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後觀看,但見天光一線微舒白。


    望著遠處的篝火,和載歌載舞的眾修,無人知道蒙損已經得了大道。


    “悄悄滴進村,打槍滴不要,總之兩個字——‘低調’!”


    少女不動聲色,將小虎鼬收進一個沒有詭異的禦獸袋中。


    又看了離開時,自動挪移到自己肩膀上的紅柳娃王一眼。


    愛愛翻了個白眼兒,在麵前一劃拉,似乎割裂出了一片空間。


    接著自己在吸力的拉扯下,變成了一個線條抽象的不定形怪物,緊接著就被吸了進去。


    少女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


    才剛走近篝火,蒙損便“粉麵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


    紅唇美豔。


    笑聲好似清泉濺落在空穀幽石上。


    少女再次加入到了眾同門的隊伍裏,融入到氛圍中。


    “師妹,來來來,今天承蒙你慷慨解囊,掃光了我那批囤積的‘囊螢映雪’。”


    “不勝感激,一定要敬你一杯。”


    一位胖師兄說道。


    此人名叫辛少雍,字季和。


    “師兄哪裏話,太客氣了。”少女原本正在專心對付烤串,此刻聞言,取出絹帕擦了擦嘴角和手。


    這才拿起麵前芭蕉葉上的酒盞,展杯笑道:“是師妹承了你的情才是。”


    心中卻想,二人地盤接壤,日後時常要打交道,有得麻煩(打擾)。


    自然要多加親近。


    此刻少女的氣質說不出的豪邁。


    兩杯碰盞,一看就不凡的明亮黃色酒液晃蕩。


    不甚清亮,好似橙汁。


    這是一種自釀的“葷酒”(修仙界中,酒有葷酒、素酒之分)。


    (素酒是用糧食、水果釀造。葷酒則酒中有葷腥。例如少女前世《本草綱目》記載,葷酒有牛膝酒、虎骨酒、鹿頭酒、鹿茸酒等。)


    (又如《本草綱目》還記載了京劇《空城計》中諸葛亮唱詞提到的“羊羔美酒”的釀造法:用米一石,嫩肥羊肉七斤、麴〈酵母〉十四兩、杏仁一斤,同煮爛……可見葷酒釀造法之一般〈常見〉。)


    “師兄請。”


    少女說完,仰頭一飲而盡,又將酒杯朝外倒轉,展示裏麵再無一滴。


    除了這位辛師兄。


    又陸續有其他師兄師姐過來敬酒。


    除卻喜愛這位小師弟(妹)以外,還都知道蒙損繼承了紅柳娃王的“遺產”。


    是個小富婆(豪)。


    巴結在所難免。


    當然,如果蒙損性格不好,這些人漸漸的也會疏遠。


    雖然但是,並不是有錢就能當大爺,尤其是在每個人都自持武力的修仙界中……


    眾同門痛飲,最終大醉。


    複又趁著酒興,吟詩作賦起來。


    君幸食:“我先來。”


    作為提議者,他當仁不讓,這位帥哥臉色微燎,沒有逼出體內的酒氣,借著酒興,舉杯吟道:


    “珠樹玲瓏照紫煙,瀛洲宮闕接諸天。”


    “青山綠水琪花豔,玉液錕鋙(即昆吾,山海經中專產金屬礦的寶山)鐵石堅。”


    “五色碧雞(一種神鳥)啼海日,千年丹鳳吸朱煙。”


    “世人罔究壺中景,象外春光億萬年。”


    “好!”


    “好詩!真個仙家景象!”


    “我也來。”此刻席玉師兄張玭說道,也長身而立、站了起來:


    “海主城高瑞氣濃,更觀奇異事無窮。”


    “須知隱約千般外,盡出希微一品中。”


    “四聖授時成正果,六凡聽後脫樊籠(佛教語,簡稱“十界”。佛教把佛和眾生分為十類,佛為四聖,即聲聞、緣覺、菩薩、佛。眾生是六凡,即地獄、餓鬼、畜生、阿修羅、人、天。)”


    “少林(佛寺的代稱)別有真滋味,花果馨香滿樹紅。”


    詩畢。


    原本合著拍子的掌聲,頓時密集起來,變為鼓掌。


    張玭之後,又是王龜。


    “在下重在參與,諸位莫笑。”這位大年師兄朝周圍笑著拱拱手。


    吟道:


