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這點,咱再去看周德興怎麽處理?”


    “此人若是不殺,開了這先例,底下那些侯爺和王爺,都效仿周德興咋辦?咱心裏那道坎能過的去嗎?”


    “任何有苗頭的壞事,咱都得在它沒野蠻生長前給它斬了!”


    朱元璋看著朱雄英,繼續道:“當然,這裏麵還有個更深的意思。”


    朱雄英不解的道:“是啥?”


    朱元璋饒有深意笑道:“給後代鋪路。”


    最近呂氏的小動作,有些他都看在眼裏。


    不安分呐。


    直接對呂氏動手不好,所以朱元璋想著通過敲打周德興,讓呂氏能夠明白一些什麽,從而別把孫兒朱允炆給帶壞。


    然而這話,朱雄英就不理解了。


    給後代鋪路?這是給自己鋪路?


    可自己,江夏侯也沒對他做什麽啊。


    望著朱雄英那迷茫樣子,


    朱元璋笑了笑,並沒有解釋什麽。


    朱元璋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好了,利弊都給你分析好了,所以現在,你明白為什麽咱要殺周德興了嗎?”


    “你不必猶豫不決,覺得他和咱朱家有了什麽親近的關係,就動不得他。”


    “臭小子,帝王無情,不是因為帝王本身無情,而是在許多事情上,不得不無情起來,都說皇帝是孤家寡人,這話不錯,因為站在巔峰的男人,注定孤獨!”


    朱雄英有點心悸,但仔細一想,爺爺卻說的不無道理。


    “爺爺,我來處理!”


    朱雄英堅定下來。


    這件事本來他不想接,哪怕爺爺吩咐的也一樣,但這事兒關乎著師尊,那周德興敢對師尊動手,已然是觸及他的逆鱗。


    “好!”


    朱元璋讚許道了一聲。


    隨後言語一變,他站起身,看著朱雄英,麵色凝重道:“人!由你來殺!”


    “什麽!”朱雄英臉色大變:“爺爺,我來處理這事沒問題,可為什麽要由我來殺人。”


    朱雄英不敢殺人。


    他才八歲,見過父皇和爺爺殺過人,很多很多人,但那是爺爺他們。


    身在朱家,朱雄英知道自己早晚也要變成那樣,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這是他的宿命。


    可….這也太快了。


    而這,也正是朱元璋的意圖。


    小時候的孩子還沒塑型,最好培養。


    他要讓朱雄英早點斬人,從小磨礪殺人性子,往後才不會優柔寡斷。


    “這事,就這麽辦。”


    朱元璋拍拍朱雄英肩膀:“臭小子,咱和你師尊,可都看著你來處理這事。”


    為了讓大孫能心安理得落下屠刀,朱元璋特地搬出老爹。


    朱雄英有些悵然若失,迷迷糊糊點頭:“爺爺,我….我盡量下得去手。”


    其話語意思,是要按朱元璋的路走了。


    隻是一時之間有點難以接受,他需要緩緩。


    “好!”


    朱元璋直接應下,隨後對外開口道:“進來。”


    話音落下,副錦衣衛使蔣瓛走了進來,恭敬在一旁站著。


    “周德興的事,問蔣瓛。”


    朱元璋指著蔣瓛,默不作聲。


    “卑職副錦衣衛使蔣瓛,見過太孫殿下。”


    朱雄英驚愕的看著蔣瓛,又呆呆的看著朱元璋。


    這架勢,好似這案子,爺爺早有準備讓他來辦了。


    朱元璋見朱雄英有些發愣,便繼續開口對何廣義道:“周德興的案子,由皇長孫朱雄英來辦,以後他是你主子,有事找他。”


    蔣瓛拱手領命:“卑職明白!”


