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朱長夜眼眸挑起,來了興趣。


    兒子重八,這麽有心了?


    馬皇後看在眼裏,還以為老爺子迷糊,趕緊解釋道:“是這樣的,這不雄英最近一直往您這跑,這孩子啊,托您照顧了。”


    “所以重八也心存感激,才特地也給您老準備些東西,老爺子啊,您可不要多想。”


    自家重八在外風評可不好,雖然最近往好名聲轉變了,但不久前民間還有人說是暴君呢。


    老爺子剛入城那會,正是暴君名聲傳的最沸沸揚揚的時刻,她深怕老爺子,以為重八送東西是不懷好意。


    “送的是什麽?”


    朱長夜笑了一聲,問道。


    馬皇後笑道:“這我可不知道,老爺子您自個拆。”


    說完,馬皇後進屋拿出來了大黑箱子。


    這大黑箱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泛著一股子古舊感,甚至有隱隱臭味傳來。


    “奶奶,爺爺他咋送這個!太臭了!”


    朱雄英看的直皺眉。


    這是禮物?


    哪有人送禮物,送那麽臭的東西。


    馬皇後白了一眼:“雄英,臭小子,怎麽說話呢?這可是你曾祖母….咳咳,反正這東西,意義非凡。”


    “是吧,老爺子。”


    這東西起初朱元璋交給她時,她也犯迷糊,直到朱元璋解釋,才知道是淳皇後的生前遺物。


    淳皇後,淳皇後啊….


    對她來說是陌生,但對老爺子來說,那可是陪伴了一生的女子。


    馬皇後看向朱長夜。


    就見朱長夜,此刻眸子裏多了些異樣光彩,是惆悵,也是眷戀。


    她從未見過如此的朱長夜,一直以來的朱長夜,都給她一種很踏實,而且從容不迫的感覺。


    但現在,就不像是個仙人,倒像個真正的凡夫俗子,有人間煙火味。


    果然。


    老爹他,沒忘記淳皇後。


    若我當時病痛沒挺過去後,重八會不會也這樣?


    馬皇後若有所思。


    而此刻。


    朱長夜從馬皇後手中取過大黑箱子,喃喃道:“有心了,有心了….”


    見老爺子高興,馬皇後也放心了,笑道:“成,那老爺子您看,我去廚房給你們做飯。”


    “對了,桌上有月餅,是趕早我做的,你們餓了可以先吃。”


    馬皇後說完走進裏麵。


    見馬皇後消失,剛才仿佛被施法定身的朱瑤,恢複了自由,火速跑到桌上拿塊月餅起來吃。


    而朱長夜,


    則是走到角落裏,輕輕撫摸大黑箱子。


    這大黑箱子,說起來也有段曆史。


    當年他總是早出晚歸,在離家那段日子,長樂總說很無聊,朱長夜就給她做了這個大黑箱子。


    說是無聊就寫筆記,寫牢騷,然後放進去。


    很不靠譜的解悶方法,甚至可以說是無厘頭,但夫人長樂卻是聽進去了。


    是啊~


    她聽進去了。


    她總是那麽信他,認為他無所不能,提出的辦法從不想著質疑,而是用行動去做。


    哪怕做不到,也不會認為是朱長夜辦法不對,而是自己能力不行。


    “咯吱….”


    朱長夜輕輕打開。


    裏麵有著幾本書。


    最上麵的一本,赫然寫著【長樂日記】。


    朱長夜笑了一聲:“長樂,你寫的日記也太多了。”


    “這下好了,你總是念著要看我的日記,你沒看到,結果讓我給看到了你的日記。”


    “重八他啊,我打小帶他到處玩,果然你我之間問題,他也總偏向我,不幫伱藏日記,而是給了我。”


    朱長夜說完,徐徐打開日記。


    他看的很認真。


    一字不漏。


    就像是回到那個少年時代,從那株桃花樹下,又一次認識了她。


    當看完之後,已經是過去半個時辰了。


    看完整個日記,朱長夜感慨萬千,同時也越發確定,自己要去地府尋她。


    之前馬皇後說過,


    長樂給重八托夢了,也給老大老二托夢,若靈魂轉世,是不可托夢。


    唯有還在地府,才有可能。


    輕輕的。


    朱長夜把日記都給放好,隨後往天雲觀外麵走去。


    他這會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氣息,要去見見。


    ……


    今日。


    是中秋節。


    同時也是朱棣,最後一天留在應天府的日子。


    今天過了,趕明他就要回北平。


    下次來應天府,不知何年何月。


    趁著離開之前,朱棣想著要來拜最後一炷香,保佑自己往後征戰勝利。


    “孩子,燒香呢。”


    這時,旁邊響起一位老翁的聲音。


    朱棣看了過去,笑道:“老人家,你也燒香呢?”