    “非生空桑不侍親,……”


    (“非生空桑”〈‘空桑’,指時間太久,樹幹出現空洞的桑樹〉——如商代賢相伊尹,人稱“空桑子”。據《呂氏春秋·本味》說:“有侁氏女子采桑,得嬰兒於空桑之中,獻之其君。其君令烰(音fu,同庖,即廚師)人養之,察其所以然。)


    (曰其母居伊水之上,孕,夢有神告之曰:‘臼出水而東走,毋顧。’明日視臼出水,告其鄰。東走十裏而顧,其邑盡為水,身因化為空桑。故名之曰‘伊尹’。此伊尹生空桑之故也。)


    翻譯過來就是:


    (有一個侁(shēn)氏的女子在采摘桑葉時,在一個空心的桑樹裏發現了一個嬰兒,於是她把這個嬰兒獻給了她的國君。國君命令廚師來撫養這個嬰兒,並要他們查明事情的原委。)


    (官員回報說嬰兒的母親居住在伊水邊,當她懷孕時,夢見有神告訴她說:‘如果看到石臼裏出水,就向東邊跑,不要回頭。’第二天,她果然看到石臼裏出了水,便把這個夢告訴了鄰居。)


    (接著她向東跑了十裏遠,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隻見她住的村莊已經全部被水淹沒了,而她自己,則變成了一棵空心的桑樹矗立在原地。)


    (所以這個樹心中的孩子名字叫做‘伊〈指河名,伊水〉尹〈尹,官職,相當於後來的宰相。伊成年後,因其卓越的才能和貢獻,被商湯封官為尹,以表彰他在政治上的重要地位和貢獻〉’。)


    (這是伊尹生於空桑的一種故事,修仙界仙朝眾多,也有類似的傳說。其母如果不回頭看,或許就不會化為空桑了。)


    (古代還有傳說,說伊尹沒有父親,母親生他於空桑之中,其母生他後即亡故,他就成為一個孤兒。)


    (“不侍親”——僧人出家不侍奉父母,在儒家看來是不孝。)


    王龜念完,餘下幾位元嬰後期師兄陸續開口。


    不管詩吟得好與壞。


    場麵一時間好不熱鬧。


    “師妹,你歌唱的好,自古詩歌不分家,詩也來一首唄。”此刻,有師姐望著蒙損起哄道。


    “就是呀師弟。”其他同門聞言,也紛紛拍手。


    “來一段、來一段、來一段!”


    吵嚷聲中。


    “看樣子,盛情難卻咯。”少女衝周圍甜甜一笑。


    跟著站起身:“那,我就獻醜了!”


    少女潤了潤喉嚨,這才朱唇微啟。


    聲音不嬌媚,帶著滿胸的酒氣與豪氣,反倒有些振振: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少女說著舉起酒杯,依舊朗聲道: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得!少女又當文抄公。


    這首詞是《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是明代文學家楊慎所作《廿一史彈詞》第三段《說秦漢》的開場詞。


    後來,清初文學家毛宗崗在評刻《三國演義》時,將其放在卷首,作為小說的開篇詞。


    “好詞!豪放中有含蓄,高亢間見深沉。”


    “不知什麽詞牌?”


    “臨江仙。”少女笑道。


    “好好好,妙妙妙!”無需更多的誇耀,少女的文采,所有人已經心悅誠服。


    隨著眾人登台,所念的詩或大氣優美,或典雅清新。


    其中:豪放的、婉約的、深沉的、絢麗的、凝練的、以及還有……


    打醬油的!(幽默詼諧的打油詩。)


    例如一位師兄吟道:


    “要有風,要有肉。”


    “要有火鍋,要有霧。”


    “要有美女,要有驢。”


    讓人嬉笑打趣不已。


    少女卻誇道:“師兄這首打油詩,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實則蘊含了豐富的象征意義,代表了一個人對物質和精神兩個層麵的追求哩。”


    見眾人都忘來,少女沒有賣關子。


    “我想,‘風’在這裏可以指代‘自由,無拘無束,想去哪去哪’,象征著權勢和地位。”