    朱雄英此時也冷靜下來。


    他知道爺爺不是開玩笑,大腦便開始迅速運轉。


    爺爺之前和他提過很多次大明的辦案過程,怎麽辦案,他心裏還是有底。


    剛才爺爺也給自己分析過,周德興是必死的,結合以前爺爺辦理的各種案子來看,他知道,周家財產可能都要全部繳獲。


    這麽想著,朱雄英聲音也有些冰冷起來。


    “蔣瓛,你帶些錦衣衛,親自去一趟周府,主案犯周德興和其子皆抓捕歸案,此事不要牽連其他人。”


    話音落下。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依舊默不作聲。


    怎麽督辦,皆在朱雄英。


    他要讓大孫感受一下,什麽叫一言掌控生死,什麽叫權力巔峰!


    他要讓朱雄英記住這種味道,記住做皇帝手握權力的美妙感覺!


    “涉及的財產一律查封。”


    朱雄英話中帶著告誡的意味,麵無表情的繼續道:“伱們辦案不容易,但是要管好下麵的人,別查封財產的時候渾水摸魚!”


    “在三司會審之前,所有人犯不得私刑拷打,涉及的財產以後也都要上交國庫,你的人別動不該動的心思。”


    既然是爺爺讓自己督辦此事,那朱雄英也就沒有任何需要顧慮的了。


    等朱雄英說完,蔣瓛便抱拳道:“卑下遵旨!”


    朱雄英點頭擺手道:“去吧,此案宜早不宜晚!”


    “是!”


    “辦好了,你們風光大吉,要是出了些閑言碎語,我想你的下場不會太好。”


    末了,朱雄英叮囑。


    蔣瓛冷汗涔涔,原以為少年主子會好說話一點,沒想到少年主子居然把下麵的人心,看得如此透徹。


    這將來一定和老爺子一樣,都是個眼裏不揉沙子,要小心伺候的主子。


    “卑下,明白,卑下一定盡心盡力!”


    “明白就好!”朱雄英虛扶了一下,笑道:“你們錦衣衛是天子親軍,你們辦差,辦出了岔子,傷的是爺爺的臉麵,其中的關節你們自己拿捏,能明白?”


    蔣瓛點頭,行完禮便走了。


    等他走後,朱元璋似笑非笑的看著朱雄英,緩緩開口:“一威一捧,好小子,這手段玩的漂亮!”


    朱雄英趕緊道:“爺爺,您老可別醃臢我了,我方才有些緊張。”


    朱元璋哈哈大笑:“沒事,慢慢來,以後有的是案子給你來辦。”


    “你父親近些年也不該動屠刀了,要懷柔給那些官員好印象,以後估計都得由你來代勞。”


    “這不是什麽大案,讓你督辦,也是咱培養你的意思,以後遇到案子大了,你才不至於慌張失措。”


    朱雄英聞言,愣住了。


    這還不是大案啊?


    一個侯爺,大明外戚勳貴,說沒就沒了。


    那可是侯爺啊。


    這都不是大案,得多大的案,才算大案?


    朱元璋不想在上個問題糾結太久,換了個話題道:“臭小子,咋樣,一言一語,決定別人生死,有什麽感覺?”


    朱懷回想一番,咂摸咂摸嘴:“很美妙!”


    他沒有絲毫作假,在朱元璋麵前不必矯揉造作,感覺美妙就是美妙!


    為什麽每個男人,都這麽渴望權力?


    今天朱雄英,徹底感受到一種玄妙的感覺。


    說實話,這種滋味,嚐試過一次,就能令人欲罷不能。


    難怪周德興,會為了一個爵位對皇帝心不滿。


    朱元璋嗬嗬笑著:“美妙是美妙,但你要時刻謹記,這是一柄雙刃劍,咱之前教了你很久,要克製住自己的欲望。”


    “當你沒掌權之前,你或許不明白為什麽,可現在,你懂了嗎?”


    “如果你克製不住欲望,也會像周德興這樣,一點點將自己陷入囹圄之境。”


    “再朝大了說,如果皇帝控製不住欲望,那麽這個王朝,可能就會被顛覆!”


