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從任何角度來看,他們都覺得交趾,布政司不值得投入這麽大的人力和財力過去。


    所以朝廷和戶部,幾乎不會給與交趾太多的支持,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靠朱雄英自己去發展。


    他現在唯一有的,便是調動人事的權力。


    “頭疼啊,頭疼!”


    “還是得找師尊問問!”


    朱雄英吐出口氣,本能的想起來朱長夜。


    …………


    與此同時。


    皇宮。


    今日,朱元璋家宴。


    馬皇後和朱標都沒來,據說是因為朱標處理政務,然後馬皇後則是給他帶菜不來了。


    但這番措辭,藩王們都不信。


    老爺子一個最重家庭之人,會讓人在家宴上缺席?


    而且缺席的,還是無比重要的三大人物。


    朱標,朱雄英,馬皇後。


    這讓別人聽著,誰信?


    肯定是有其他原因。


    而這,的確如同藩王們所想。


    如今馬皇後三人不到來,是因為他們三人….都在天雲觀陪著朱長夜。


    這也是朱元璋想出來的法子,讓三人去陪著老爹。


    此刻。


    皇宮家宴上。


    缺了馬皇後三人,藩王們怎麽想怎麽覺得不對勁。


    但也沒多說什麽。


    而此次家宴,


    沒有以往隆重,就是尋常一家人聚在桌子上吃著家常菜。


    桌子是八仙桌,朱元璋獨一檔的坐在正位。


    秦晉二位居次,而後是燕王等。


    長幼有序,尊卑有別。


    這裏沒有女人,隻有朱元璋和朱元璋的兒子幹兒子們。


    朱元璋沒喝太多酒,緊遵朱雄英和朱長夜通過朱雄英給他的叮囑,不敢多喝酒。


    老爺子一輩子強硬,被朱長夜這老爹拿捏住也就算了,到老了還被這大孫子拿捏的死死的。


    眾兒子們,也知道朱元璋喜歡那種男人扒拉飯的虎勁,所以兒子們扒起米飯一個曬過一個狼吞虎咽!


    “二十四,當哥懷裏來坐,屁大點大,菜都夠不著!”朱棣笑著衝朱棟招手。


    一家人和睦的樣子,朱元璋是最喜歡的,嘴都樂的合不攏。


    這些,都是他的心頭肉,雖然朱元璋暗中算計他們,但真要聚在一起,隻要他們安穩的,朱元璋可保他們萬世太平!


    朱棟搖頭:“不幹伸!”


    他怕朱元璋,尤其朱棣還和朱元璋坐的這麽勁。


    “嘿!臭小子!四哥的話都不聽了!”


    朱棣起身,將朱棟給抱了過來:“謔!吃這麽胖!不錯,將來一定是個壯漢!”


    朱元璋沒好氣的白了一眼朱棣懷裏的朱棟:“你瞧他這德行?還壯漢!鼻涕都刮不幹淨。”


    被老爺子這麽一說,朱棟又看到老爺子那恐怖的臉色,他….嚇尿了。


    嗞了朱棣一身。


    “啥東西?這麽熱乎?”


    朱棣低頭,瞬間,臉黑了。


    他真服了!


    ……


    臘月二十八,晚,這是一場男人間的聚會。


    是朱元璋一家子最純粹,最沒有禮節,也沒有勾心鬥角的家常天倫聚會!


    是如當年,朱元璋和馬皇後帶著一家子兒子和養子搶食吃的家常晚宴。


    對於年幼的幼子小王爺們,朱元璋雖然也板著臉,但是從心裏溺愛,揮手趕走上前的宮人。看著小兒子,跟自己幾個大哥,坐在一起狼吞虎咽,老爺子滿眼是笑。


    團圓是福。


    朱元璋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團圓。


    就是可惜,咱老爹和妹子四人,團圓不上了。


    “你要吃魚嗎?”


    桌子上有一份酸甜可口的鬆鼠桂魚,朱棣對朱棟問道。


    “我自己夾!”朱棟邁著短腿,踩著凳子,費力的伸手。


    “小心摔了!”


    朱棣手疾眼快接住了幼弟,隨手在對方鼻子上捏了一把,笑道。


    “嗬嗬!”朱棟傻笑起來,憨態可掬。


    “這孩子….好像,有點傻?”


    朱棣心裏暗道一聲,卻突然感覺腳上有些發熱。


    低頭一看,朱楠開襠褲的雀兒上,一股黃水正呲在朱棣的褲腳上。


    朱棣這一輩子,什麽風浪沒見過,但就是沒孩子尿過。


    “你?”朱棣大怒。


    “阿這!”朱棟依舊是笑:“四….四哥,我看到父皇就嚇尿了,你沒生氣吧?!”