    “‘肉’則直接指代物質需求,即人不能沒飯吃,當然還要吃得好。‘火鍋’代表美食珍饈,難得搓一頓,是享受生活的象征。”


    “‘霧’則飄然若仙,代表著一種超脫塵世的高妙境界。‘美女’顧名思義,是字麵上的意思,也象征著愛和美的力量。”


    “‘驢’則是一種可供驅使的牲口,在這裏可以代表幫手或團隊。”


    “我想,師兄的意思,返璞歸真,大巧不工,不僅體現了對於理想生活的向往,也反映了人們對於權勢、財富、美食、境界、愛情和夥伴的追求。”


    這樣一番解釋,讓周圍的人全都眼前一亮。尤其是那位念詩的師兄,神色激動。


    看向周圍:聽到了嗎?她懂我!


    頓時頗有一副“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的感覺。


    至於少女要不要,他就不管了……


    咳。


    總之意境深遠,韻味無窮。


    從這裏也能看出。


    雖是同一個師父教出來,不同修士因為個人經曆、自身性格和對天地的感悟不同。


    作出的詩也多少有所差異。


    氣氛愈發的圓融。


    等詩會結束,天光已經大亮。


    但意猶未盡,還是不肯散去。


    又吃早食。


    這自然還由少女主廚。


    “師弟一來,我可太輕鬆了。”君幸食感慨道,望著手拿炒勺、神態自信的少女。


    不過話雖如此,還是忙前忙後的殷勤打下手。


    時不時“偷師”一兩招。


    做飯的時候,一邊保持手裏的活計,師兄弟們嬉笑怒罵、插科打諢。


    蒙損也趁機向眾位同門請教睡功的經驗。


    雖然這些師兄弟得到的《睡功》,都不是如少女那樣子的完整版本。


    但李伯陽也是擇優選取傳人,不能說藏私。


    他給出的部分,都是睡功完整的前篇,讓弟子們循序漸進的學。


    所以,師兄弟們修煉的經驗,同樣寶貴。


    這不聊不知道。


    眾人之中,有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師姐,居然能夠不吃不喝,一覺睡上七天七夜。


    比絕大多數同門還要厲害。


    眾人得知後無不大驚:“高手竟在我身邊?!”


    被眾人望著的小師姐,何曾經曆這樣的陣仗,在一聲聲恭維請教中,有些暈乎乎醉醺醺的。


    拘謹著雙手,臉色紅撲撲的埋頭看向對在一起的腳麵。


    眾人身後。


    原本還因為自己能夠睡個一兩天而沾沾自喜的王龜。


    深受打擊之下,默默掏出幾個胖大海,就著爐灶上的開水,給自己和張玭各泡了一杯。


    “大年,你這是幹什麽。”張玭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但還是自然無比的接過了茶杯。


    “哎,席玉啊,我是在想馬上師兄弟們就又要分別了,相聚的日子總是那麽短暫……”


    王龜氣質憂鬱的歎了口氣,拍了拍好哥們的肩膀,呷了一口茶。


    “吸溜,不說了,昨晚烤串雖然好吃,但吃多了嗓子疼,喏,來個‘分手泡’吧。”


    (審核:說清楚,什麽炮?)


    ……


    空間如水波一樣蕩漾,雖然可以隨意的挪移改變出現的地點。


    蒙損還是讓半化神法衣的器靈,把自己傳送回原位。


    剛一出現,就聽到周圍熱火朝天的建築聲。


    附近那幾具死狀淒慘的屍體,已經被妥善處理。


    經曆了一晚上的時間,平台上的修士和凡人們,全部都被組織起來,在廢墟上麵揮灑汗水。


    當注意到少女出現。


    “大家快看,娘娘!”


    “呀,真是娘娘!”


    不少的人立即圍了上來,他們中絕大多數都是宮人、宮女,還有一些從山下征召上來的凡人工匠,聽過“壬女娘娘”的耳聞。


    當看到確實是少女不假,許多人都激動不已,要麽就幹脆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甚至不管男女還是太監,全失聲痛哭起來。


    “娘娘,我們很快就把仙宮建好了,您不要離開我們!”


    少女微愣,這話從何說起?