    朱雄英點點頭,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是他第一次感受斷人生死權力的滋味,確實能讓人滋長出野心。


    誠如爺爺說的,要控製住這種野心。


    朱雄英由衷的抱拳道:“爺爺,謝謝啊,我好像漸漸明白您的苦心了。”


    朱元璋哈哈大笑:“你個臭小子,成了,你是咱孫子,咱不教你教誰?”


    “周德興該殺,你也不必考慮那麽多,剛才做的都不錯。”


    “以後禦下,也該如此,要掌控他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你也莫要著急,老頭子一時半會死不了,還能教你看明白一些事兒。”


    “咱教你帝王之道,你師尊教你修仙之法,往後大明在你手中,咱認為比在咱手裏,還要充滿強大和勃勃生機。”


    朱雄英擦了擦汗:“爺爺,言重了。”


    朱元璋呷口茶,有些開懷的道:“好了,那就不說這個,咱要去東宮昨日搭建的暖棚,看看咱的綠菜和西瓜,今天澆水了嗎?”


    朱雄英喜笑顏開:“澆了,早澆了。”


    “中!看看去!”


    .


    ….…….….….….


    傍晚時分。


    應天府飄起了雪花。


    大明宮前,周驥將衣衫穿好,從一處門房走了出來。


    屋內,隱約還能聽到幾個宮女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沒錯,他在禍亂宮闈!


    宮內,許多宮女都被他強硬的媾和過。


    此時也到了下值的時間,周驥便出了皇宮,滿足的坐上回家的轎子。


    城裏已經冒起炊煙。


    晚雪撲簌簌,和炊煙夾雜在一起。


    一幅晚雪夜歸的生活畫卷。


    周驥這些日子被色掏空了身子,作為殿前指揮使,他已經外強中幹。


    和宮女媾和,也最能了解宮內一些不為人知的事,周驥對此樂此不疲。


    而最近壓力太大了,並且天雲觀那檔子事讓他心中愁眉不展,更加愛上來宮裏找她們,以疏解煩惱。


    而且周驥敢篤定,宮內的宮女們,一定不敢將此事張揚。


    至於宮女會不會懷孕?


    不會,他事前都帶了魚泡套聲。


    今天他就從宮女那兒,聽聞老爺子又一次出宮了,而且心情還很不好的樣子。


    卻也不知道哪個倒黴蛋,又觸怒了老爺子的晦氣。


    (這是真事,曆史周德興之死,就是因為兒子周驥禍亂後宮。)


    與此同時,


    北風呼呼的刮著,雪花不住的從天空落下。


    周府內紅色燈籠如血一般,照耀著整個周府。


    周驥的轎子抵達周府門前,牌匾上大紅燈籠將‘江夏侯府’照耀的如同白晝。


    周驥下了轎子,便抬腳朝屋內走去。


    門子和下人見到周驥紛紛打著招呼,模樣說不出的恭敬。


    在這等級森嚴的時代,周驥和周德興,就是江夏侯府的天,他們可以隨意處置府上的任何下人。


    周驥曾讓府上幾個婢女有了孕,最後生生被周驥給打到流產,然後趕出府外,自生自滅。


    這種事,在周家屢見不鮮。


    這就是權力的美妙!


    而再過些天,老爹周德興就要回江夏鳳陽了,屆時他周驥就是這府邸的天!


    唯一的天!


    不過老爹說過,老爺子正在不斷處理他們這些朱允炆羽翼,老爹先是被處理回鳳陽,保不住哪天他也是如此。


    這也讓周驥實在不甘,但又無可奈何。


    隻能是能留幾天應天府,就多多享受幾天。


    “少爺,老爺讓您去見他。”管事小心翼翼的對周驥說道。


    “噢。”


    周驥邁著王八步,走到周德興的書房。


    周德興有點古怪,麵色顯得很是凝重,有種大難來臨的樣子。


    “爹,這是咋了?”


