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這一詞匯源自清朝末年。


    它有兩個含義。


    第一個含義,是江蘇以南地區稱為南洋,建立南洋水師。


    以北稱為北洋,建立北洋水師。


    後袁世凱勢力大多出身北洋。


    不過這一詞匯後來也被引申為,南海以南的國家稱為南洋,也就是如今的東南亞地區。


    東海以東稱為東洋,也就是日本地區。


    西洋指馬六甲海峽以西的印度洋地區,還包括歐洲或更遠的地方,清朝一度特指歐美國家。


    這都是曆史遺留下來的稱呼。


    下南洋,一直是沿海地區的熱詞。


    不過如果還要向前追溯,南洋華人最先是從明朝時期就開始向南方諸島遷徙的。


    算下來,至今已經有幾百年的曆史。


    人口遷徙數以百萬千萬計。


    為什麽那麽多人要離開自己的家鄉?


    原因有很多,無非就是戰亂、天災人禍、恩怨仇殺,不甘命運,但總結下來無非就兩個字“活著”。


    中國人是最勤勞的民族,哪怕是到了異國他鄉,仍然如此。


    來到南洋之後,華人們開墾土地,經商致富,依靠著自己的雙手與頭腦,逐漸積累了財富,過上了富足的生活。


    華人的勤奮與土人的懶惰與殖民者的殘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於是,華人手中的財富,自然而然引起了強敵的環伺。


    殖民者,土人,一遍又一遍。


    南洋華人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被一遍又一遍屠戮著。


    原因嘛,無非就是沒有靠山,是無根的浮萍。


    南洋華人也並不是沒有想過自救,想過尋找靠山。


    他們向當時的清政府上表,他們抱團取暖成立華人組成的國家蘭芳國,他們捐錢捐物支持革命。


    可是,希望一次又一次破滅。


    甚至於,因為民國的腐朽與對他們的傷害。


    對於這塊稱之為故鄉的土地,已經有些敬而遠之了。


    不過有人敬而遠之,但是依然有人仍然對這片土地,充滿熱忱。


    謝國明就是這樣的愛國華人,他今年42歲,出生在曼穀。


    但是他的小時候是在汕頭度過的,之後又在港島讀完高中。


    所以,他雖然出生在曼穀,是個暹羅華人,但是骨子裏仍然認為自己就是個中國人。


    1979年國內改革開放,謝國明曾經就受邀前往內地,與李家城霍正英等人在城門樓觀禮。


    今天,他又準備啟程前往內地。


    依照慣例,在出發前,他來到了父親的房間,向他告別。


    謝國明雖然是正大集團的當家家主,但是他的父親謝易初才是正大集團的第一代開創者。


    所以很多重大事情,他都會請示一下自己的父親。


    “你來了。”謝易初打完了一套太極拳之後,看著站在不遠處的謝國明笑道:“我算時間,你也應該到了。”


    “父親。”謝國明將手巾遞了上去,恭敬的叫了一聲。


    謝易初身材消瘦,擦了擦汗隨口問道:“怎麽樣?黃家的燕窩公司願意賣了嗎?”


    他說的是黃子澄生前與人成立的金島燕窩公司。


    這家公司取得了暹羅海島燕窩采摘專利權,並且持有20%的股份,以及經營權。


    現在黃子澄死了,這家公司也落在了黃闖保手裏。


    這讓經營農產品起家的謝家立刻就看到了機會。


    “他們不賣也沒辦法了。”謝國明嘲笑道:“黃家六十年代跑去港島,現在又灰溜溜的跑了回來,還得罪了港島的邵家,現在金島燕窩的其他股東都不希望黃家繼續持有這些股份,以免遭到殃及。”


    謝易初聽罷點點頭笑道:“燕窩是好東西,內地不是在改革開放嗎?等他們有錢了,咱們手裏的燕窩會越來越值錢。”


    “父親,你就這麽看好內地的發展?”謝國明十分意外。


    “為什麽不呢?”謝易初將毛巾放到了一邊,淡淡道:“中華五千年曆史,前麵五千年,它都是世界第一強國。也就在近一百年,落後了西方諸國。”


    “但是兒子,你要知道,我們中國人骨子裏就是打不倒的。”


    “十億人口,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這樣一個國家,放在世界任何一個地方,都沒有人能夠忽視。”


    “它現在醒了,又怎麽可能不會強大起來。”


    謝國明想心中對此事認同的,他之前去過內地。


    貧窮是普遍現象,但是所有人擰成一股繩,要發展要強大的決心仍然讓他感到震撼。


    想到這裏,他問道:“父親,那您覺得這一次內地邀請我過去,是因為什麽?”


