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他做什麽?”劉徹嘴角似笑非笑,俱是嘲諷意味,“他知道啊。”


    莊青翟還以為真是這麽回事,轉身就要去尋東方朔,忽然想到什麽,


    “要不要告訴陛下一聲。”


    “告訴熊兒做什麽?”劉徹皺眉,“熊兒忙得很,別讓這些小事叫他煩心,


    放心,此事朕就是尋東方朔來問問。”


    都已經到了亥時,才把東方朔弄來,


    凡有什麽怪事,劉徹都是先尋東方朔問,


    此前,劉徹在甘泉宮看到一小紅蟲,形狀奇特,耳鼻牙齒俱全,問遍身邊人,都沒人認識這小紅蟲是什麽,


    唯獨東方朔說此蟲叫怪哉,因甘泉宮所坐,是秦時冤獄,獄中的人整日哀歎,鬱氣變成了蟲豸,


    劉徹叫人去查秦案,此地果然如東方朔所言,又問東方朔,紅蟲如何消解,


    東方朔回答,以酒解憂,把紅蟲泡在酒裏,自然就消解了,


    自此之後,劉徹便寬減刑罰了一段日子,但也沒堅持多久。


    東方朔一身正朔官服,再不穿大色的優服,劉徹看到這,總覺得怪怪的,畢竟他一直視東方朔為滑稽戲優,


    “微臣參見陛下。”


    劉徹冷冷問道,


    “你記得元鼎元年,朕修鑿昆侖池的事嗎?”


    東方朔瞳孔轉動,沉思了一會,哎呦一聲,


    “微臣想起來了,要沒記錯的話,陛下是將昆侖池停了。”


    “咳咳,當年往下挖一丈,隻見黑灰,不見土,你記得不?”


    “陛下卻問過微臣此事,微臣才疏學淺,不認得此異相。”


    “胡說!”


    見東方朔還在這耍自己,劉徹麵上發熱,


    “當年你告訴朕去尋胡人問!”


    “哦哦哦!”東方朔恍然警醒,“確有此事!”


    “事後朕查了,是你教胡人說得,說此黑灰是天下應大劫之兆,燃盡天地,最後隻剩下這黑灰。


    朕尊此異相,這才停了修鑿昆侖池!


    現在茂陵又挖到黑灰了,你怎麽說?!是不是熊兒治的大漢,也要應劫了?!”


    劉徹越說語速越快,


    合著怪哉蟲、善哉樹、騶牙鹿...這些無數異物,東方朔也不認識!


    都是張口就來,拐彎抹角用著勸誡朕的!


    朕竟然還都信了!


    東方朔心中暗道一聲不好,但多年胡說八道的素質,讓他麵上平靜,


    微笑道,


    “陛下,微臣當時不便說此事,那話確實是微臣教給胡人說得。”


    “你承認了是吧!你自己說!還誆朕什麽了?!”


    “微臣隻承認教給了胡人說話,卻沒承認別的事。”


    劉徹抹了把臉,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走了個汲老頭,又來個更油滑的東方朔!


    “你什麽意思?”


    “微臣清楚記得,明明是告訴那胡人,這黑灰是去腐存新之相,寓意著天開大漢,生機勃勃啊!


    陛下所言的什麽大劫之兆,微臣聞所未聞。”


    劉徹睜大眼睛起身,


    他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


    繞著東方朔走來走去,好似是要從各個方位,重新認識東方朔一般!


    “好!好!好!”


    小豬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咬牙問道,


    “朕治天下,出了這黑灰,你就派人嚇唬朕是應劫之兆,


    熊兒治天下,出了這黑灰,你就又說是大吉之兆!


    合著正話反話都叫你說了,是吧?!”


    “陛下誤會了,不管什麽時候,微臣都是這一個說法!”


    “滾!快滾!”


    小豬手指著甘泉宮外逐客,大晚上給人從長安折騰到上林苑,本想興師問罪,沒待上一會兒,把自己氣個夠嗆,


    “陛下,現在回去太晚了,微臣陪您說說話吧。”


    東方朔覥著臉上前。


    “朕不想和你說話!滾!”


    “唉,陛下,那微臣告退了。”


    “來人!去送送他!”劉徹喚來幾個侍衛,“別大晚上摔溝裏,又賴到朕身上,務必把他安全送回府內!”


    “是,陛下!”


    望著東方朔的背影,劉徹忽然想到了汲老頭,有他們在熊兒身邊,


    最起碼,不會讓熊兒走上歪路吧。


    .........


    翌日未央宮朝會


    丞相李蔡持玉笏走到正中,笏板分三種材質玉、象牙、竹,對應不同品秩,朝上官員對著笏板記事,下了朝再回去比對,查缺補漏。


    “今日朝事有二,一為西域重開商路,二為重農,請諸臣在陛下麵前議一議吧。”


    在龍椅上端坐的劉據,朝著丞相李蔡點了點頭,


    坐到這個位置,便宜老爹與自己說過的有些話,都更通透了。


    皇帝手中最大的權力,


    一是用稅收控製萬民,二是用官職控製官員。


    萬事萬物有利有弊,劉據用考成法,使吏治澄清,朝堂上人才濟濟,可相對的是,他手中的權力,被分出去了一部分。


    唯獨劉據能這麽做,等到下一任皇帝繼位,可就要把這些散出去的權力收回來了。


    現在劉據心中還是更傾向於大兒子,


    劉據,劉進,劉病己。


    應是能將大漢國祚延續下去。


    群臣麵麵相覷,無一人想要先開口,他們背後都是不同的勳貴,既然是勳貴,現在就沒有不投資海運的。


    李蔡所提的兩件事,無論是再開西域,亦或是重農,都是在打壓海運!


    也是實打實的削百官利益!


    “陛下,微臣請奏。”


    丞相李蔡聞聲望過去,有些意外,這道聲音竟是從武官一側傳來的,


    隻見征匈時自主一路的將軍韓說,


    挺身開口。


    “韓將軍,說吧。”


    “是,陛下。”


    “微臣以為,海運斷不可滯!”


    韓說言簡意賅,不顧卜式憤怒的視線,直接就說了出來。


    說出之後,文武百官俱是讚同,


    “韓將軍說得是。”


    “海運為大漢之基!”


    “唉,怎可停海運呢?”


    霍光在下皺眉沉默。


    暗道,


    此事太不好辦。


    海運是唯一一件,能讓文武官員同時受益的項目!


    武將可以開海、沿線戍守,反正海運存在一天,就需要大漢士兵保駕護航一天。


    那文官更不用說了,他們一手主導海運,海運能發展如此快,也是文武齊心的結果!


    但同樣,


    西域叛亂、農業不振,也皆是因海運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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