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徽沉聲嗯了一聲,道:“看來皇上是打算,讓咱們先將確定皇長孫的消息透露出去。”


    “但是,老爺子的言下之意,又是打算自己親自和朱公子道明這些事。”


    “花非花,霧非霧,老爺子大概就要這麽個效果吧!”


    傅友文急道:“啥意思,要不要和下麵的人說?”


    詹徽點頭:“說,是要說的,但隻能透露皇長孫活著,隻要讓下麵的人知道這個訊息就夠了!”


    “餘下的,他們自己會慢慢猜測聯想。”


    許多國jia大事,都是似是而非的,並且當上層階級透露出某一個信息之後,一定不會空穴來風,一定會有巨大的變動即將到來。


    上麵的每一句話,都會在底層引起巨大的震動和過度的解讀聯想。


    這些道理,他們作為大明的部堂級別且掌控絕對權力的高官,不可能不懂。


    隻要搞清楚老爺子的意圖,他們就能有的放矢。


    傅友文點頭:“本官明白了,本官去和秦部堂他們通個氣。”


    詹徽道:“好!”


    這兩日風平浪靜。


    京畿內各有司衙門,似乎皆沉默下去,京畿的風向沉默的可怕。


    在各衙門中間,隨處都能聽到竊竊私語聲。


    雖然很多清吏司和部衙已經不知道這風聲是從哪裏傳來,但‘謠言’傳播的力度還在加快。


    “皇長孫真的要確定了?”


    “朱雄英麽?”


    “不知道!”


    “……”


    當這些話問出來之後,竟還有人不知道皇長孫叫什麽名字。


    但關於朱雄煥這個名字的風口,已經是京師目前各有司主流討論的話題。


    即便他們都是道聽途說,但這震撼的消息傳出來之後,就仿佛一滴墨湧入了茶盞之中,且以最快的速度在渲染!


    工部。


    工部郎中楊明笙最近很愁。


    當練子寧走後,皇陵的差事真被壓到自己頭上。


    換句話說,楊明笙現在要負責皇陵和皇宮兩地的土木建設。


    雖說工部是個油水很充足的地方,從各地商賈購買材料等等,許多商賈都會賄賂。


    但楊明笙知道,當朝皇帝最恨貪汙腐敗,這裏還是應天城,是天子腳下!


    實際他們這些工部官,還真不敢貪,偶爾的小貪已經是極限,但誰也不敢明目張膽。


    當然,這些都是其次,最為主要的是工期接近,可皇陵和皇宮的修建進度卻一點加快不了!


    楊明笙很愁。


    “楊大人,聽說了嗎?”工部右主事韓齊走來。


    楊明笙很想將皇陵的工事交給韓齊,但韓主事實在太能混,這種混水摸魚的人,要將工事交給他,屆時真完成不了,被降罪的還是楊明笙。


    韓齊這種官場老混子和練子寧不一樣。


    楊明笙看人很準,他知道練子寧是真辦事的人,但韓齊……不提也罷!


    “哦。”


    楊明笙看著韓齊,道:“韓大人又聽到什麽奇聞趣事?哪家官兒又去偷人了麽?”


    韓齊笑著搖頭:“這些都不算啥稀奇的事啦,還有個更加厲害的,想不到楊大人居然沒聽說?”


    楊明笙苦笑道:“自練大人走後,本官前前後後都忙成狗了,還能聽說什麽?”


    人呐!總是失去才知道珍惜,練子寧在的時候,他想盡辦法壓榨練子寧,可現在練子寧走後,他還真找不到可靠的人能用。


    韓齊擠了擠眼,含笑道:“楊大人辛苦,可惜,下官愛莫能助呀!”


    楊明笙看著韓齊,試探著道:“要麽韓大人幫本官督建皇陵工事?”


    韓齊連連擺手:“楊大人不知道下官麽?下官也忙的不可開交,嗬嗬,那成,楊大人您忙,下官也要回去忙了。”


    楊明笙叫住他,揉了揉腫脹的太陽穴,端起茶盞道:“有什麽風聞趣事兒,你且說說。”


    楊明笙說完,便端著茶盞淡淡呷了一口茶。


    韓齊趕緊道:“皇明嫡長孫朱雄英,陛下準備給身份,甚至準備讓他監國。”


    噗!


    楊明笙一口茶就噴出來了,吐了韓齊湊過來的大臉盤子一臉..