    朱長夜笑著點頭:“算是吧,你有什麽願望想向城隍爺許願的?”


    朱棣微微錯愕。


    這老人家,打聽那麽多?


    “保佑….身體安康吧。”


    朱棣隨口敷衍。


    今日他是穿著便裝出來,整個人除了多出些許貴氣,和平常百姓沒什麽不同。


    朱長夜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又看向城隍爺:“覺不覺得,那城隍爺和咱聖上有點像?”


    朱棣聞言,也是看向城隍爺神像,有些感慨:“是啊,很像,我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但又想不起來。”


    這話是真的。


    這城隍爺和爹長得太像了,以至於朱棣都認為,是不是天雲觀在討好老爹?刻意把城隍爺弄成這樣?


    “他呀,是聖上親爹。”


    朱長夜再次開口。


    轟!


    此話一出。


    錯愕!


    迷茫!


    震驚!


    朱棣瞪大眼睛。


    這話就像是水滴落於湖麵,蕩起陣陣漣漪。


    他以前總覺得城隍爺自己見過,可想不起來,這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很是頭疼。


    現在經老人家一提醒,他想起來了!


    是明仁祖朱世珍!


    以前他掃墓的時候,也看過爺爺朱世珍畫像,但由於每次隻是掃墓才看一眼,記憶不深。


    現在這城隍爺神像,與記憶裏爺爺畫像結合,最少有一半相似度!


    “這….怎會如此!”


    “城隍爺怎會是太上皇!”


    對於這個從沒見過麵的爺爺,朱棣是沒有多少感情,但現在聽到還是無比震撼。


    為什麽啊?為什麽太上皇會出現在這?


    “嚇到了吧?”


    朱長夜笑容滿麵看著他。


    朱棣深吸口氣,臉色越發凝重,他突然覺得眼前老人很不簡單。


    明仁祖的畫像,幾乎隻有皇室中人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


    “是….是啊,嚇到了。”


    朱棣訕笑道:“不止是城隍爺神像嚇到了,老人家,您也嚇到我了。”


    “敢問,您是何人?”


    朱棣待人總是很謹慎,自己身份或許遠超這老人家,但在對方身份明朗之前,他是不敢以身份壓人的。


    “我?我就是他,也是你爺爺。”


    朱長夜徐徐開口。


    朱棣嘴角抽搐,眼皮瘋狂跳動:“老人家,您老可莫要開玩笑。”


    朱長夜笑道:“是嗎?那你再看看。”


    朱長夜說完,右手一揮。


    自己那掩飾的麵容露出真容,與上方那城隍爺神像,一模一樣。


    也與那明仁祖畫像,有五成以上相似度。


    說是五成,是因為這時代沒有照片,朱元璋隻能憑記憶回憶起自己老爹的容顏,然後讓畫師畫下。


    這就缺少精準度了。


    再加朱元璋,也上一次老爹朱長夜還是幾十年前,這幾十年過去,人的容貌怎麽會沒有變化?


    “這,這!”


    朱棣看著朱長夜,又看向城隍爺神像。


    來回不斷看。


    終於確定是一個人。


    瞬間。


    瞪大眼睛。


    滿眼不可思議。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朱棣想不明白。


    城隍爺怎麽會出現在這。


    難道說,這是江湖上的戲子,用變臉在耍自己?


    “還不信?”


    朱長夜仿佛知道了朱棣心聲,笑著問道。


    朱棣深吸口氣,凝重道:“老人家,您老別開玩笑了,是不是您戴著偽裝麵具?”


    他還是不信。


    朱長夜沒有回答,隻是右手一揮,朱棣整個人瞬間不可控製的騰空起來。


    “什麽,這!!!”