    周驥有些不解。


    周德興衝周驥招招手,等周驥靠近,他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將周驥抽了個趔趄。


    “爹!你瘋了啊!”


    周驥捂著臉頰,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周德興。


    周德興破口大罵道:“老子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要在皇宮瞎搞?定力不夠就去青樓,去畫舫,誰讓你在宮裏胡來的?!”


    周驥一臉委屈的道:“我這是為了什麽?不還是為了套出老爺子的信息,不然我咋知道老爺子今天又出去了?”


    “爹,你是不是瘋了,我要被你打死了!”


    周德興看著一臉委屈的周驥,怒道:“你還委屈上了,這事要是被老爺子知道,你有幾個頭夠砍的?遲早有一天,老子會被你坑死!”


    周驥不悅的道:“宮裏那些賤胚子,誰敢亂嚼舌根?”


    周德興麵無表情的看著周驥:“你在宮裏幹的那點破事,現在給老子收住,以後不要做了!”


    “還有,賭場那邊,盡快抽出來,切的幹幹淨淨!不能因為咱們這段時間虧錢,就想著從那收回來。”


    看著周德興麵色無比的凝重,周驥心中猛地一抽:“爹,這麽謹慎,可是出什麽大事了?”


    周德興凝重的道:“直覺吧。”


    “反正,近段時間,不要給老爺子任何血洗咱們的把柄,咱們要盡快的抽出來,時間不多了!”


    “還有,東宮那邊,能少去就少去,不要摻和呂氏母子的事。”


    周驥突然倒吸涼氣,凝視著周德興:“爹,事情哪有您說的這麽嚴重?朱允炆要不登基,咱周家還有出頭的日子嗎?咱們要幫朱允炆母子,不能遠離啊!”


    周德興搖頭:“幫不了,老爺子乾綱獨斷,既然老大複活,他已經確定扶持老大了,咱們就不要摻和,也不能摻和了!”


    周驥不甘心的道:“老爺子是厲害,可老爺子始終是人,之前老大死了他都無法阻止,說不定有朝一日老大又死了。”


    “咱們就此退縮,萬一朱允炆日後運氣來了,登基稱帝,我周家豈不是….裏外不是人嗎?”


    周德興怒道:“放屁!就算朱允炆登基,也會念著舊情,不會動我周家,但老大就不一樣了,老爺子現在正在把一身本事,言傳身教的教授給老大,老爺子會培養出什麽怪物狠人出來,誰能說得準?”


    “當年老爺子是臣,為了奪得天下,他把小明王給暗中殺了,從而奪得帝位。”


    “萬一老爺子培養的老大也是這樣,他要是上位,想起我周家一直幫著朱允炆這些事,一定第一時間被血洗!一定!”


    周驥道:“那朱允炆,一點機會都沒了?”


    周德興搖頭:“除非老大又死了,而且還要那群文人能給他抬上去,這是朱允炆最後的機會了,不過這太苛刻,而且這些不是我們該關心的事了。”


    “為父剛才說的兩件事,你盡快將周家抽出來,以往那些事,任何一件事隻要被老爺子知道了,我周家.…恐怕都會大難臨頭!”


    “我們幫呂氏母子對付幾次天雲觀,雖未成功,但也確實出力了,這也算是仁至義盡。”


    兩人正在書房說著話,管事走來敲響了書房的門。


    “老爺,錦衣衛的副指揮使,蔣瓛蔣大人來了!”


    周德興一愣,疑惑的看著周驥,周驥也麵皮一顫。


    周德興對外道:“什麽事?告訴錦衣衛,本侯休息了,讓他明日才來。”


    隻是,周德興話音剛落,外麵又傳出一陣陰冷的聲音。


    “下官副錦衣衛使蔣瓛,見過侯爺!”


    周德興身子一僵,努力的保持鎮定,和周驥對視了一眼,才走出去開門。


    “嗬嗬,蔣大人啊,老夫剛才正準備歇息呢。”


    “吃飯了沒?沒吃飯要不留下吃點?對了,找咱啥事?”


