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安羽汐白天非常的忙碌,因為宮裏的采辦有一部分是他總攬,所有的布料都是青雲布莊采集,包括亡者的服飾祭祀用的白布與黑布,都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買辦,晚上回到家,想去小玉房中,卻不得見,聽晴紋說她一天比一天的消沉,一天比一天的瘦,不由心急如焚,又請了幾位比較高明的江湖郎中,替她診斷,正所謂病急亂投醫,可是請來的那幾位,真實本領卻沒有多少,也隻是想騙幾兩文銀買酒喝,又聽從了王紫怡的勸說,請了幾位道士來作法,仍然沒有一點效果。安羽汐也不由得心灰意冷,知道她心意已決,無奈她又不肯聽勸,自暴自棄,又有什麽法子呢。


    終於,徐慧的葬禮在舉國哀悼中風風光光的舉行完了,因為在宮中協理,安羽汐兩天都未曾回家,這一天已經是四月二十六,風塵仆仆的回到家,又到小玉的房間去看她,這一次她難得的沒有拒絕,讓安羽汐進來了。


    古小玉臉上已經沒有一點肉,隻剩下皮包骨頭,沒有絲毫的血色,也沒有一點點水分,臉上灰暗,就像那將死之人,隻有眼睛還在動,見到安羽汐進來,有氣無力的張嘴,“大哥你來啦,不是叫你不要來看我嗎,何必牽掛我的事,好男兒誌在四方,也不用這麽婆婆媽媽的。”


    安羽汐見她如此,心中莫名的產生了一絲恐慌,竟然不敢去看她的臉,強製鎮定,牽著古小玉幹癟的雙手,“這兩天宮中的事比較忙,今天好不容易完成了,所以回來的早了一些,這段時間給你煎的藥有沒有吃?好點了嗎?”


    古小玉怔怔的看著他良久才說,“大哥從我們相識以來已經到了第三個年頭,這三年以來我好生快活,你對我關懷備至,從來不曾辱罵我,甚至連重話也不肯對我講一句,按理來說我已經很知足了,大哥我還是懷念以前我們兩個人剛相識的那一段日子,我們兩個同甘共苦,吃飯睡覺都在一起,雖然那時候我們沒有錢,偶爾買一些好吃的東西我們都不肯吃,都想著留給對方吃,後來我們有了萬貫家財,可是我覺得反而沒有以前那麽快樂,我是多麽的想和你快快樂樂的生活一輩子,永遠也不分開。”


    安羽汐眼淚嘩的滴了下來,滴在古小玉的臉上,小玉仿佛沒有感覺到似的,續道,“可是世事總是這麽無常,越想得到的東西越容易失去,這就是你詩上所說的,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如果我現在就走了,我也覺得沒有什麽遺憾了,畢竟你寵我三年,這三年以來我就像天上的神仙似的快活,就算是公主來跟我兌換,我也不換,人生無常,總是充滿著喜怒哀樂,可我的經曆總是大喜大悲,從小就吃盡了苦頭,好不容易上天眷顧,讓我遇上了你這個如意郎君,本以為悲傷痛苦的日子到頭了,跟著你總是能愛情甜蜜,享盡榮華,沒想到這終究是老天給我開了一個玩笑,彩雲易散,霽月難逢,歡樂的時光總是這麽短暫,可是我覺得這個彩雲散的也太快了一點。”


    安羽汐哽咽道,“不會的你不要多想,你隻要肯好好的吃藥,哪裏會不好呢,過幾天你就會好的,現在外麵春意盎然,到處都是鮮花盛開,等你好起來我們一起去玩,我會為你采一束大大的鮮花,送給你為你戴在頭上,你喜歡什麽花,牡丹可以嗎?隻要你好起來,我們立刻去山上采摘,我隻帶你去,連丫頭都不帶,你說可好?”


    “大哥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已經撐不了幾天了,你也不不必為我難過,每個人終有一死,隻是我有一個天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同你白頭偕老,那也沒有辦法,天公不作美,雖然有遺憾,但我也該知足了。大哥謝謝你這三年來的陪伴。大哥我想唱一首歌給你聽好嗎?”


    “好,小玉,你現在身體不好,等過幾天你好了你再唱給我聽好不好?”安羽汐心如刀絞般的難過,勸道。


    “不,我恐怕時日無多,今天我就想唱給你聽。”


    “那好吧,我們一起唱好不好,就唱那甘心情願吧!”


    “不要,我想唱去年你教我的那一首換到千般恨。”安羽汐一陣苦悶,想起去年有一天晚上,小玉讓自己教她唱一首新的歌曲,安羽汐隨口教她唱了一首歌,就是換到千般恨,教她唱完後,古小玉撒嬌的說,“不要不要這首歌,這首歌聽起來太悲傷了。”


    隻聽她低聲唱道,“夢裏百花正盛開,夢醒再沒有存在,付過千般愛換到千般恨,誓約已經成痛哀,事已至此永難改,莫非事事常意外讓我哭千遍,滴了千點淚,誓約已經永不存在,癡情枉種永難繼續,但是未知天意何在,空餘感慨盼能有日,我的愛心有人替代,就算愛心變塵埃,命中注定也無奈,付過千般愛在你手上,願你夢中送他回來,願你夢中送他回來。”唱完,古小玉眼眶滴滴淚水奪眶而出,癡癡的呆呆的看著安羽汐,眼中充滿了愛戀與不舍。