    蒙損雖有係統傍身,又是情報頭子,但並是說就“全知全能”。


    少女卻不知。


    行台上的每一片土地,基本上都有“仙人”管理。


    而沒有仙人的地方,則被認為是上蒼不眷顧的土地而遭人唾棄。


    就連居住在這樣地方的人也引以為恥。


    也就是說這種“吉祥物或者領袖崇拜”,並不是出於少女做出過多大的貢獻。


    而盡管這種思想有些愚昧。


    但卻是因為閉塞的環境造成的“國情”。


    這點上,行台上的人相當固執。


    因此蒙損雖然沒有來到這裏多久,但少女已經自動成為所有人的信仰。


    人群很是激動,雖然“仙人(史長老)”說這位被“上蒼”派下來的神女並沒有出事,隻是回天上述職罷了。


    但見不到少女,就好像頭頂的天塌了一樣,沒了希望,總感覺惶惶不可終日。


    “我不會走的!挑戰困難,也是一種享受,我們一起渡過難關。”


    少女溫柔的說道,說話的同時取出玉淨瓶,神念催動,從中噴出一股紫氣,用技能操控著稀釋後再擴散開。


    讓所有被包圍的修士感到神采奕奕、精神煥發。


    一晚上的疲勞也消散一空。


    看了看眾人的神色。


    哪怕不用係統,少女也知道他們一夜滴米未進,便讓傳令下去,將手頭的工作都停下來。


    並讓所有人開始埋鍋造飯。


    又釋放出幾頭妖獸,呼喚出紅柳娃王愛愛幫忙,當場宰殺。


    “這麽珍貴的妖獸,買的時候花了老大的錢,你不留下來繁殖,就這麽吃了?”這小老頭動手之前確認道。


    少女卻說:“吃到嘴裏的都不叫浪費。再說了,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錢。”


    愛愛:“……”


    少女眼看妖獸被細如發絲的黑色空間利刃給分割開,眼饞能力的同時,又對眾人道。


    “這些妖獸的肉能量太豐富了,你們恐怕虛不受補,這樣把肉分割的小一些,就用我給你們的方子做鹵水鹵。”


    “到時候等那邊餅烙好了,想配粥的在煮粥,想配豆漿的這會也在打豆漿。”


    “等肉一出鍋,剁吧剁吧碎了以後,和滿滿當當一勺濃稠的湯汁一起,做成肉夾饃吃。”


    “肉夾饃知道嗎?就是把肉燉的稀爛,瘦肉不柴肥肉不膩,然後切碎夾在餅裏麵食用,滿口肉香,還可以配上香菜青椒大蔥等等。”


    少女聲音本就優美,這一講解,頓時說得所有人猛咽口水。燒火燒的更賣力了。


    這個時候,其他地方的修士也接到通知,陸陸續續的趕了過來。


    其中就有蔣衍和丁公公。


    蔣衍懷裏還抱著個小男孩,男孩懷裏則抱著一隻胖乎乎的灰胸竹雞。


    剛一落地,將男孩放到地上。


    抱著野雞妖大寶的男孩大梁,像是個擰開發條的玩具,立刻朝少女跑了過來。


    邊跑還邊冒鼻涕泡:“嗚嗚嗚姐姐~~”


    靠近後,一個健步,一個騰飛,撲到了少女懷中。


    而他身後被莫名其妙拋到空中的雞妖大寶:?俺免費了?


    “娘娘,大木這孩子很勇敢,直到這會兒見到你才哭出來。”蔣衍走過來的同時說道。


    “是嗎?”


    少女低頭,既慈愛又驕傲地說道:“小花臉,大木長大了,真厲……”


    話音未落。


    大梁把頭往後仰,猛吸了幾口氣,隨後鼓著腮幫,像是遊泳的人紮猛子一樣,又重新把頭埋回了高聳的雙峰之間。


    蒙損:“……”


    這孩子,我看打小就出息。


    抱了一會兒,就把大梁放回地上,摸了摸男孩的頭,用棉布沾水,替他把臉手給擦幹淨。


    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少女雖然表麵沒有承認這層關係,但也是少女還有一層考驗在裏麵。


    開始好不一定結果好,人生最妙的是你永遠不知道意外何時來。


    但不管怎麽說。


    實際上能給一個孩子取字,除了父母、德高望重的前輩外,就隻有關係最親密的師長。


    隻是男孩意識不到這一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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