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英睜開眼睛感到腦袋微微眩暈,被匪首一拳擂的餘勁猶在。臉被馬鞭子抽臉頰也火辣辣的灼痛。


    “好了,好了,他醒了。嚇死我。”


    芸兒和光宗坐在他兩側。“我們在哪兒?”


    “我們被土匪抓到青雲峰了,醒醒吧。”光宗道。


    “奧。”


    “明曉得打不過土匪,你衝上去幹什麽。”芸兒說到。


    “我想拖住他,等尚明哥帶人來救你。”


    “笨不笨,就你能拖的住他們?白挨打,還把自己也搭拉進來。真笨蛋!不過,活該,叫你出賣我!”


    “光宗,你別講了。我們三個都落入虎穴狼窩了。你還罵他有用?你不是最聰明嘛?想點有用的法子啊?”


    “好吧。芸兒,現在呢,最好的法子就是等,靜觀其變!”


    “也是。”芸兒微歎一聲。


    正說著門吱扭開了,一個土匪歪斜著晃進來,把兩個大碗吧唧篤在木桌上,話都懶的說轉身欲走。


    “哎哎,大哥,你甭走。這,這,這是什麽呀?”光宗用手指頭一點大碗。


    “不認識呀,奧,大少爺!山芋,窩頭!”青年土匪噴出一嘴酒氣,帶著踉蹌晃出門去,咣當關上門,咯達一聲落栓。


    兩個大碗三個山芋六個窩頭。


    一天的折騰顛簸確實餓了,中英的肚子早咕咕叫喚。對他來說,這頓飯跟他家平常的飯沒啥兩樣。左手窩頭右手山芋,連皮帶肉呱唧呱唧瞬間消滅了自己的那份。芸兒拿著一個山芋慢慢撕開山芋皮,一點點送進嘴裏緩緩的咀嚼。


    “吃啊。不吃會餓的,冷了就不好吃了。”中英鼓著腮幫子勸芸兒,芸兒好歹咽下去大半個山芋。


    光宗咬了一口嚼了兩嘴,“呸!”的一聲吐到地上,“什麽東西,那是人吃的!”生氣的一推碗不由得歎氣。想起自己家的紅木桌子,此時應該鋪上魚肉佳肴。中英看他們不吃了,過去把兩個碗倒扣在一起,退下外套裏三層外三層裹成一團。


    天色漸暗轉眼就黑。三人坐在地上,沒有床,地上鋪一層厚厚的茅草,雖然吱吱啦啦倒也軟和。


    “不知道阿爹啥時候來贖我們。”芸兒輕輕說道。


    “芸兒,不用急。”光宗躺在草席上。


    “你不急?”


    “這有什麽好急的?反正土匪要錢,阿爹會來贖我們。一點不急,我覺得這兒還蠻好的。”


    “餓昏了吧,這兒好?”


    “是啊,你看,你不但理我,還和我說這麽多話,我覺得好。刺激,有意思。”


    “什麽時候了?還油嘴滑舌。”


    “真這麽想的。我不恨土匪,一點不。不就倒黴點錢財末。”


    “那明兒你和土匪頭子講,你留下來當土匪算了。”


    “你當不當?”


    “不當。”


    “那我也不當。”


    “哎呀,肚子叫了幾回了,看來小爺我今天就落魄了。中英,藏得那個山芋呢?”


    中英爬起來,打開包袱取出山芋。


    “嗯,挺香得。還熱乎呢。”光宗吧唧吧唧吃著,“以前,沒吃過這麽香得山芋。芸兒,你也吃。”乘著窗戶灑進來的一方月光,倆個人吃完了山芋。“還有末?”


    “沒有了,還有窩頭。”


    “呸!窩頭太難吃。”光宗肚子裏有食就又嫌棄窩窩頭了。


    “你們不吃窩頭?”


    “不吃。”


    中英風卷殘雲把剩下的窩頭,塞進嘴裏。


    “噻,瞧你吃相!你爹那兒,土匪敲不出一個子兒,你好,一頓吃掉土匪一個山芋六個窩頭。土匪抓你可虧血本了。”


    “我又不想來。虧本是他的事,他抓我來的。”


    “就你話多。土匪勒索我們兩家不知道多少銀子,還在乎幾個山芋,幾個窩頭?”芸兒對向光宗。


    “奧,那敢情窩頭和山芋還是咱們家的銀子買的啊?”


    “就算是,中英陪我們在這山窩裏說說話,吃你幾個窩頭山芋也不算什末。再說中英是救我才被抓來得。你還講這話,多沒的良心。”


    “那猴似的小身板,能救你?那叫以卵擊石,那叫豬頭豬腦。”


    “你有頭腦,懶得理你。”


    三個人第一次在外麵過夜,心裏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更何況是在這深山野嶺土匪窩裏。芸兒躺在中間,中英和光宗一左一右隔著兩臂開外。東一句西一句中絮叨累了沉沉睡去,外麵月華如水,喧嘩的土匪也漸漸沒了聲息。萬籟俱寂,忽而蟲鳴四起,忽而樹葉沙沙,風聲嗚嗚。多少年以後,芸兒,中英和光宗,回想起這樣的一個夜晚恍如夢裏:大自然不管是不是土匪窩子,一樣給與最幹淨的月光和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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