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鮮卑人臉上露出了一絲殘忍的笑容,譏笑道:“原來是個軟腳羊,早知道你這副身板,我何苦興師動眾帶這麽多兄弟過來!”


    袁忠興壯著膽子道:“好漢,我並不認識你,隻是路過而已,還請好漢放我過去。”


    中年人道:“放你過去?哈哈哈哈……你在帝都得罪的人太多,他們想要你的命,我放你過去,我這些兄弟們怎麽活?他們都得喝西北風。”


    中年人揚了撥手中的彎刀,道:“看在你是個書生的情麵上,我讓你當個明白鬼,下輩子做人要記牢了,不要為了當官、為了出名,什麽話都亂說、什麽人都得罪……”


    中年人的話還沒說完,一支飛箭夾雜著風聲呼嘯而至,等到他發覺時已經晚了,箭已經射進了他的喉嚨裏。


    中年人左手握著箭杆,一頭從馬上栽到地上,瞪著一雙大眼睛,充滿著無盡的驚恐,原來凶殘吃人的鮮卑人也同樣畏懼死亡。


    其他的鮮卑人見他們的首領遭到了暗算,頓時在馬上亂成了一團,嘴裏嘶喊著聽不懂的鳥語。驚亂之中,有人仍然沒有忘記他們要殺的目標——袁忠興,有人舉刀朝袁忠興砍了下去!


    又是一支箭飛來,舉刀的鮮卑人被一箭穿胸,當場斃命。此時,袁忠興就算再迂腐,他也知道保命重要,他乘機鑽進了馬車下麵,躲在車下至少刀砍不到他。


    鮮卑人在馬上四處尋找躲在暗處的敵人,突然十多匹馬從樹林裏竄出,向他們衝了過來,他們依仗人多勢眾,嘴裏呼嘯著、手裏揮舞著彎刀向衝來的人駛去。


    這些鮮卑人或許在戰場上可以稱為勇士,但他們麵對武林人士時,跟一頭頭送死的野狗沒什麽區別,隻一個照麵的衝殺,隻見一個個鮮卑人如同下水的鴨子一般,一個接一個地從馬上跌落下來,跑在最後的一個鮮卑人見勢不妙,一撥馬頭,掉頭便逃。他逃的很快,可是箭飛的更快,他還沒等逃出十丈遠,便被一箭射中後心,墜落馬下。


    青龍門門主葛旭拉下了遮在臉上的黑布麵巾,回頭對徒弟說道:“清查一下,一個活口都不留!”


    說完,便打馬向馬車跑去。


    一場殺戮來得快,去得也快,前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連被殺的鮮卑人的屍體都不見了,如果不是有二十匹馬兒還在原地嘶鳴,袁忠興簡直懷疑這是一場夢,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葛旭雖然神情很冷漠,但麵對從車底下鑽出來的袁忠興時,至少沒有露出凶悍的殺氣。此時,袁忠興看到葛旭一張冰冷的臉,簡直比看到菩薩的笑臉還慈祥。


    袁忠興就算是一身狼狽,仍然沒有忘掉禮節,他深施一禮,道:“多謝大俠救命之恩!”


    葛旭看了看渾身是泥、臉上帶著劫後餘生一臉慶幸的袁忠興,心頭不由得暗想:銅麵人怎麽會興師動眾讓我來保護這樣一個人?


    葛旭想歸想,卻沒有露出厭惡的神色,平淡地說道:“袁禦史,不用多禮了,你也不用謝我,是有人讓我照顧一下你的行程安全,這些該死的鮮卑人都已經死了,你還是抓緊時間上路吧!”


    袁忠興遲疑了一下,問道:“此地距離三原縣至少還有八百多裏,不知道前方還會不會有劫匪?”


    葛旭冷冷地說道:“劫匪?你認為他們是劫匪?他們就是專門來取你腦袋回去領賞的!據我探聽到的消息,前方至少還有三撥人想要殺你。”


    袁忠興一時目瞪口呆。


    葛旭道:“實話跟你說吧,我把你安全護送到三原縣,我的差事就完成了。可是,至於你在三原縣還能活多久,那就不好說了!”


    袁忠興一臉驚駭,仍然在愣愣出神,他萬萬沒有想到,朝堂上的矛盾和恩怨,竟然讓那些人對自己下死手,看這種情形,不要自己的命一定不肯罷休的。


    葛旭見袁忠興在發呆,不由得冷笑道:“袁禦史,還真是看不出,你一副書生身板,骨頭倒是硬得很,沒有打虎的本事,還偏偏要拔虎須,你撩撥一隻老虎也就算了,沒想到你連狼豺虎豹都撩撥,就算你有九條命也不夠這麽霍霍的吧?他們在路上殺不了你,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就算你坐上縣令的那把椅子,我看恐怕不用等到屁股熱乎,你吃飯的家夥就得丟。我奉勸你一句,你到任之後,一定要加派人手,保護好一家人的安全。”


