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芷涵三人離開平陽酒樓,三匹高頭駿馬不急不緩地向南而去。


    方芷涵道:“言叔,他說他是林楓。”


    陸言道:“他應該不像是個說謊的人。”


    方芷涵道:“這麽說林家三公子沒死?”


    陸言道:“我也不認得小時候的林楓,無論他是不是林家三公子,都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方芷涵沉默了一會,說道:“您說他的武功應該不會很差,可翟雙雙抓向他喉嚨的時候,就算是本能反應,他也應該躲閃,可他連動也沒動一下,難道他真那麽相信雲飛的劍?”


    陸言心中暗自歎了口氣,這丫頭現在滿腦子都是林楓,恐怕是動了情。其實她已經二十一歲了,很多女孩子在她這個年齡,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可她卻眼高於頂,在朝在野的年輕人,就沒有入眼的,偏偏對隻有一麵之緣的林楓心心念念,或許,這就是眼緣、心緣、法緣吧!


    陸言道:“我猜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極度相信雲飛的劍很快,在翟雙雙的手還沒碰到他喉嚨的時候,雲飛的劍已經刺穿了翟雙雙的喉嚨。二是他的武功比我猜測的還要高,他自信翟雙雙根本傷不了他。”


    方芷涵詫異地說道:“翟雙雙能成為天星教四大護法之一,她的武功應該很厲害,林楓要是能後發製人,他的功夫豈不是很可怕?”


    陸言道:“翟雙雙的易容術天下無人能及,再加上她善於模仿,幾乎能達到真假難辨的程度。翟雙雙的強項是偷襲,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即便是頂尖高手也會被她一擊而中,而且每次出手都是屢試不爽,所以她才會坐在四大護法的位置。要是單論武功,天星教八大堂主任何一人,都能在二十招之內殺了她,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東方閑才沒有把她列入江湖排名榜。”


    陸言沉吟了一會,說道:“林楓的眼光很毒辣,就連我都沒能看出翟雙雙的破綻,卻被他分析得絲絲入扣,當麵戳穿了千麵嬌娃。他也很沉著,麵對致命的攻擊,卻麵色如常、安穩如山,且不說他有沒有能力後發製人,就憑這份冷靜和定力,已非一般人所能相比。”


    方芷涵道:“雲飛的劍真的有那麽快?”


    陸言道:“從他拔劍收劍的動作來看,他刺出的劍,可能比我想象的還要快,不是誰的劍都能殺死驅龍神鞭的,尤風畢竟在江湖榜上排名第七位。”


    三人都閉上了嘴巴,似乎都陷入了沉思,馬兒走了好一段路,方芷涵才開口說話,道:“他說他要拜見父親,他找父親能有什麽事?”


    方芷涵雖然並沒有說出他的名字,可陸言和唐婉兒卻心知肚明,方芷涵口中說的“他”自然是林楓。


    陸言道:“一定是大事,他不是個輕浮的人,也不是個吹噓的人,不會隨意胡說,我相信他說的是真話。”


    方芷涵道:“即便他想見父親,也未必能見得到,父親正在籌備軍事,哪有時間搭理他一個江湖書生?他有什麽本事能進到府裏?”


    陸言沒有說話,唐婉兒卻笑著說道:“小姐,你擔心他見不到老爺?要不我跟守衛交待一下,林楓來拜見的時候,給他行個方便,剛好讓他把欠的那頓酒還上。”


    方芷涵聽出了唐婉兒的弦外之音,臉竟然紅了,沒好聲氣地說道:“你這個臭丫頭,越來越沒大沒小了,等回府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唐婉兒伸了伸舌頭,露出一副調皮的表情。


    陸言卻一板正經地說道:“婉兒千萬不要當作兒戲插手此事,林楓不像是個鑽營的人,好色如命的沈軒都對他俯首帖耳,可見此人不簡單,他要拜見老爺,一定有事,千萬不可魯莽行事。”


    方芷涵眉頭微皺,她想不通林楓到底想要做什麽,隻能靜觀其變,等他到了府上,自然就會清楚。


    方芷涵雙腿一夾馬腹,馬兒便揚起四蹄開始飛奔,三匹駿馬在大道上卷起一條長長的塵煙。


    ……


    鐵劍門何冰的日子實在不好過,自從快刀門被屠後,不知道那把詭異的寒月刀何時就會砍向自己和鐵劍門的弟子,每天麵對死亡的威脅和恐懼,能把一個好人折磨成瘋子,何況這種折磨竟然持續了一年之久。


    身材原本微胖的何冰一年之間竟瘦了三十斤,無論是誰天天處天慌恐的狀態,夜不能寐、食不甘味,想不瘦都是很難的一件事。


    何冰為了加強防範,他最得意的四個弟子每天帶著人十二個時辰輪流值守。當一個小乞丐拎著個木盒送到鐵劍門時,所有的人都被嚇傻了,木盒裏裝的竟然是右星使者毒蝙蝠毛元的人頭!


