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老板臉色十分難看:“難道就沒有店大欺客的現象?那些外國人,真的就那麽聽話?”


    “當然是有,不過出現一起,消協就處理一起,已經有六百多家店鋪被取消了會員資格。”


    “不但沒辦法參加三天之後的雙十一,就連店鋪上的錦旗都被拿了下來。”


    “要想重新加入,需要渡過半年的冷靜期,才能申請。”


    胖老板,聽了這話立刻眼饞了起來,這半個多月來。


    福記海鮮的生意,隨著人流的增加,一開始確實是不小的提升。


    可是,最近一個星期,生意反而下滑了。


    那些外國人,寧願在有骨氣排著長隊,都不願意來對麵的福記。


    現在聽到加入消協,能帶來這麽多好處。


    他心底也是隱隱後悔。


    當時怎麽就沒有和有骨氣一起申請加入消協呢!


    在九龍,福記和有骨氣的名氣原本差不多,生意客流也是相差無幾。


    可現在,因為一麵錦旗,福記全麵落後。


    有骨氣卻是要開始擴大經營。


    想到這裏,胖老板問道:“阿星,你覺得我們福記,現在申請加入消協怎麽樣?”


    “晚了!”夥計搖搖頭道:“消協前天就發了公告,為了籌備三天之後的‘雙十一港島購物街’暫停審核,需要下個月月底才會重新開始審核。”


    “並且,會根據雙十一當天的表現和銷售額,以及顧客評分等數據,進行重新評級,評選出港島十佳店鋪。”


    “作為往後消協的攻略指南的封麵。”


    “怎麽就暫停審核了呢?”胖老板懊惱道:“這個什麽勞什子消協,又不是什麽官方機構,還真是好大的派頭。”


    “阿星,你說我們自己弄一個錦旗掛起來怎麽樣?”


    夥計搖搖頭道:“老板,我勸你一句,最好不要這樣做。”


    “消費者協會背後是邵先生,是中華總會。”


    “是巨商豪富組成的利益聯盟。”


    “侵犯他們的權益,會死的很慘的。”


    說著,夥計脫下了自己的員工服:“另外,幹完今天我就不幹了,把這個月的工資給我結清吧!”


    “不幹了?”胖老板本來就一肚子氣,聽到這話,頓時怒從心起:“你是不是看對麵生意好,要跑到對麵去?”


    “周星池,你別忘了,是你姐姐求我,我才收留你,給你飯吃,給了你這份工作的。”


    周星池無奈歎道:“老板,我最後再叫你一聲老板。”


    “我不幹了,是因為我不想再做這些沒有任何意義的工作。”


    “沒有意義?”胖老板怒笑道:“能讓你吃飽飯就是最大的意義。”


    聽到周星池不是要跳槽,他的怒火消下去了不少。


    但隨即又想到什麽,歪頭道:“你不會還想著什麽明星夢吧?”


    “這一年來,你有演過什麽有台詞的角色嗎?”


    他嘲諷道:“什麽麗的的特約演員,你他媽半年都沒開工了,要不是在我這跑堂,你還得靠你家姐養活。”


    “阿星,實際一點吧,你就沒有這個命。”


    ......


    周星馳從福記海鮮走了出來,最終他還是拿到了上個月的工資。


    也不知道是老板的善心仁義,還是篤定周星池會回去找他,沒有做絕。


    走在回家的路上,周星池望著頭頂上的繁星,苦澀湧上心頭。


    “雄州霧列,俊采星馳,老媽啊老媽,你給我取名星池,卻無任何俊才在我身上。”