    朱棣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自己怎麽會浮起來?


    難道說,眼前這老人家真是城隍爺?


    是!


    肯定是了!


    隻有城隍爺才有這種手段,而根據城隍爺所說,他就是自己爺爺。


    這豈不就是說,自家爺爺就是城隍爺!


    等等!


    最近雄英一直往外跑,說是仙人要教他修煉,該不會也是眼前這老人家吧?


    我的天!


    朱棣好似想明白一切,越發的震驚。


    “這下,信了?”


    朱長夜再次笑問道。


    朱棣下意識點頭:“信了,信了信了,城隍爺,您老趕緊把我放下來。”


    朱長夜翻了翻白眼:“我是你爺爺。”


    朱棣嘴角抽搐。


    張張嘴,想喊出那句爺爺。


    可話到嘴邊,卻無比艱難。


    他打小就沒見過朱世珍,從沒喊過這一個稱呼。


    這都一大把年紀了,突然冒出個爺爺,有點難以開口。


    哎….


    這叫什麽事兒啊?一把年紀爺爺跑出來了。


    朱棣整個人都麻了。


    醞釀許久,


    朱棣才僵硬道:“爺….爺爺。”


    “對咯。”


    朱長夜滿意點頭,徐徐放下朱棣。


    再次回歸地麵,朱棣心裏才感受到那股子踏實感。


    在看周圍。


    香客依舊很多。


    但周圍行人,對剛才他浮空的行為視若無睹,甚至有人還排在他原來位置。


    朱棣眼眸閃爍:“爺爺,這您做的?讓他們看不到?”


    有了第一次喊爺爺,第二聲也就顯得熟絡許多。


    朱長夜點頭:“不錯,有些事情,終究不能讓凡人看到。”


    “凡人?”朱棣愣了下,旋即大喜道:“爺爺,您老真是那仙人啊?救了雄英,也救了皇後娘娘?”


    朱長夜笑著點頭:“不錯,下山及時,剛好就救了他倆。”


    “話說回來,你要回北平了吧?”


    朱棣點頭:“不錯,明日便回。”


    朱長夜想了想,開口道:“孩子,北平就交給你守護了,至於應天府這邊,有爺爺和你爹,還有太子雄英他們守護,你大可放心。”


    這番話,是朱長夜在暗示朱棣。


    自己是站在雄英這一邊。


    曆史上曾孫朱雄英死了,朱允炆繼位,然後由於朱允炆操作不當,使得朱棣反了,發動靖難之役。


    那是一場,朱家子孫互相屠殺的局麵。


    有關於那場戰爭,大多數人說是朱允炆逼的,也有一小部分人,認為朱棣本來就有野心。


    朱長夜不去想那麽多,不管是朱允炆逼的也好,朱棣有野心也罷,他身為朱家老祖,是不想出現朱家子孫互相屠殺那樣的局麵。


    所以,


    他出來了。


    告訴朱棣,自己是他爺爺。


    仙人爺爺。


    而且還站在朱雄英這邊。


    古代迷信,一位仙人的分量彌足巨大。


    而且他也不是那些假仙,是真仙,站在朱雄英這邊,那麽哪怕朱棣有野心,也得把自己的野心給壓下去。


    而隻要朱雄英成功繼位,朱棣沒野心,那麽未來朱家子孫,又怎會互相屠殺?


    所以他趁著朱棣即將返回北平,特地出來,以老祖宗的身份出來,與他相見。


    他不是故意偏袒朱雄英,冷落了孫兒朱棣,隻是朱雄英是大統,他上位是理所當然,朱棣有野心,那最好是壓下,朱棣喜歡就當個北征王爺,征戰蒙古。


    不喜歡征伐的話,那就當個閑散王爺,安度一生。


    “哎呀,有爺爺您老在,應天府斷然是固若金湯。”


    朱棣笑道。


    朱長夜道:“但願是如此,對了,你還沒吃飯吧?今兒中秋節,要不就在爺爺這吃?”


    朱棣搖頭:“爺爺,不了不了,家裏內人還等著我回去。”


    朱長夜笑著點頭,表示理解。


    “爺爺,您這事….”朱棣想了想,認真問道:“爹他老人家,知道嗎?”