    周德興套著近乎道。


    “公務!”蔣瓛淡淡的道。


    “咱現在是個富貴閑人,你找咱有什麽公務!”周德興冷哼一聲。


    “奉旨,抓人!”


    言畢,周德興如遭雷擊。


    “奉旨?奉什麽旨?咱進宮去找陛下!”


    周德興知道大事不妙,他以前做了那些勾當,每一件事都能致命。


    特別是傳國金印那件事,更是誅九族的大罪。


    雖然他認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但難保錦衣衛手眼通天,查出些什麽。


    而當錦衣衛說出這話的時候,他就知道,肯定有些齷齪事,被錦衣衛知道了。


    他隻希望,不是傳國金印那件事。


    如今。


    他現在唯一的機會不是和錦衣衛辯駁,這群咬人的狗,是沒有思想的,和他們說再多都沒有用。


    他現在唯一活著的機會,便是去找朱元璋!


    朱元璋一把年紀了,他重感情。


    自己和朱元璋相交了許多年的感情,隻要找朱元璋求情,隻要哭一哭,表明自己悔改之意….一定還有救!


    老爺子一定會念及舊情,饒了自己一命。


    蔣瓛邊從懷中掏出卷宗,邊平淡的道:“下官奉的,不是陛下的旨。”


    轟!


    周德興搖搖欲墜,差點暈厥過去。


    不是老爺子的旨?


    你錦衣衛,可是天子親軍!


    你們隻能是皇帝調動!


    可現在你說不是老爺子下的令,那是誰?


    是….是老大嗎?


    錦衣衛可是隻聽從天子調遣的啊!這,這是….老爺子是….


    是要拿他們,給老大練刀嗎?


    屬於老大自己的屠刀?


    周德興渾身有點顫抖。


    隨後,他顫抖的打開蔣瓛遞過來的卷宗。


    一瞬間,他整個人僵住了。


    “人犯周德興,洪武二十三年貪墨賑災款.…開設賭坊.…兼並土地.…臥牛山強買強賣….”


    各種罪行,上麵都記錄的詳細無比。


    特別是臥牛山這事兒,記錄無比準確。


    周德興沒想與朱長夜有關係,隻當這事因為是近日發生,所以詳細。


    此刻。


    周德興一生殺過無數人的手,激烈地顫抖起來。


    這上麵,每一條罪證,都是殺頭重罪!


    周德興再也念不下去,厲聲喝道:“這是誣陷,咱要到陛下那裏,參你一本!”


    “咱要進宮麵聖,來人,伺候更衣!”


    蔣瓛淡漠的看了他一眼,道:“侯爺,您沒聽明白嗎?這件事,不是陛下他老人家督辦的。”


    “胡說!咱是陛下的同鄉,一塊出生入死的老夥計,咱見君都不用跪的!”周德興氣急敗壞的怒吼著。


    “陛下準是被奸人蒙蔽了,所以才會如此,你讓咱見陛下,陛下聽咱說完,就能明白了!”


    “咱怎可能幹這些事?怎可能?帶咱進宮!”


    蔣瓛搖頭:“這個案子,不是陛下督辦的。”


    他再次重複。


    想了想,蔣瓛繼續道:“而且,哪怕陛下督辦,您也無法改變陛下主意。”


    “隻因侯爺你,惹到不該惹的人。”


    周德興雙眼驚顫:“誰?誰是我這個侯爺都不能惹。”


    蔣瓛湊近他耳旁,口齒輕動,輕輕吐出八個字:“天雲觀觀主,朱長夜。”


    朱長夜!


    什麽,是那個仙人!


    周德興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蔣瓛想了想,再次解釋道:“上一次與天雲觀有關的,是楚王朱楨,而朱楨是陛下親兒子,也因為惹到天雲觀,被流放嶺南。”


    “侯爺,你還不是陛下親兒子,你認我,哪怕陛下督辦,你也能讓陛下….收手嗎?”