    葛旭一番話,說得袁忠興冷汗淋漓,頃刻間後背已經把衣服都打濕了。


    袁忠興道:“大俠,請稍等片刻,我要跟夫人商議一下。”說罷,便一頭鑽進了車廂裏。


    車廂中的蘇曉霜和女兒袁紫珊麵色慘白,她們已經被剛才的一幕嚇壞了,孩子嚇得甚至不敢哭出聲,隻是拱在母親懷裏瑟瑟發抖。蘇曉霜的樣子也沒好到哪去,她真的以為會被砍死曝屍荒野了。


    母女二人見到袁忠興後,神情極為複雜,不知是欣喜、是慶幸還是幽怨。


    葛旭在馬上招呼弟子們將鮮卑人的馬收攏好,畢竟是二十匹上好的戰馬,是一筆不小的錢財,扔掉實在太可惜,還不如順手牽回去,抵一抵這次出來的花銷。


    袁忠興沒過多久便從車廂裏鑽了出來,再次朝葛旭施了一禮,道:“大俠,我跟夫人商議好了,我不去三原縣赴任了,決定辭官歸野,當個私塾先生,教書育人。”


    這下輪到葛旭愣住了,沒想到這個書生突然變卦不去三原縣,這家夥竟然連官都不當了。他當不當官跟自己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問題是要保證他的安全呀!他要是死了,銅麵人豈肯善罷甘休?還不知道會怎麽對付自己呢!關鍵的問題是,不知道這個書生跟銅麵人到底是什麽關係,自己還不敢半道撒手不管。


    葛旭皺著眉頭問道:“你不去三原縣了?真的不當縣官了?”


    袁忠興重重地點了點頭,道:“我和家人性命都難以保全,還當那個小小的縣令有什麽意思?我是真的不去三原縣赴任了!”


    葛旭訕訕地問道:“你不去三原縣,你要回帝都?”


    袁忠興搖了搖頭,道:“我中道無故不赴任,又無辭呈上報,回到帝都一定會治罪於我,那些人剛好趁機落井下石,我豈不是自尋死路?”


    葛旭忐忑地問道:“你要去哪?”


    袁忠興道:“我要去關外!方天峰將軍已經收複東北,那裏正缺人,我可以到關外開設學堂教書育人。”


    葛旭道:“你不怕方將軍知道後,把你押送回帝都?”


    袁忠興再次搖了搖頭,道:“不會的,方將軍儒雅智慧,他不會做這種事的。況且他此時正值用人之際,正廣羅天下人才,鞏固霸業,巴不得天下人都到他那裏去呢!”


    葛旭道:“帝都不會向方將軍要你?”


    袁忠興冷笑道:“帝都早已不是三十年前的帝都了,方將軍也不是十年前的方天峰了,帝都就算知道我在關外,也不敢跟方將軍要人,你以為帝都現在還敢對方天峰指手畫腳?如若不是方將軍有所顧忌,他早就揮師南下了。”


    袁忠興雖然迂腐,但他並不是傻子,或許是眼前的變故讓他突然覺醒,也或許是他將麵對的險惡形勢讓他頓時明悟了一個道理:他並不適合於官場,哪怕是有一顆濟世報國的心,但卻沒有長袖善舞的本事,更沒有清風洞明世事的慧眼,他隻有一肚子剛正不阿的學問。如果連自己都無法自處,連家人都不能護佑周全,還談什麽治國安邦,還談什麽造福萬民。


    袁忠興此刻終於正視了自己,或許,傳道授業才應該是他最好的選擇。


    葛旭長長地出了口氣,道:“好吧,你既然決定去關外,那就趕緊掉頭往回走,抓緊時間趕路。這鳥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怪邪性的,不知道還會闖出來什麽人,走吧,趕緊上車!”


    葛旭話音剛落,就見斜路上竄出八匹馬飛奔而來,另一條路上,一輛馬車和一個騎馬的少年也朝這邊駛來,葛旭頓時心中一驚,在肚子裏罵了一句直娘賊,便朝弟子們喊道:“來者不善,戒備!”


    袁忠興也被突如其來的再次變故嚇得麵色死灰,或許今天真的是他的大限之日,但車中的妻子和女兒是無辜的,他悲戚的眼神看向嬌美的妻子。


    馬跑的很快,八匹馬瞬間便跑了過來,但葛旭看清了來人後,卻長長地出了口氣,因為為首的人是大名鼎鼎的義雲山莊肖正義肖大俠。


    肖正義一向以主持武林道義而名聲顯赫,有困難的武林人士向其求助時,多受其援手相幫,在中原一帶,肖正義被尊稱為肖大俠,義雲山莊也因此名揚在外,客流不斷。


    既然肖正義肖大俠來了,自然不會有危險,更不會殺人劫貨,葛旭也自然用不著緊張了。


    肖正義勒住了馬,看了看葛旭,又看了看鮮卑人的那些馬,道:“原來是青龍門葛大俠,沒想到青龍門把生意做到了邯鄲城外,看來這一票買賣著實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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