    此情此景,安羽汐怎能不觸景進生情,想起第一次在破廟中見到她的情景,想起自己抱著她走了好幾裏路,為她治療,兩人在出租房裏同甘共苦的日子,又回憶起兩人第一次在一起的羞羞場景,這一幕一幕就像倒放的電影似的在腦海中經過無數遍,又見到她枯瘦如柴的身體,心中自然知道已經支撐不了多少時間了,自己當初答應過她要同生共死,如果她真的去了,自己能不能堅持下去?不由的放聲哭泣。


    古小玉吃力的抬起那枯槁的雙手,撫摸著他的頭說,“大哥不要難過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總會走,我不許你這麽難過,你知道我為什麽天天趕你走不讓你待在這裏嗎?我就是不想讓你過分為我傷心難過,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走了,我不許你自暴自棄,給我好好的活著,好好照顧公主與你的孩子們,記住了,你並不是隻有我,你還有五位夫人,以後你要為她們著想,不許你傷心,堅強起來。好啦,說了這麽多話我也很煩了,你就出去吧!沒事的話也不要牽掛!我會自己照顧自己。”


    安羽汐見她又如此絕決,也不忍拂服她的意,隻好一步三回頭的向外走,他也知道,很可能看她一眼少一眼了,看她的眼神中充滿了貪婪與愛意,走出門外,淚水早已打濕了雙眼,眼前已經模糊一片,用手擦了擦,卻又有什麽用,眼淚就像那泉水一樣不斷的湧出來。


    接下來這兩天,安羽汐都在擔驚受怕忐忑不安之中度過,但是古小玉非常絕情,再也沒有讓他進入過房間,這讓他更加的煩惱,卻沒有地方發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就如行屍走肉一般,沒有了往日的快樂與開心。


    正在吃午飯,又接到啦皇上的召喚,匆匆忙忙的趕到甘露殿,見李治正愁眉不展的看著書,見了安羽汐,示意他坐下,對他說,“這一年以來,晉州接二連三的發生地震,從去年那次地震以後,餘震不斷,造成很大傷害的也有三四次,全國百姓議論紛紛,都說是我這個新當上皇上的皇帝帶來了災星,才使晉州不斷發生地震,其餘地方也有黃河泛濫,洪水造成百姓流離失所,莊家顆粒無收,全國到處怨聲載道,你說說這真的是我的過錯嗎?”


    “皇上,這些災害都是自然災害,地震也是因為地殼發生運動,而產生的巨大震動,跟我們人類真的毫無關係,如果偏要扯上這些關係的話,都是一些愚昧的人,或者用心不良的人,進行的造謠,其心可誅,有些人不希望皇上當皇上,可又沒有辦法,所以就借這些事編造一些謊言,來攻擊皇上,皇上大可不必理會。”


    “可是人言可畏,雖然我也知道這是無稽之談,但是我就怕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是要想一點辦法來堵住他們的嘴才好!前些日子在朝廷之上,有些大臣勸我上表罪己詔,以平天下百姓悠悠之口,安撫天下蒼生,以防備他們會有叛逆之心。”


    “皇上,既然有這個必要,那就寫一道吧,這也不用費什麽力氣。”


    李治歎氣道,“也隻有如此啊,我上台未久,民心未穩,也隻能受點委屈了,過三天,我就下道罪己詔,以安撫天下百姓的心。還有,五月份我還要昭告天下,正式更改年份,你說應該立什麽年號好?”


    安羽汐心想,李治上台這一年,仍然用的是貞觀年號,到他開始啟用永徽年號,那是李世民死後一周年,也就是要到今年五月份,脫口問,“想必大臣們已經想好啦,皇上想用什麽年號呢!”


    “我與大臣們商議了,想啟用永徽這個年號,你覺得如何?”


    “皇上這個臣是不大懂的,我看這個字號挺好。”


    “那好吧就啟用這個年號,到時候昭告天下,我想去感業寺祭拜天地,為天下蒼生祈福,到時候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安羽汐忙笑道,“臣領旨,承蒙皇上厚愛,榮幸之至。”李治見他一直愁眉不展,問他有什麽事,安羽汐道,“臣的一位小妾,近來身體有恙,卻不肯配合醫治,臣實在是想不到什麽辦法。”


    李治收起笑容說,“哦,還有你醫治不好的病嗎?看你一點都不高興,是不是你最心愛的那位小妾,我記得被父皇封為鄉君的那位吧!”


    “皇上真的好記性,正是那位小妾名叫古小玉的,臣雖有些微末醫術,卻治不了她的病,她又不肯配合我,所以這幾天愈發的厲害起來了。”


    “這卻是為何?難不成是你虧待了她,我猜斷然不會,恐怕是另有原因吧,這就像你詩上所作的,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還真的是,我這裏有幾株上了百年的人參,不如給你兩株,你拿回去給她試試看。”


    安羽汐哽咽道,“皇上如此體恤臣的家人,臣實在感激不盡,肝腦塗地也不能報答皇上的恩典。”


    “我們都是一家人,也不用說兩家的話,希望你也不用這麽愁眉苦臉的,男子漢大丈夫,也不用太兒女情長,好了你下去吧!”


    回家的路上,安羽汐想起剛才李治說五月要昭告天下,為天下蒼生祈福,要去感業寺祭告天下,改年後為永徽,曆史上書,武媚娘也是因為在此地再遇李治,從而兩人再生情愫,從而再次進宮,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不能錯過。距離這個日子已經不遠了,想到此,覺得要為武媚娘做些什麽,便又掉頭朝感業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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