    朱長夜回道:“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


    他賣了個關子。


    “走吧,陪爺爺走走。”


    “從小爺爺就沒抱過你,也沒看過你長大成人,都陌生得很,咱爺孫兩得多談談話。”


    朱長夜笑著開口。


    朱棣聞言,盡管心中有那股子怕長輩的念頭在作祟,想早點離開。


    但爺爺都這麽說了,隻能是點頭跟隨。


    他和朱棣聊了很多。


    朱棣也從其中明白了爺爺的意誌,爺爺不希望朱家子孫互相屠殺,一旦互相屠殺,爺爺會出來製止,除此之外都不會管事。


    隻有朱家子孫互相屠殺,是他的禁區。


    半個時辰後。


    朱棣眼見天色不早,趕緊是告退離開。


    他這把年紀了,突然冒出來個爺爺,而且小時候從沒見過,沒有感情,對他來說沒有驚喜隻有驚嚇。


    朱長夜也沒留他,隻是給他拿了幾個平安符護身。


    這平安符有他的法術在,有時候能護朱棣地周全。


    等朱棣走後,


    朱長夜尋思馬皇後應該做好飯了,便徐徐往天雲觀後院走去。


    然而,就在這時。


    噗噗噗….


    一個蹴鞠,咕溜溜滾到一邊。


    滾到了朱長夜的腳邊。


    很快。


    一個外表超可愛,五六歲左右的小女孩,跑了過來。


    如果多觀察這個小女孩就會發現,這個小家夥的表情有一些些呆,像是智商低下人群常有的那種神態。


    小女孩看著皮球,又看著朱長夜。


    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敢去朱長夜腳邊撿。


    模糊的記憶裏,依稀記得娘和她說過,不能靠近其他大人太近。


    朱長夜看著她,若有所思,而後輕輕把蹴鞠踢到她的腳邊。


    “孩子,回去吧。”


    朱長夜揮揮手。


    小女孩衝她甜甜一笑,鞠了一躬,而後這才美滋滋抱著蹴鞠離開。


    朱長夜並沒有就此走遠,而是緩緩跟在小女孩身後。


    很快。


    小女孩來到一處角落,這裏沒什麽人來,倒是李晴晴在這裏。


    “你回來啦,咱們繼續玩!”


    李晴晴沒有前幾日失去奶奶的陰霾,對小女孩以笑容示之。


    真的沒有嗎?


    怎會沒有,隻是她看到和自己有差不多經曆的人,心生認同,想陪她玩一下。


    小女孩聞言,沒有開口。


    或者說她不會開口,隻是點點頭,然後和李晴晴玩起了蹴鞠。


    玩了足足一刻鍾,李晴晴這才注意到朱長夜在看她們,頓時停止玩蹴鞠,並且向朱長夜跑了過去。


    “城隍爺大人,我….我隻是陪她玩一會。”


    李晴晴有些害怕。


    奶奶走了,家裏隻剩她一個人。


    前些天,城隍爺說她可以在天雲觀生活,李晴晴對此並不怎麽開心,這是寄人籬下,沒有家的感覺。


    但還是很感激,同時也很珍惜。


    如果沒能在這裏生活,李晴晴不知道自己這一個孩子,能在外麵活多久。


    甚至都沒有未來了。


    所以她很珍惜在天雲觀生活的機會,也誠惶誠恐,害怕因為某些事城隍爺討厭她。


    “沒事。”


    朱長夜蹲身,揉了揉李晴晴小腦袋。


    “晴晴,看來你這是交了一個朋友。”


    溫和的笑聲響起。


    言語後,朱長夜看向那個很可愛的小女孩,隨後走向了她。


    “孩子,你叫什麽?”


    小女孩沒有說話。


    她不是怕朱長夜,她看到朱長夜和李晴晴很熟悉,已經確定朱長夜不是壞人。


    她很想說話,但她….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會說自己的名字。


    小女孩好奇的看著朱長夜,她對朱長夜的存在感到好奇。


    “小涵,小涵….”


    後麵有焦急的熟悉聲音傳來。


    一個年紀在二十上下的婦人,跑了過來。


    她衝過來一把抱住小女孩,眼中淚水止不住的流下來:“你怎麽跑這裏來了?娘一直找你找不到,你知道娘多著急嗎?”


