兩位大人要說,禦史將話頭收住。


    “皇上,太孫出事了。”


    詹徽小聲在朱元璋耳邊說了一句。


    老爺子和顏悅色的臉龐,頓時變了。


    朱棣一愣!


    隻看朱元璋眼中慢慢升起火焰,但卻依舊默不做聲。


    朱棣知道,老爺子在壓著火,而且這火……很大!


    往往老爹越是平靜,越是證明有人觸了他的逆鱗!


    這是……要殺人!


    朱元璋咧嘴笑笑:“你們先在此,咱去處理點事。”


    說著,便拋下呆怔的眾人,背著手緩緩離去。


    細心的人會發現,老爺子身子在微微顫栗。


    不過更多的人則是一頭霧水。


    今天是大壽的日子,天大的事,也沒老壽星的壽禮大呀!


    老爺子啥事不能給押後麽?


    眾人心思不一。


    當朱元璋離開千步廊,剛才平靜的麵色,頓變雷霆!


    那全身似乎都有火光濃濃的朝外冒出。


    他厲聲道:“說!”


    詹徽嚇的麵色慘白如紙,顫聲道:“被關了刑部大牢。”


    朱元璋麵皮在顫,“好!楊靖有種!”(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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