    “哈哈哈!”


    龍椅上,朱元璋拍著扶手放聲大笑,顯然開心至極。


    朱棣看到朱元璋如此開懷大笑,一腔怒氣也隻能憋住,捏了捏朱棟的胖臉:“能尿是福。”


    朱棟開心的點頭:“四哥真好。”


    說著,朱棟噴了。


    “我….哇!我竄稀了!四哥,你不要生氣.…”


    朱棣低頭,被拉了一身。


    “你!”


    “嗬嗬!”


    “父皇,我帶著臭小子去洗洗!”


    說實話,他惡心的快吐了!


    大家都在吃飯,這小王八蛋又尿又拉的,誰罩得住啊!


    朱元璋笑聲更大,剛準備說話,錦衣衛指揮使何廣義急促走來。


    他在朱元璋耳邊說了些什麽,朱元璋麵色微微變了變,他看著眾兒子們,揮手道:“你們吃,咱有事出宮一趟。”


    說著,便焦急離去。


    眾藩王麵麵相覷,皆不明所以。


    後天就過年了,咱爹還記著出宮?


    出宮?幹啥?


    看咱爹這表情,似乎出了什麽大事。


    可什麽大事,是值得老爺子親自出宮的?


    許多藩王雲裏霧裏,皆一頭霧水。


    唯獨朱棣,那雙虎目中露出三分沉思和精明。


    朱棣沉思片刻,便抱著主動這小胖墩去洗漱換衣服。


    很快,再次回到宴會前。


    朱棣這次也不自作多情的抱朱棟了,笑著道:“老二十四,你不是說你能弄到西瓜麽?”


    提到這茬事,飯桌上熱絡了起來。


    平安笑著打趣道:“是啊,上次和哥幾個吹噓,說大冬天的能弄到西瓜,你倒是變出戲法給咱們看看呀!”


    朱楠也跟著笑道:“小夥子,隻是吹牛逼,可不是什麽大丈夫!”


    朱棟被這些藩王一激,哼道:“四哥、五哥你們還別不信,我這就去給你們弄西瓜來!我姐夫親自種的我告訴你們!”


    “二十一哥,咱們去拿西瓜!”


    沈王朱模咧嘴大笑:“好!走!”


    “哥哥們,今天咱們讓你開開眼,看看咱們應天是不是比你們藩地要牛逼!”


    說著,兩兄弟風風火火離去。


    少頃之後,兩兄弟吃力的提著一藍西瓜和胡瓜走來。


    眾藩王看後,各個眼睛瞪大,表情有些不可思議!


    朱棣沉思片刻,呆呆看著自鳴得意的朱棟小屁孩。


    這些胡瓜,他昨日去見朱元璋的時候,朱元璋給他洗了兩根。


    那時候朱棣沒多想,還以為是哪裏上貢的。


    可現在看到這一籃子西瓜胡瓜,朱棣腦海中突然聯想到什麽,他對朱棟豎起拇指:“牛逼!還真有!四哥長見識了!”


    然後,朱棣不動聲色的問道:“你說這西瓜你師尊種的啊?你師尊是誰?”


    朱棟不解的道:“我師尊就是我師尊啊。”


    朱棣笑著道:“總不會沒名字吧?”


    朱棟道:“噢噢,叫朱長夜。”


    朱棣深吸一口氣,果然是老爺子。


    這是不是意味著,老爺子開始逐步接觸朱家了。


    而且馬皇後他們這兩日也在頻繁出宮,是不是就是去見他?


    那是不是又意味著,


    爹他已經默認了,老爺子大明太上皇的身份了?


    對這個京師實在太陌生了,許多事,朱棣都需要觀摩,需要從任何人的言語中去揣測,去聯想。


    他不清楚京師的情況具體發展成什麽樣子,更不知道老爺子究竟是怎麽想的,所以他隻能小心翼翼的去猜測。


    朱棣微笑著看著寧王,道:“老十七,朱長夜,你認識不?”


    朱權點頭:“哦,認識,天雲觀的觀主,他最近很有名氣。”


    朱棣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然後道:“吃瓜吃瓜!大冬天吃口瓜,還真他娘是個爽利的事!”


    ……


    夜色很涼,雨幕很大。


    廖鏞給朱元璋撐著傘,將朱雄英的異樣一五一十的告訴朱元璋。


    原來,朱雄英在去找朱長夜謀求出路時,突然想到自己不能純靠朱長夜,如今這般依賴,以後可怎麽辦?