    言語的語氣充滿責備,但是她臉上的表情卻真實表達了她的情感,擔憂,害怕,還有找到小女孩的如釋重負。


    李茹是一個人拉扯著女兒。


    她被一個負心人騙了感情,在生下來孩子之後,那負心人就偷走家裏所有的錢去賭博,並且拋棄了她們。


    負心人要男孩,女孩他不要。


    原本負心人還有點良心,看她娘倆辛苦,每月還會給她們一點錢,說要養大女兒給他送終。


    但是女兒兩歲時,在該說話的年紀卻迷迷糊糊,去看過大夫才知道膽子有問題,天生智力缺陷。


    那負心人得知以後,噩夢來了。


    他直接徹底的消失了,他們之間最後的一點聯係沒了。


    李茹那段時間很痛苦,她沒什麽本事和能力,掙錢養家極為辛苦,根本負擔不起獨自撫養女兒的重擔。


    尤其是她還有一個身體不好的母親,這讓她很絕望,一度想要輕生,隻是這個想法,她也就是想想罷了。


    她不能死,她死了母親就沒人養了。


    她打小也隻有母親,是母親含辛茹苦養她,才有現在的她,她內心十分自責,原本她嫁人生子應該給母親好生活,結果卻是嫁妝被對方騙走,也嫁錯了人,什麽都沒有了。


    一次次的打擊,


    讓李茹幾乎要崩潰,但是李茹每次看到女兒的純真笑容,她就很開心,多苦多累,都咬牙堅持下來。


    今天小涵生日,李茹特地不去紡織,向大老爺請了一天假,帶女兒出來玩,而在她在附近買東西的時候,女兒不見了。


    她找了很久,才終於找到了女兒小涵。


    此時,


    這個人們不怎麽來的天雲觀小角落,有哭聲在蕩。


    那是一個娘找到女兒後,那喜極而泣的哭。


    “小涵,以後不許亂跑,知道嗎?娘怕找不著你。”


    李茹柔聲囑咐道:“你呀,一定要跟在娘身邊,知道嗎?”


    她不管女兒聽不聽得懂,李茹依舊孜孜不倦地重複說著這些話,說了三四遍。


    隨後李茹起身,牽著女兒的手。


    “小涵,走,我們回家,娘給你買了你愛吃東西,回去就給你做。”


    說話間。


    李茹帶著女兒,向著外麵走去。


    她絲毫不知道,在剛剛站著的地方,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她。


    “一個可憐的堅強女子。”


    溫和的聲音,在這個小角落中蕩開。


    朱長夜注視那遠去的背影。


    “不是一個完美的女人,卻絕對是一個完美稱職的娘親。”


    他低喃。


    與此同時。


    朱長夜手中有功德光芒騰起,指尖跳躍著光斑。


    俄頃間,光斑帶著微光飛向遠處,向著那可愛的小女孩兒落去,沒入其身體。


    做完這一切。


    朱長夜臉上有笑容浮現。


    身處於城隍爺位置,注定是要看到很多死亡。


    善,惡,苦,甜….


    人的七情六欲,也都是城隍爺要經曆的。


    有些城隍爺,麵對小涵這事情,會選擇漠視。


    不是冰冷。


    而是這種事情世間太多了,這也幫一個,那也幫一個,地府規則如何維係?


    而朱長夜的選擇是,能幫就幫一個。


    畢竟他的隨手而為,可能是某個家庭的起死回生。


    至於同僚問自己壞了規矩….


    那朱長夜也不在意,他修的是道家心法,講究隨性而來,自己喜歡,那就去做了。


    僅此而已。


    “晴晴,你交了一個朋友開心嗎?”


    這時,


    朱長夜看向李晴晴,笑容滿麵,道了這麽一句話。


    李晴晴重重點頭:“開心!希望她以後還來!”


    她直言不諱,眸子真摯。


    .