    蔣瓛一般辦案,是沒那麽多話。


    但這是朱元璋特地交代他,讓周德鑫死,也要讓他死的明。


    隻因周德慶,是曾經陪著他打天下過來的人,他不想周德興,死的不明不白。


    “這….這天雲觀觀主朱長夜….”


    周德興聲音顫抖,呼吸都有些急促:“就因為他是仙人,所以陛下認為得罪不起?”


    蔣瓛搖頭。


    “那是什麽原因?是什麽原因!!!”


    周德興大叫起來。


    他已經快要破防了。


    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幹了那麽多齷齪事,老爺子還沒查出來,反倒是因為天雲觀這事,查了他,順便把他底都給查了出來。


    假如當初知道天雲觀觀主朱長夜,對朱元璋那麽重要,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去招惹天雲觀。


    可這天雲觀….


    到底怎麽回事,值得老爺子如此重視。


    甚至最重親情的老爺子,親兒子都能給丟過去嶺南。


    蔣瓛沒有直麵回答,依舊是湊近周德興耳朵,輕輕說出一句話。


    周德興從開始的迷茫,聽完之後,瞬間瞪大眼睛,之後….則無奈苦笑。


    “老爺子的老爹….這,天雲觀觀主朱長夜竟是太上皇,世上竟有如此之事。”


    周德興低喃,不斷苦笑。


    而這下,他沒有再大吼大叫,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


    神仙來了,也難救。


    蔣瓛返回原本位置,頓了頓,招招手,對身後道:“進去,將周公子也請出來。”


    “周公子在後宮,也禍亂了有些時間了,總該出來交待幾句,不要讓你爹一直擋在你前麵。”


    轟,轟,轟!


    錦衣衛猛地衝進周德興身後的書房,將瑟瑟發抖的周驥給抓了出來。


    “爹,爹,您老救我!”


    周驥嚎啕大哭。


    “蔣大人,我我….我認識那天雲觀觀主,我….我還給他道觀送了一塊金子,他道觀裏的人認識我,一定認識我!帶我去見天雲觀弟子,帶我去見他們.…”


    周驥剛才在屋裏聽清楚事情來龍去脈,驚慌失措。


    蔣瓛冷眼瞥著父子兩:“三司會審前,就有勞兩位在錦衣衛待一段時間了,有很多事,還是需要查的。”


    說罷,他朝後猛地揮手。


    “人帶走,周家,查封!清點所有財產!都去做事!”


    等蔣瓛說完,周德興頓時手腳冰涼牙齒打顫。


    他不知道等著他的會是什麽結果,他也不知道朱雄英還有朱元璋,會怎麽對付他們。


    但他知道,隻要老爺子心軟,自己再去找朱長夜認錯,就還有救,一切都還有救!


    他最後看了一眼府上管事。


    管事瞬間了然,趁著夜色,從側門遛了出去,直奔東宮而去。


    .


    …….….….….….


    東宮。


    朱允炆在溫習著課業。


    課業大多數是儒家理論,隻是這些課業中,大都是孔子的思想,沒有孟子的主張。


    對於孟子,曆朝曆代的君王心情都很微妙,既愛又恨。


    因為在統治者看來,孟子的思想裏,有著許多無君無父的東西。


    呂氏給朱允炆泡好蜜茶,叮囑朱允炆不要看的太晚,便走了。


    外麵已經飄起雪花。


    呂氏踩著軟綿綿的雪花,剛要回寢殿,就見有太監走來,小聲說了兩句。


    呂氏眼神晦暗不明:“帶我去見他!”


