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白夢見白樹新。他喊先生,白樹新不理。他發力追,卻追不上。追到碼頭的古城茶館,白樹新忽然伸出翅膀飛走了。他急得大喊大叫從夢中驚醒。


    天亮,他叫來於久。讓他把茶館,酒館,等以前,白樹新布置的情報網運轉起來。他覺得這是白先生夢中提醒他的事情。於久是一起跳崖的生死之交值得信賴。一進古城,他就把於久留在總部,從士兵提為少尉。山高皇帝遠,前方火熱,校長沒工夫搭理古城這個偏僻腳落。光宗又信任他,什麽事都讓他自己處理。自黃副師長以下,幾個團長,皆尊他如戰神,恭敬有加。和以前不同,他不再仰著劉團長的鼻息做事,現在的新二師,就他師長一個人說了算,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政府和老百姓的事一股腦兒推給丁專員。繼白輕鬆了許多,一家子人難得的享受天倫之樂。還有空和黃付師長帶著張鵬,於久去山中打獵。這是自小熟悉的群山,在山中他自由自在就像一頭野獸。


    歲月就像是湖裏的一條船。剛穩當了沒片刻,風一吹,便劇烈的搖晃起來。光宗發來命令:上峰指令,清剿轄內紅色黨,格殺勿論。他頗為疑惑。然古城偏僻小城,據於久的情報,或有小股紅黨暗流,但不成氣候,他也懶得理睬。過了兩天,光宗再發密電:上海全麵捕殺紅色黨。捏著密電,繼白背手踱步,想起長江和鴻銘:如果是長江和鴻銘,他下得了手嗎?他心中一陣迷惘。


    南京國民政府成立。民國初肇,全國一派喜氣洋洋。古城也不例外,張燈結彩,慶祝民國誕生。嘉獎傳到古城:範繼白師長,東征七州,血戰青嶺,功勞卓著。再以安定古城,和平五縣,成績斐然,特擢升少將軍銜。


    一群團長營長不敢到繼白處胡鬧,相約到黃付師長那裏搗鼓:師長榮升將軍,這是師長的喜事,也是新二師的喜事。咱當兵打仗,難得清閑,更難有喜事,這大喜事,不鬧騰鬧騰可說不過去。


    眾軍官圍著黃貴啜多。數年征戰不易,黃貴允諾由他操辦,但要求下屬保密,免得師長節外生枝。


    日落時分,月華和張鵬把繼白拽出來道:“師長也要休息吧。”


    月華嘴甜,連哄帶騙將繼白帶到街上散步,引到同福樓。一上二樓,隻見滿屋高朋滿座,紅幅紛披:祝賀範師長榮升將軍。


    繼白明白過來,臉一耷拉要朝黃付師長發火。沒等他發作,眾人皆起立,鼓掌如雷。


    “師長,這麽多賓客在,你可不能不給麵子吧。丁專員,朱縣長,各界名流都在呐。”月華在旁邊小聲提醒。


    繼白一看這陣勢,上了台子隻得唱戲。拉起耷拉下的一臉烏雲。朝大家笑著,抱拳朗聲道謝。


    “咦。師長變臉也快的嘛。”


    繼白瞪她一眼。


    月華對著張鵬作個鬼臉。畢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肩膀上將星閃爍,繼白漸漸的也喝的暢快起來。席間和丁專員,黃付師長他們推杯換盞,眉飛色舞。團長營長們,都一個接一個,端著酒杯,過來敬酒祝賀。席間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月華看著道:“張鵬,我還以為師長整天就會唬者臉。看看,他。還這樣的,滿臉的光彩。”


    “你別說,師長,笑起來,眉毛彎彎的,眼睛彎彎的,好玩的來,蠻和氣。”


    繼白從軍養成自律習慣,喝到微醺處作罷。回到住處,張鵬打來熱水,退了皮靴和襪子,幫他泡泡腳。繼白臉上泛出酒紅,嘴裏竟幾裏哇啦,輕輕哼著什末小曲。


    “師長,您今個,您真高興。沒見您這麽高興的。”


    “哎。說的是,想想也是。說不太在乎這個將軍。看大家這麽高興,我也就高興的。我做將軍了。哈。張鵬,你也升一級,明天起,就是上尉。”