    幸好當時的四個天星教的人在鐵劍門中,不然何冰就算有八隻嘴,也說不清楚毛元的人頭怎麽會到了鐵劍門手裏。何冰的兒子何田和天星教的人,隻得將毛元的人頭送回天星教。


    但何冰卻被嚇病了,據說病的還不輕,每天躺在床上連話都不說一句,隻是愣愣地看著窗前的大樹。何冰知道,鐵劍門的噩運終於還是要來了,快刀門已經覆滅,有六個快刀門弟子就在自己門中,他們親眼看見青麵獠牙的銅麵人如同殺神一般,對快刀門瘋狂地殺戮,一柄寒月刀如同惡魔收割生命的屠刀,整個快刀門充滿著血腥和殘暴,那種血腥的場麵讓人不寒而栗,直到現在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再踏進快刀門半步。


    隨著時間的流逝,何冰的恐懼也降低了不少,偶爾喝上幾杯酒,便會抱有僥幸的心理,畢竟已經過去一年了,那個惡魔般的銅麵人沒有明目張膽地殺進鐵劍門,也沒有偷襲過自己的弟子,似乎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但酒醒後他卻更加清醒,銅麵人一定不會放過自己,因為十三年前,自己和玉山門馮炎不僅聯手攻擊手持寒月刀的少年,還把那少年打落到山崖下。


    何冰每次想起這件事,都會莫名地有種心悸的感覺,他甚至有種預感,現在手持寒月刀的銅人,就是當年那個被自己打落山崖下的少年。


    這種感覺雖然莫名其妙,但他有一點很堅信,銅麵人一定不會放過自己,也不會放過鐵劍門。


    何冰的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他終於在床上躺不住了,拿起自己賴以成名的鐵劍,來到鐵劍門大院。


    兩名最得力的大弟子和二弟子見到師傅,有些驚訝,也有些欣喜,師傅是他們的主心骨,更是整個鐵劍門的支柱,似乎有師傅在,鐵劍門便可以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


    初春中午的陽光很溫暖,帶著無限生機的春風吹到臉頰,一股暖意流遍全身。三人正陶醉在明媚的春光裏,卻突然看到從鐵劍門正門走進一人,剛剛一點暖意蕩然無存,瞬間如同跌進了寒風冽冽的嚴冬之中。


    他們看到了一個臉上戴著青麵獠牙銅麵具的人,簡直如同看到了惡魔和厲鬼一般!


    銅麵人,一個象征死亡的魔王!


    寒月刀,一柄代表殺戮的魔刀!


    大弟子魯旭發出一聲淒厲的呼聲,由於緊張的原因,幹澀的嗓子已經變了聲調:“銅麵人來了!”


    魯旭的聲音因嗓子幹澀聲音十分尖銳,也因緊張過度變得分外淒厲。


    聽到呼聲的鐵劍門弟子提劍而起,如同山林中穿梭的猴子一般向前院衝來。


    何冰卻很平靜,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的,他等的太久,已經足足等了一年。一年的恐懼和折磨會讓人心力憔悴,現在銅麵人來了,他居然有種如釋重負般的感覺。


    何冰用力地握了握手中的鐵劍,指關節因用力過度已經泛白,他有些緊張,因為今天是他生死攸關之時,竟然比十三年前衝進林園時還要緊張。十三年前的寒月刀隻有威懾,如今的寒月刀卻是殺戮。


    鐵劍門的弟子經過一年無數次演練,集結動作極其迅捷,或許是銅麵人並沒有要偷襲,也或許是銅麵人故意在等他們集結,還或許是銅麵人太過於狂妄自大,根本沒把鐵劍門百八十支鐵劍放在眼裏,他隻是站在院子中間一動不動,直到鐵劍門的弟子們將他團團圍了三層,銅麵人才開口說話。


    “何冰,我今天殺你,是因為十三年前你參與林園殺戮。我不想多造殺孽,但是,膽敢助紂為虐者,殺!”


    銅麵人陡然間發出濃濃的殺氣,竟然讓在場的鐵劍弟子心底一寒,被這種氣勢所震懾,竟然不約而同地向後退了幾步。


    隻有何冰不退反進,他手握鐵劍向銅麵人走近幾步,既然無法躲避,就隻能麵對。


    何冰道:“沒想到五年前你身中兩槍三劍,竟然還能活下來。”


    銅麵人道:“可惜你當時劍的力道還不夠重,我既然還活著,十三年前林園那筆血債就一定要討回來。”


    何冰道:“你難道不敢以真麵目示人嗎?你到底是誰?”


    銅麵人道:“你到了奈何橋畔自然會知道我是誰,你也一定會後悔十三年前做的事情!”


    銅麵具下一雙眼睛如同利箭一般鋒銳,眼神中隻有冰冷和無情,環視了一下鐵劍門的弟子,說道:“我不想讓無辜的血流得更多,放下劍離開的,我不會再追殺,但永遠不要再說自己是鐵劍門的人,從今日起,世上再無鐵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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