    …….….….….…


    另外一邊。


    光沒入小女孩的腦子,慢慢的散開,小女孩身子抖了一下,她回頭看向那個小角落,看到了那裏看著的人,正微笑的看著她,笑容很溫柔。


    小涵眨了下眼睛,那裏的人不見了。


    她歪了下小腦袋。


    在看了一會兒後,她收回了視線,跟著娘回到了家裏麵。


    “小涵,你先在家裏或者外麵附近玩玩,娘去做飯。”


    李茹笑道。


    而後,她提著買來的一些菜走進灶房。


    家中有一個頭發發白的老人,從房間中走出來:“你們回來了啊。”


    李茹笑著點頭:“娘,回來了,我去做飯,等會就能吃了。”


    “好,好…”李茹娘親笑著點頭,她看著女兒忙碌的身影,眼中有愧疚之色。


    她心中有歎息。


    因為早年那些大老爺給很多活做的原因,她身上落下了一些病根,現在她做不來太重的活,這讓本來就辛苦的女兒越來越辛苦,要照顧她,還要照顧小涵。


    接下來,


    李茹娘親看向那邊小腦袋微微點動,昏昏欲睡的小涵。


    “乖孫女,乏的睡了嗎?”


    李茹娘親坐到小涵身邊,笑道:“應該是玩累了,躺一會兒,等下奶奶叫你起來。”


    小涵回到家後,就感覺眼皮很重。


    她倦意席卷上來。


    這一覺,她睡得很熟,嘴角微微揚起,睡夢中她看到了很多過往的記憶。


    李茹的臉龐出現,在認真教導她第一次拿筷子吃飯,不管幾遍都在教導,還有教導喝水、拿東西….


    太多的畫麵。


    小涵在睡夢中眼睛由呆,慢慢變得明亮,不像是一個智力低下的人才有的神色。


    她記下了很多娘疼她的畫麵,還有語言。


    “小涵。”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在輕輕呼喚著她。


    小涵睜開雙眸,看著娘正從灶房裏走出來,紮起來的頭發有幾縷發絲跑出,顯得有些小淩亂,額首間還有做飯留下的汗水。


    “小涵起來了,娘給你做了很多好吃的。”


    李茹微笑。


    桌上的菜並不豐盛,三碗飯,一盤菜。


    僅此而已。


    而這已經是她們家最豐盛的時候了,有時候,家裏都要幹吃白米飯。


    甚至有時候,逢到大老爺有事出去一趟,李茹沒活計做沒錢拿,回來還得餓一天。


    “娘….娘,….”


    小涵看著李茹,眸子裏有淚水閃下,。


    她口齒說話不是很清晰,但是卻能讓人聽出大概意思。


    小涵在夢中看到了很多娘親辛苦的畫麵,很想哭,裏麵有好幾次她不聽話,惹得娘急哭了,是一個壞孩子。


    此刻。


    話音落下。


    李茹呆滯。


    她懷疑自己幻聽了:“小涵,你….”


    眼淚在這一刻,又不爭氣的滑落了,她聽到了什麽?


    女兒在叫她娘!


    李茹顫抖。


    多少個日夜,她教導女兒這兩個字,但是女兒都不會說,女兒到現在五歲了,一句話都沒有說過,讓李茹無比心疼。


    這是智商低下的原因,那些大夫都沒說錯,不過李茹沒有放棄。


    智商低下,但是她相信教多了女兒肯定會說。


    而且….這是她的女兒,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怎會拋棄?


    更甚至,李茹已經做好女兒一輩子沒叫娘親的打算。


    可現在!


    她聽到了女兒在喊她娘。


    “娘,我讓你傷心了。”


    “對不起,對不起。”


    小家夥奶聲奶氣道,隨後抱住李茹的脖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李茹激動的神情一愣,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小涵在…跟我道歉?她懂得道歉?


    她有些不敢置信:“小涵,你說什麽?”


    “娘,我不笨,我已經好了。”由於第一次開口,小涵說話不怎麽流利。


    不過,


    她還是努力的說著每一個字,口齒有點不清晰,但是李茹聽清楚了。


    她也徹底呆住了。


    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看著女兒梨花帶雨又認真的臉蛋,這一刻,她居然有種錯覺,女兒似乎智力不在低下,是正常人!


    不!


    不是錯覺!!


    感受著女兒的懷抱,女兒的哭泣聲,她知道這不是錯覺,這是真的!