    他就自己一直想著,閉著房間在想著,飯都不吃。


    但怎麽想,也想不明白。


    朱雄英便對廖家兄弟說,感覺自己很沒用,脫離了師尊和爺爺,啥也不是。


    當年爺爺一介乞丐,能打下這偌大江山,他認為自己,是永遠也不可能做到的。


    差距實在是,太懸殊了。


    自暴自棄一樣。


    這把廖家兄弟嚇得不輕,趕緊是去通知朱元璋了。


    有關於朱雄英的一舉一動,甚至是心理健康,朱元璋都提醒過,凡有悲觀現象必須向他匯報。


    是十萬火急!


    所以哪怕是家宴,廖家兄弟也不敢耽擱,直接命人匯報給朱元璋。


    此刻。


    朱元璋聽完,心疼的一抽一抽的,怒道:“混賬玩意兒!一點因為自己能力,就如此作踐身子,完球蛋了!”


    朱元璋背著手,走的很快,三兩步到了朱雄英府宅。


    那側邊身子,已經被漂泊大雨衝的濕透了。


    老爺子推開廖鏞道:“莫要給咱打傘!咱自己去找他!”


    說著,朱元璋背手走進瓢潑雨幕之中。


    大雨陡然衝刷下來,讓朱元璋忍不住一激靈。


    可他心裏窩著火,壓根感覺不到冷意。


    朱雄英此時正在側房內泡澡。


    側房被無煙煤靠的很熱乎。


    朱雄英躺在浴盆內,頭顱枕著白色毛巾,眼睛上也捂著白色毛巾。


    砰!


    門被踹開。


    一絲絲冷風倏地吹了進來,讓朱雄英身子下意識打顫。


    朱雄英掀開毛巾,正欲破口大罵。


    然後,他就看到極為震撼的一幕,讓朱雄英忍不住從浴盆內跳了出來。


    門前!


    寒風大作,大雨傾盆!


    老爺子渾身是水,半黑半白的頭發濕漉漉的,地板上全都是水花,老爺子頭發上滴答滴答朝下滴水!


    那粗布棉襖,因為被雨衝刷之後,已經看不到原先的顏色。


    老爺子渾身濕透,臉上冒著怒氣,眼眶赤紅。


    六十餘水的耄耋老頭,外麵如此大的雨,年輕人淋下去,都指不定要生病。


    更何況朱元璋這麽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朱雄英心裏打顫,臉上布滿濃濃的擔憂和焦急,急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爺爺!”


    他大叫道:“你瘋了啊!你你你!你要氣死我不成!”


    朱元璋臉色發黑:“你!混賬!”


    朱元璋指著朱雄英,全身在顫抖!


    自從朱雄英懂事起,他把自己所有本事絲毫不藏著交給這孩子。


    這孩子做的很好,也讓朱元璋一萬個得意,甚至恨不得逢人就炫耀他有個得意的大孫子!


    可現在,怒氣衝上心頭,那點得意勁也消失了,指著朱雄英破口大罵:“沒本事的軟蛋!老子還當你什麽英雄人物!廢物一個!”


    “就因為認為比不上咱,就自暴自棄了?你要知道,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咱的經曆,你不能比,你師尊的也是!”


    此刻,朱雄英被說的莫名其妙。


    朱元璋越說越怒:“你特麽給咱爭氣點,出了點事就糟踐自己身子,咱這當帝王不是講究全麵,而是優勢發揮,你是和誰學的?有了點屁本事是不是就覺得自己了不得了?”


    “有種你他媽光屁股給老子出去!”


    朱雄英懂了,他知道老爺子為什麽生氣了。


    雨幕之中,朱懷光屁股站在寒風暴雨中。


    不知何時,朱雄英身旁已經跪了兩個男人一個太監。


    廖家兄弟和鄭和,都跪在了朱雄英的身旁,不斷叩首對朱元璋求饒:“老爺子,殿下他知道錯了。”


    “老爺子,這天兒太冷了,會凍壞殿下的,您開恩呐!”


    刺骨的雨水拍打在朱雄英身上,這數九隆冬的天,這種滋味是真不好受。


    朱雄英呆呆的看著老爺子,臉上帶著委屈和茫然。


    他知道老爺子,是因為什麽生氣。


    老爺子一直對自己寄予很高的期望,看到自己因為某時的比不上前人,而糟踐自己的身子,老人家最是看不得這個。


    老人最不希望自己後輩,身子出任何問題,更不希望後輩為了所謂能力不足,而自甘墮落。


    朱雄英理解老爺子的心情。


    看著自家大孫子光腚站在雨中,臉上帶著委屈和迷茫。


    朱元璋心裏是又氣又憐,盡管孫兒受的是他這個皇帝氣,但是現在心裏也在心疼。(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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