    不多時,她便接見了周府管事,了解好情況之後,呂氏麵色大變。


    她再次提著披風,急促的找到正在溫習學業的朱允炆。


    “兒子,周家….出事了。”


    朱允炆愣了愣,將書放在案牘上,拉著呂氏道:“娘,不急,慢慢說。”


    呂氏努力的平複心緒,顯然剛才對她的衝擊太大了,讓她一時間有些難以冷靜下來,


    過了片刻她才戰戰兢兢的道:“被抓了,你叔父還有堂兄,都被抓了。”


    朱允炆有些驚愕的看著呂氏,蹙眉道:“為什麽?”


    呂氏咽了咽口水,臉色有些慘白:“開設賭坊,貪墨賑災款,yin亂後宮,臥牛山仗勢欺人強買強賣.…”


    一樁樁罪行說出來之後,朱允炆都忍不住張大了嘴巴。


    “這,這是死罪!”


    呂氏道:“娘知道,他們是死罪不錯,但江夏侯和皇上關係匪淺,這些年,老爺子殺太多人了,老爺子會念著舊情的,你要想方設法,讓皇上見一見周德興!”


    朱允炆不解:“娘,您這不是糊塗嗎?我若去求情,皇爺爺不是更加厭惡我?”


    呂氏搖頭:“孩子,你不懂,江夏侯在應天有很大勢力,他活著,對你有很大的幫助,隻要他還活著,他的人脈就不會斷,我們就能通過他,聯係到很多人,所以他不能死!”


    “一定,不能讓他死了!”


    呂氏並不是要救周德興,而是周德興背後還有一批人是可以拉攏的,但這批人的人脈,隻屬於周德興。


    所以呂氏得保證周德興活著,他活著,這背後的人,呂氏才能讓朱允炆加以利用和收買。


    就如老大和藍玉的那層關係一樣。


    朱允炆現在的關係網,實在太單薄了,隻有那群腐朽的文人,可是現在老爺子又顯然不重視那些腐儒!


    這也是為什麽,周德興會讓周家管事來找呂氏的原因,因為他知道,呂氏一定會救他。


    朱允炆麵色有些凝重,看著呂氏,重重點頭道:“娘!我明白了,我去找皇爺爺!”


    “好!”呂氏憂心忡忡的回道。


    望著朱允炆離去的背影,呂氏伸手揪著心口:“一定會沒事,一定的!”


    “你們可以死,但我兒的關係不能斷,一旦斷了,哪怕未來機會到來,也沒能力抓住,我兒大業….不能毀!”


    想了想,


    呂氏也是動身起來,她要去找朱標,吹吹耳邊風,讓他也向老爺子求情。


    另一邊。


    朱允炆踏著軟綿綿的雪花,朝奉天殿走去。


    他抬頭看著天色,這個時間點,他篤定皇爺爺還在批著奏疏。


    一路上,朱允炆心中想了很多措辭,想著怎麽替周德興開脫,用什麽口吻勸朱元璋等等!


    直到到了奉天殿,他頓時如遭雷擊!


    皇爺爺竟然沒在!


    朱允炆想了想,轉身又朝皇城北鎮撫司走去。


    蔣瓛接見了朱允炆。


    “皇孫殿下,重犯正在詔獄審查,您是不能見的,請恕罪。”


    “你!”朱允炆指著他道:“我是皇孫!你敢攔我?”


    蔣瓛橫在朱允炆的身前,淡漠的道:“不要讓卑下難辦,請皇孫見諒。”


    “皇爺爺在哪裏!”


    “告訴我皇爺爺在哪裏!”


    朱允炆大聲吼著。


    蔣瓛歎口氣,隨口道:“在外麵。”


    朱允炆瞬間有種無力感,隨後眼神一凜:“我去找皇爺爺!”


    “皇孫殿下,這案子,不是陛下他老人家督辦的,您還是不要叨擾陛下了。”


    朱允炆震驚了:“不是皇爺爺,那是誰?誰還有權力緝拿大明王侯?”


    蔣瓛麵無表情的道:“是太孫。”


    “太孫….”


    朱允炆麵色頓變,臉上霎時紅潤起來。


    老大!


    皇爺爺,居然讓他動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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