    “啊這……嘔!”


    韓齊一臉惡心,“楊大人,你!”


    楊明笙有些抱歉,忙問道:“韓大人,這玩笑可開不得,老爺子會要命的!休要再胡扯了!”


    韓齊收斂怒氣,又一副八卦的樣子湊過去:“楊大人,你以為這是本官亂說的?本官也隻是道聽途說!反正源頭不是本官,查也查不到本官身上。”


    “嘖嘖,這話……也不知道有幾分可信度,太子還活著,陛下讓皇長孫監國?有些離譜。這股子邪風,也不知道誰刮出來的,真不怕老爺子動刀麽?”


    楊明笙點點頭:“算了,且等等看吧,指不定……額!”


    韓齊興趣大增:“楊大人你不會相信了吧?說實話,下官也有幾分信,這些人傳的有鼻子有眼……”


    “出去!”


    “啊?”


    楊明笙不悅的道:“滾出去!本官沒心思和你扯這事,你要閑著沒事……”


    嗖!


    韓齊飛快逃離。


    楊明笙苦笑一番,搖搖頭。


    眼看著日落黃昏,快要下值,不知不覺,這韓齊又跑來找自己摸了一下午魚!


    真特麽是個混子!


    楊明笙收拾一番,想了想,晚上準備去宴請趙思禮。


    他已經宴請趙思禮好些次了。


    現在趙思禮的地位水漲船高,在以前,旁人吃飯都根本不會宴請趙思禮,因為別人都知道趙家家窮,也不會回請他們。


    可現在,那些人仿佛是見了屎的老狗一樣,一天天的變著花樣請趙思禮。


    為何?


    還不是那一頓飯傳了出去,讓他們嗅到了臭味?


    官場就是如此,一頓非常意義的飯局,就能讓你水漲船高。


    哎!


    楊明笙歎口氣,突然想到了趙思禮那年輕的女婿。


    究竟是什麽樣子的來路,居然能讓信國公親自宴請?


    為什麽,自己就不認識這種人物?


    如果那天那頓飯,自己也被宴請去了,現在楊明笙在工部,恐怕能橫著走!


    可惜,他雖然是從五品官,但在那些大佬級別的人物麵前,始終是上不得台麵的存在!


    想融入他們,何其之難啊!


    所以現在楊明笙隻能退而求其次,將目光放在趙思禮身上。


    他準備了一番禮物,便早早的在應天秦懷河旁的酒樓內等著趙思禮的到來。


    沒多時,趙思禮就來了,身旁還有幾個五軍都督府的同僚。


    楊明笙笑著起身:“諸位大人,本官榮幸榮幸!”


    趙思禮現在的地位真的提升許多,每日赴約不斷,他自己也清楚,能有今天這樣,都是朱雄英帶給他的!


    趙思禮本來不想赴宴。


    這些日子,邀請他吃酒吃席的同僚太多。


    一開始隻是五軍都督府的同僚,到後麵各部堂有司似乎也都變著花樣,通過別人邀請趙思禮吃酒。


    窮在鬧市無人聞,富在深山有遠親。


    趙思禮第一次有這種深刻的體驗,當你寂寂無名的時候,你會發現身旁幾乎沒有朋友。


    可當你發跡之後,你會發現你身旁都是至交好友。


    趙思禮以前在五軍都督府是需要想方設法去宴請同僚,宴請上官,甚至還會低三下四的將自家的土特產拿去送人。


    可三番五次都是熱臉貼冷屁股。


    可這一次,他隻是和信國公、涼國公他們吃一次飯,僅此而已,然後,他的人生就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官場能將人性體現的淋漓盡致,既然已經深處在這個體製內,趙思禮也隻能順著潮流。


    中原自立國一來就是人情社會,真正的權貴和暴發戶有著本質的區別。


    權貴是靠著一步步人脈的積累,他們不僅僅隻有財富,更多的是盤根錯節的官場人脈。


    譬如今天一起吃飯的這群同僚。


    有武將有六部的,有各清吏司的。


    這些日後都是趙思禮的人脈。


    到現在為止,趙思禮才真正踏入到另一個階級。


    官與官是有本質區別的,以前的趙思禮也是官,但其實是遊離於圈子之外。


    現在才融入這個圈子!


    這一切的改變,都因為朱懷。


    趙思禮心裏無限感慨,同時也暗暗心驚朱雄英真正的能量有多大!