    這一刻,


    李茹欣喜若狂,即使她想不明白女兒,為什麽突然就像個正常小孩子一樣,睡一覺就“病”好了,這太不可思議了,但是這一切不重要了。


    “小涵不笨,你在娘心裏,一直都是最厲害的,現在是,以後也是。”


    李茹抱著女兒,她不想去想那麽多,她現在隻知道一點,女兒好起來了,這就足夠了。


    這一刻,李茹眼淚不停的流下來。


    怎麽也止不住。


    她抱著女兒哭,越哭越大聲。


    一直以來她的壓力太多了,她擔心女兒將來,也擔心自己哪一天堅持不住,她也倒下,家裏要怎麽辦?


    她一直強撐著,每天都帶著微笑,就怕母親看到會擔憂,她每天都在堅強麵對一切。


    他很想哭,大聲的哭,隻是她不敢。


    害怕哭了就是軟弱,家裏還需要她。


    現在她再也堅持不住了,大聲的哭了出來。


    如果說之前在天雲觀,她的哭是為了女兒,那麽現在的哭,是為了自己。


    也為了整個家。


    一旁端著菜,目睹了這一切的李茹母親,眼中亦是有淚流出。


    “一切都會好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


    她低聲念著這些話。


    這間不大的屋子,三道哭聲響起,明明是哭聲,但是卻洋溢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


    ……


    天雲觀中。


    正在陪孫兒兒媳吃飯的朱長夜,似乎心有所感,舉目眺望遠方,臉上有溫和的笑容。


    “看來,已經睡一覺醒過來了。”


    他臉上有溫柔的笑容浮現,看向遠方天空,雲皚皚飄動,晴空湛藍。


    其口微動,有淡笑聲傳出。


    “命運苦痛,但是終有一天會苦盡甘來,那一刻將是海闊天空….”


    ……


    “太不可思議了!”


    李茹母親驚呼。


    在小涵會說娘,又會表達歉意時,她們很開心,在喜悅中給一家人高高興興吃頓飯。


    之後她們經過一段時間的緩和,心情也有了絲絲平複,她們開始詢問小涵的情況,並且有了現在的算術測驗。


    而這測驗結果,讓她整個人呆住了。


    不隻是她。


    李茹看著坐在桌子邊,會簡單數數的女兒,一臉不敢置信。


    “真的好了….”她低喃。


    旋即,李茹猶豫了一會,開口道:“小涵,你可知道,你為何身體好起來了?”


    “是一個爺爺幫的我!”


    小涵點著小腦袋,口中倒出這麽一句話。


    李茹,李茹母親皆是沒抱期待。


    小家夥終究隻有五歲,還不怎麽記事,她們原本就沒打算問出來什麽,問也隻是單純的心裏好奇罷了。


    隻是讓她們驚愕,小家夥竟然知道她身體好起來的原因!


    一個爺爺幫的?


    李茹急忙問道:“那位爺爺,他在哪裏?”


    她臉上的疑惑,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沒有減少,反而變得更多了。


    能幫一個智力缺陷的孩子,恢複智力,這得是何等高人!


    聞言。


    小家夥奶聲開口:“爺爺,是在剛才那個道觀裏!”


    “道觀?”李茹母親疑惑:“天雲觀?”


    小家夥不斷點頭。


    李茹驚喜,果然那家天雲觀很靈。


    她以前也拜道觀,隻是沒有拜過天雲觀,最近聽說天雲觀許願特別靈驗,所以才帶著女兒過去。


    下一刻,李茹再次問道:“小涵,你可知道,那位爺爺什麽樣子?”


    聞言,


    小家夥小臉露出回憶之色。


    “老爺爺他,長得很和藹?”


    她如實說道。


    聽到這話,李茹和李茹母親都是苦笑,這個等於沒說。


    而後,


    小家夥小手指著黑色桌子:“老爺爺衣裳是黑色的,很好看….”


    這也還是籠統。


    李茹打算明天,再帶女兒去趟天雲觀。


    就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碰到那位老爺爺。


    若沒碰到,


    就繼續拜下城隍大老爺,畢竟,若不是去了趟天雲觀,女兒又怎麽會好。


    .


    ….….….…….….


    與此同時。


    皇城,戶部。


    戶部主事送了一封加急奏疏過來。


    戶部侍郎傅友文有些不解,按道理來說,奏疏都該先送到殿閣,可為什麽卻送到戶部來了?