    他幼時親眼目睹父親出軌,從小跟在母親身邊長大。


    為了補貼家用,他從八歲開始,就打過很多零工。


    比如幫老人擺地攤賣指甲鉗,去酒樓推著滑輪車賣蝦餃,到五金廠打工,在尖沙咀騎自行車兜售報紙。


    幼時慘淡的生活,過早遭受社會的毒打,養就了他沉默寡言,極度敏感的性格。


    少年時期,唯一給予他的光熱,或許就是邵氏老派複仇電影,以及各類tvb電視劇了。


    因為心底有夢,所以他總感覺自己和其他鄰舍的孩子不一樣。


    他覺得,生活總不可能都是這樣波瀾不驚。


    不追求一點什麽,和鹹魚又有什麽分別。


    所以,別人上學讀書,玩樂。


    他在看電影,看電視劇。


    因為偶像是李小龍,他就拜師,用綠豆練鐵砂掌。


    雖然都很蠢,但是他感覺自己是充實的,是有著未來的可能性的。


    而不是像木屋村裏的其他孩子那樣,重複走上他們父母的路,娶妻生子,平平淡淡過完一生。


    仿佛一個宿命般的輪回。


    所以,中學一畢業,他雖然幹過不少工作。


    在茶館打過雜,在電子廠當過工人。


    在辦公室當過文書。


    但是,他還是忘不了那個明星夢。


    所以18歲那年,他報名了麗視的演員培訓班,成為了一名特約演員。


    不過,僅僅一年,麗視就被無線台打的喘不過氣。


    他這種小嘍囉,連跑龍套的機會都沒有了。


    無奈之下,在他阿姐的幫助下,找到了酒樓跑堂的工作。


    一直幹到現在,差不多已經有半年的時間了。


    抬頭望天。


    “信命嗎?”


    周星池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我隻信我自己!”


    “我是周星池,這是我媽給我起的名字,我注定要出人頭地!”


    晚上十一點,在這空曠無人的街道上,周星池大聲嘶吼著。


    “我要考無線班!”


    “我要成為大明星!”


    窮人,遇到機會,就要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


    在死之前,絕對不能放開。


    “大半夜的,誰在鬼嚎呢?還睡不睡覺了?”


    路邊的矮樓的窗戶,突然打開。


    對著大街就開罵。


    聽到這罵聲,自知理虧的周星池,縮了縮脖子,快步就往家裏趕。


    不過走到家門口,剛剛還豪言壯語的他,現在卻是有些不敢走近。


    自己不和家裏商量就辭了工,這還是阿姐求人才找到的工作。


    巨大的心理壓力,讓他舉足不前。


    “是阿星回來了吧?”


    “媽,是我。”


    周星池推開門,走了進去。


    映入眼簾的是他的母親和姐姐,正在拿著漿糊,為了省錢,借著燭光裱畫。


    “媽,阿姐,早就和你們說過了,要開燈,要開燈,別為了省這點錢,把眼睛給熬壞了。”說著他徑直打開了電燈。


    屋內瞬間亮堂了起來。


    在燈光下,才四十歲出頭的母親,已經有了白頭發。


    大他四歲的姐姐,風華正茂。


    卻為了這個殘破的家,到現在都還沒有嫁人。


    他如果不能出人頭地,怎麽對得起半夜三點都還在裱畫的母親和姐姐啊!


    “媽,阿姐,老板今天發工資了,這是我給家裏的家用。”


    周星池展顏一笑,故作輕鬆道:“以後你和阿姐也就不用白天上完班,晚上還要做這些事情了。”


    “你兒子也能掙錢了。”


    淩寶兒拍了拍周星池的手背,笑道:“錢哪裏有賺夠的時候,我不得給你準備娶媳婦兒的錢,文姬的嫁妝,可都在這一張張畫上呢!”


    周文姬拿過了周星池遞過來的家用,皺了皺眉頭:“今天好像不是福記發薪水的日子吧?”


    “阿星,這錢你從哪來的?”


    她的語氣有著質問,“我可告訴你,邪門歪道可不能走,隔壁阿強參加的什麽幫會,你可千萬不能沾染。”


    在這個時代,在港島,窮人要想生存下去。


    要麽老老實實低頭做牛馬。


    要麽,參加幫派,打生打死。


    混一個出頭。


    這還是現在。


    早十年,二十年,去港口扛沙包,都得加入幫派,才有資格去扛。


    “我沒有,這就是老板發的工資。”周星池苦笑道:“阿姐,我胳膊就這幾兩肉,怎麽可能去混幫派。”


    “阿星,你是不是辭掉了工作?”淩寶兒還是了解自己的這個兒子,突然問道。


    “......是。”周星池低著頭,“我還想再試試。”


    不管是母親淩寶兒,還是姐姐周文姬,都知道周星池的試試是指什麽。


    她們兩人對視一眼,無聲的歎了口氣。


    淩寶兒默不作聲的,繼續開始裱畫。


    周文姬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細語:“阿星,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阿姐也就不攔你了。”


    “以後你都不用給家裏家用了,前兩天阿姐在屈臣氏找到了一份工作,店長說隻要幹得好,就有提成。”


    “下個月,我可能有兩千蚊的工資。”


    說到這裏,周文姬由衷道:“邵先生真是個大好人,他名下的企業,待遇在港島至少超過同行三成。”


    “屈臣氏?”


    周星池猛地抬起頭:“阿姐,我這次要考的就是邵氏的無線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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