    謝易初皺了皺眉道:“上一次你去內地,打通了暹羅與廣東的進出口通道,讓我們家的生意進入到了內地市場。”


    “這一次,據我所知,不光是你,甚至不光是暹羅,星加坡、大馬、港島這些地方很多人都受到了邀請。”


    “這麽大的陣仗,談的事情應該不會簡單。”


    謝國明道:“我看港島那邊的報紙,港島一共去了十八個人,政治、工商界人士都有,聽說還要洽談港島回歸的問題。”


    “這些事情和我們沒關係,但是港島回歸內地要談也是和英國人談,邀請這些人更大概率還是為了經濟。”


    “您是說招商引資?”謝國明皺起眉頭道:“怕是很難。”


    上一次觀禮,內地就放出過這種口風。


    但是隻有霍正英少數幾個人響應,李家城更是閉口不談。


    這一次,李家城幹脆就不來。


    這個人的態度代表了很大一群海外華人。


    實在是因為過去的種種經曆,所以他們都擔心投資出去的錢,打了水漂。


    謝易初直接道:“我不管別人怎麽想,國明你是怎麽想的?”


    “我.......”謝國明也猶豫了起來,一時不敢多說什麽。


    說實在話,內地現在太窮了。


    和內地的政府做生意沒問題,因為有錢可賺。


    但是投資,這是真的要砸真金白銀,而且短時間內根本看不到產出的。


    而且他們家還是做的農產品生意。


    而在內地,農產品生意又是國家專營。


    他們投資,經營權是交給內地政府,還是由他們進行管理?


    一切都沒有先例可循。


    唯一可循的先例還是五十年代的“公私合營”。


    私人資本隻有分紅權而沒有經營權。


    可是,連管理都不能參與,又怎麽擔保生意能賺錢呢?


    看出了謝國明的猶豫,謝易初沒有什麽表情,隻是道:“國明,你是學過我們中國曆史的。我問你,雪中送炭與錦上添花,哪一個更加珍貴?”


    “自然是雪中送炭。”


    “你也知道這一點啊!”謝易初恨鐵不成鋼道:“正如你所說,現在海外華人都在猶豫不前,國內也正需要大量的資金進行建設。”


    “這不就是最好的雪中送炭的機會嗎?”


    “他人猶豫,而我們卻敢於下注,你說我們的舉動落在內地政府眼中,會被怎樣看待?”


    “這不就凸顯出了我們謝家的珍貴之處嗎?”


    謝易初再次道:“你知道港島的邵家嗎?”


    “邵毅府?”


    謝易初點點頭道:“我比你要熟悉這個人,此人無利不起早,做的又是影視傳媒的生意,一半市場都要依靠彎島來支撐。”


    “可是就在這樣的關口,邵毅府竟然敢接受邀請,前往內地,你說他會不會怕灣島對他的邵氏進行製裁?”


    “自然是怕的。”


    “可是怕,他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謝易初的這番話,給了謝國明一個新的角度。


    讓他不由得沉思了起來。


    謝易初卻是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緩緩道:


    “還記得我之前說的嗎?中國遲早都要重新強大起來的。”


    “依我看,也就是這幾十年。”


    “我們謝家是做農產品做種子貿易起家的,中國又是一個農業大國,縱然現在農產品是國家專營,但是未來呢?”


    “國明,眼光不要局限於現在。”


    “邵毅府,還有他的那個兒子邵維鼎,都敢於押寶在內地身上,我們謝家為什麽不敢?”


    “你覺得那個邵維鼎是蠢人嗎?”


    謝國明自嘲道:“他要是蠢人,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聰明人了。”


    黃家的下場,日本精工的下場,他雖然遠在暹羅,又怎麽可能一無所知。


    邵維鼎這個名字,早就已經在南洋華人流傳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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