    當初自己認為他不過一介商賈,到現在滿打滿算不過半年時間,那個當初他認為的商賈,現在已經是他最大的仰仗!


    也就是朱懷現在沒有為官,他要是做了官,大明的官場估計能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小子真正做到了掌控權力於無形之中!


    可他依舊很低調,低調到甚至見到楊明笙這樣的人物,朱懷都不願意交惡。


    不知道是不願意得罪,還是朱懷壓根就看不上正五品的工部郎中!


    趙思禮更偏向於後者。


    毗鄰秦淮河的烏衣巷酒家,透過雅間的窗戶就能看到秦淮河。


    楊明笙姿態放的很低,端著酒杯起身走到趙思禮麵前:“趙大人,本官榮幸啊!你是大忙人,想請你吃頓酒不容易。”


    趙思禮也跟著站起來,對楊明笙抱歉道:“楊大人這是哪裏話。”楊明笙笑著舉杯道:“今天諸位碰麵不易,本官就帶頭走一杯!”


    說完,他仰頭將杯中酒水喝完,齜牙道:“趙大人你隨意。”


    趙思禮也不含糊,仰頭將杯中酒灌完,道:“本官也不能沒了楊大人麵子啊!”


    眾人見狀,紛紛鼓掌。


    官場就是打太極,這一次也沒有什麽事情需要托辦,所以大家隻是單純的喝酒,先將這層關係走通。


    等真需要這層關係的時候,最起碼能知道找誰。


    這就是封建社會的官僚。


    今天楊明笙帶頭牽的酒局,酒桌上的文化很深,第一次宴請幾乎不會談正事,大家就相互活絡,有個眼緣,然後在去畫舫上找幾名風塵女聽歌奏舞。


    宴會喜氣洋洋,沒一會兒大家就喝的有些微醺。


    男人們的話匣子,總會因為多喝幾杯酒就打開。


    “趙大人,你們五軍都督府聽說最近的風向了麽?”


    楊明笙幾杯酒下肚,臉色通紅一片,說話的時候舌頭都開始有些捋不直。


    當然,他還能喝,這些都是裝的,就是為了少和接下來的酒。


    趙思禮狐疑道:“哦?什麽風向?”


    楊明笙看著在座諸位,突然壓低聲音道:“不瞞諸位說,朝廷最近出了一件大事。”


    果不其然,眾人被楊明笙的話頭吸引,紛紛側目看著楊明笙。


    “最近幾個月,皇長孫不是消失了麽?”


    眾人微微沉默,細細回想一下,便道:“是啊。”


    楊明笙壓低聲音,左右看看,道:“最近傳聞,老爺子要辦大事兒,有可能讓皇長孫監國!”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大驚。


    有五軍都督府內的武將瞪大眼睛問楊明笙,“楊大人,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楊明笙道:“張兄,這事兒,可不是本官瞎傳出來的。”


    他指了指上麵,道:“上頭都這麽傳,本官也就跟著一說,不過傳的倒是有鼻子有眼的。”


    趙思禮狐疑的看著楊明笙,道:“皇長孫監國?這,這….他在哪裏?”


    楊明笙笑著搖頭,臉色有些神秘兮兮的道:“這個……不能瞎說了,再說,本官可就要被犯罪了!”


    當然,他自然不知道皇明嫡長孫在哪兒,之所以這麽說話,不過隻是故意留個話頭,也是為了牽扯出下次的聚餐罷了。


    眾人相互對望,似乎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一抹濃烈的震驚。


    楊明笙看著趙思禮,道:“趙兄,這事兒,也不過是上麵傳出一些風聲,咱們自家人,聽個熱鬧,可不能亂傳出去了,不然本官吃不了兜著走呀!”


    趙思禮點頭道:“楊大人還信不過我麽?”


    楊明笙正色:“這是什麽話,自然信得過趙大人。”


    楊明笙說完,便給工部主事韓齊使眼神。


    韓齊哈哈大笑:“諸位,酒咱喝的差不多了,去聽個曲兒?成日在衙門辦公,實在累的受不了呀!”


    大家聽了這話,都心照不宣。


    趙思禮還以為真是去聽曲兒,於是乎就跟著這群人一起上了秦淮河上的畫舫……


    夜深了,趙思禮渾身胭脂酒氣的回到家中。


    造孽呀!


    趙思禮歎口氣,這群文官……哎!(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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