    “怎麽回事?”傅友文蹙眉問道。


    那年輕的戶部主事道:“回大人,是巡視淳安左僉都禦史的賬簿冊子,要你過目清點一下,無誤後交給聖上。”


    “方田?”傅友文心微微跳了跳,這個縣怎麽這麽熟悉?好似前幾天聽過一般。


    容不得他多想,有一個戶部主事走來。


    “大人,這是一份來自寧波右僉都禦史的賬簿冊子。”


    有戶部官員,遞著賬簿冊子過來。


    傅友文渾身像是觸電一般:“也是讓本官清點賬目,交給聖上?”


    “對!”那戶部主事回道。


    傅友文吧嗒一下,手中兩份賬簿,居然同時落地!


    他有些失態了。


    隨後趕緊打開。


    來自方田的奏疏上寫著:茲查方田修建新安江造冊百姓一千三百人,耗費工錢三萬七千兩,耗費大石、夯土、木材….合計七萬四千餘兩….實際參與修建新安江工人三百六十三人….大石、夯土、木材等皆以次充好….


    嘶!


    吃空餉、以次充好!


    傅友文眼睛漸漸瞪大。


    這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以為天高皇帝遠,皇帝就查不到?


    等等!


    傅友文霎時間打個寒顫!


    當初老爺子專門挑出了方田縣的賬簿,讓都察院去查.…不對!不止方田縣的,還有寧波衛的!


    傅友文忙不迭顫抖的拿著另一封賬簿奏疏,都察院禦史台白紙黑字上寫的清楚明白,寧波衛….也腐敗了!


    這兩地的賬簿都存在嚴重造假,切合實際賬務支出的少之又少。


    看到這裏,傅友文心驚肉跳!


    當初他認為老爺子,是在隨即抽調各地賬簿進行排查。


    如果真是隨機抽調,那麽為什麽老爺子找出來的兩個賬簿,都這麽巧合的出了問題。


    這還是巧合嗎?


    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老爺子.…天呐!老爺子眼睛何時變的這麽毒了?就看了一眼!他就隨意瞥了一眼,就知道這兩地方的賬簿出問題了?


    還是說,老爺子背後真有高人指點?


    那這高人得多厲害,隔空都能幫老爺子,把吃空餉的地方給揪了出來。


    傅友文開始大口喘氣,眼睛也緩緩瞪大,有些瞠目結舌,顯然震驚的不輕。


    要知道,就算讓他戶部派十個吏目,連天加夜的排查,恐怕沒有一兩個月,都未必能找出哪些地方的財政賬簿是出問題的!


    老爺子究竟用了什麽逆天的仙法,才能做到一眼辨別出假賬?


    傅友文急忙拿著兩個賬簿,眼眸裏陰暗不明,快速朝皇宮奔去。


    朱元璋正在批著奏疏。


    他眉宇擰的很高。


    最近,各地方的災情似乎更加嚴重起來。


    雖然從那些蓉城被殺的奸商府邸上,吃進來十幾萬兩白銀,還有試收商稅收起來的錢。


    但這些錢,未必能應付掉整個大明地方災情!


    作為大明的主宰者,這個國家,有太多的事需要朱元璋一個人去扛著了。


    似乎想起什麽,朱元璋微微笑了笑。


    也不是咱一個人抗,咱爹,現在不是也時不時能幫著咱了麽。


    想到那還在天雲觀的老爹,朱元璋笑的很開心。


    他揉了揉酸脹的腿腳。


    朱元璋有風濕,有時候坐的久了,會有些疼痛。


    “年紀大了,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得盡早找時間和老爹見麵了。”


    朱元璋低喃。


    心中那顆見老爹的心,越來越強烈。


    當年沒能見到爹娘,這是他一生的遺憾,現在老爹活了,他不想死之前都沒見過。


    搖搖頭,不再多想。


    朱元璋起身走了兩圈,剛準備繼續批閱奏疏。


    大殿外,傅友文便冒著風雪從遠處而來。


    朱元璋背著手站在大殿門前,屋內盆火烤的很旺,可屋外卻寒冬刺骨。


    朱元璋也不嫌冷,就站在門扉前。


    “陛….陛下,出大事了!”


    傅友文急促走到朱元璋身前,一個踉蹌,差點沒摔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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