    “哎,謝謝師長。您看,我聽說,別的長官,好多都有好幾個太太的。”張鵬忽然沒頭腦的冒出一句。


    “什麽話?你要給我再討老婆啊?說說看”。


    看著師長微醉,張鵬仗著膽子道:


    “師長。您看。月華,怎麽樣,我看她就在意您。今個一晚上,她都在看您喝酒。她準樂意。”


    “你把頭抬起來。”


    張鵬正低頭幫他搓腳。剛抬起頭,啪啪,繼白給他兩個嘴巴子。一腳踹翻水盆,站起來,提著張鵬的耳朵拽起來。


    “是她說的?“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我自己說的。”


    繼白瞪圓的眼睛縮了回去:“記住,不要瞎扯淡。”


    繼白喝完酒,下手沒了輕重,張鵬的嘴角流下血絲,捂著耳朵齜牙咧嘴。


    張鵬知道不該自己說的。不過看著月華那麽辛苦的喜歡師長,心疼那丫頭苦,乘著師長酒興拚一拚說了。挨打不要緊,師長沒叫他滾蛋就行。隻是沒說成,他替月華那丫頭難過。


    武漢傳來消息,接著是長沙,都在抓捕紅色黨。


    “看來,國共兩黨是不共戴天了。”繼白頗抑鬱。


    “是,據說長沙。許團長發了狠,紅黨血流成河。”黃付師長歎口氣,“師長念及黃埔合作之情。我已經命令各團,私下清查紅色黨,暗中禮送出境。”


    “我隻醉心軍事,素來不想參與黨派之爭。可是避之不掉。人在江湖,無奈身不由己。”


    繼白翻看於久送來的情報。於久每天都會把昨天的消息放到早餐旁:警察局又抓了八個紅黨嫌犯,丁專員審問後都槍斃了。武漢長沙的血雨腥風吹到了古城。


    “這幾天,怎末抓捕的紅黨天天有,還多了。古城哪來這麽多紅黨分子?”


    “師長,據情報,武漢長沙抓捕的厲害,許多紅黨分子出逃。有一些逃到我們轄區一帶,相對偏僻。有一些,想南逃,大路盤查嚴,就轉道古城。丁專員收到上峰命令,加強堵截,胡局長,又厲害。有一些操外地口音的紅黨,漏出馬腳落網,還有一些是胡局長亂抓充數,冒領功勞的。”


    “胡局長?”


    “奧,就是胡德。他被丁專員任命為警察局長。”


    “什末?娘的!這狗屎當了局長,這個丁專員!胡搞!”


    “哎,師長,消消氣。那不是您不管政府的事嘛。全部甩給丁專員在管。朱縣長和丁專員是舊相識。奧,老碼頭是取道南方的必經之路。紅黨在那兒被抓最多。警察局每天在那兒蹲著重點查,等魚上網。”


    “老碼頭。”


    繼白自言自語。站起來,看著地圖,武漢,長沙,古城,南下,他順著地圖朝南看,眼睛落到南昌。他叫於久先忙去。自己忙完公務,接近中午,帶著張鵬,換上便裝,壓低帽簷,來到老碼頭茶館。


    在二樓,找了個包間坐下。透過窗戶碼頭一覽無遺,人來貨往,熱鬧繁雜。警察不少,盤查嚴厲,也有一師的士兵負責協助,不過,士兵隻是負責協助,以防萬一有什麽暴徒暴動之類,並不直接參與盤查,這是繼白交待的。軍隊是打仗的,繼白不屑幹這種事。


    於久正和店掌櫃說話,見到繼白和張鵬,欲支起身子,被繼白用眼光止住。這是午飯時分,茶館也是格外熱鬧。一艘客船剛剛拋下錨鏈,人員排著長隊緩緩下船。想起和白先生多年前,買茶館,建立情報站,依舊曆曆在目。如今這裏,重又啟動,都歸於久管轄。


    茶葉噴著香冒出一團霧氣,繼白沉浸在回憶中,被碼頭上的一陣喧嘩驚醒。舉頭望去,見有三個人,被一隊警察扭送著,推向邊上的一排房子裏。那三個人掙紮著反抗,大聲呼叫,贏得許多旅客圍著看熱鬧。


    於久進來低聲匯報:“師長,胡德抓了三個紅黨嫌犯!其中一個人,高喊要見您,說認識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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