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張善便回到自己的臥室,打開台燈,拿起一本名為《色彩理論與運用》的繪畫教科書認真看了起來,


    一直讀到十點多,他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拿起書簽夾在當前的頁麵,合上書本放好,洗漱一番後躺到床上,像往常一樣很快便進入夢鄉。


    然而,剛睡著不久,張善便緊緊皺起了眉頭,呼吸變得急促,


    在夢中,他‘看到’自己還在洛都安全城,不過視線中的一切卻像是透過了一層厚厚的紅色濾鏡般,分外的鮮紅與壓抑,


    張善注意到夢中的他似乎有些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遊走在大街上,


    周圍不斷傳來嘈雜而暴亂的聲音,有凶狠的扭打聲,怪異的嘶吼聲,砸碎玻璃的爆裂聲,火焰燃燒的呼呼聲,利器劈砍的破風聲,


    同時夾雜著人們大片且絕望的哀嚎和呼救。


    周圍仿佛變成了瘋狂而野蠻的原始社會,充滿著狂躁而危險的氣息,


    人與人之間似乎有了不共戴天的仇恨,互相死命爭鬥,下手凶惡,打的頭破血流。


    突然,周圍有雙眼血紅,麵容扭曲的人注意到了街上遊逛的張善,紛紛露出興奮而殘忍的目光,


    手上拿著椅子,鋼管或刀具,怪叫著向他衝來。


    夢中的張善沒有動靜,心如死灰一般坐以待斃,


    然而就在那些攻擊即將落到他身上時,卻不知道為何忽然停了下來,像是被強製按下了暫停鍵,


    緊接著這些人均是雙眼一翻,倒了下去,仿佛被看不見的手打暈。


    張善望向遠處,隻見一個看不清麵容,但眼神卻格外深邃平靜的年輕身影從空中落了下來,


    他走到張善麵前,似乎開口說了些什麽,


    張善想要聽清,夢境卻突兀的戛然而止。


    隨即他便體驗到了一股奇妙的失重感,猛然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張善‘呼’的一聲從床上坐起身子,


    大口喘著氣,頭痛欲裂。


    抹了一下額頭,全是汗水,


    “又是這個夢......”


    張善感覺自己此刻心跳很快,心髒仿佛要從胸腔裏麵蹦出來,


    他一口氣喝完床頭杯子裏的水,看了眼時間,還沒有到十一點,也就是說他才睡著不到一個小時。


    張善滿肚子疑惑,小聲喃喃道,


    “怎麽回事,自從啟源後我就總是會看到這些奇怪的畫麵,這難道就是我的源圖特性?


    夢中的場麵真的會發生麽......周圍人為什麽會變成那樣.......我是不是應該回去和父親說一下......


    那個人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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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快十二點,五號衛星城,洛京河畔,


    夜已深的緣故,這條平時就沒什麽人的路上此時更是清清冷冷,沒有一個行人,


    隻有太陽能路燈靜靜矗立,灑出暖黃色的燈光,吸引著蛾蟲在燈光下不斷徘徊飛舞。


    廣興醉眼稀鬆,滿身酒氣,往日略顯蒼白的臉頰浮現出不正常的紅暈,


    他仰起脖子,喉頭滾動,“咕咚咕咚”喝幹淨手中的罐裝啤酒,


    打了個酒嗝兒,隨手將之扔到一旁,


    鋁製酒罐撞在水泥地麵上,發出‘叮叮咣咣’的聲響,在安靜到能聽見水流潺潺聲的街道上分外突兀。


    洛京河是從金豪賭場返回嘉城小區的必經之路,廣興出現在這裏,合情合理,


    周圍沒有監控,河畔的護欄因為老化破舊的緣故,最近正在翻修,新的護欄還沒來得及裝好,


    單薄的塑料警戒線也隻是掛在幾個路障上,並且不知道是風大還是如何,此刻已經掉了下來,拖在地上。


    為了今天能夠‘醉酒離開’,廣興已經等待許久,所有細節,各個方麵他都考慮到了,


    隻為能裝作是一場隨處可見的意外。


    任事後誰來調查,都隻會發現是一個殘疾人贏了太多錢,過於高興,喝了個爛醉,結果在回家的路上一不小心掉進了河裏,然後一命嗚呼。


    倒是和範進中舉有些類似,


    甚至可以推斷,這個人在死前還度過了一段相當不錯的開心時光,也許可以借此安慰安慰廣成那傻子。


    廣興晃晃腦袋,河邊輕風一吹,讓他想到了以前的許多事情,


    “哥,春池公園的荷花好好看,那裏的鯉魚好大啊......”


    “哥你成為源武者了哎,好厲害!我也想變得和你一樣......”


    “哥我這次考試考了班級第三名!嘿嘿,你答應要給我買個通訊器的......”


    “哥這就是我們的新家嗎?好寬敞好漂亮......”


    “哥,這麽重的東西壓在你身上,疼不疼......”


    “哥,對,對不起,要不是,要不是因為我,嗚嗚......”


    “哥,我也成為源武者了,我會把你治好的.......”


    “哥,賭博不好......”


    “哥,聽說春池公園那裏的荷花開了......”


    廣興望著水中微微蕩漾的明月,神色沉默,仿佛帶了一張沒有表情的麵具,


    “嗬,還真是俗套。”


    盡管這樣說著,但輪椅上的瘦弱男子還是輕輕閉上眼,仰起頭,小聲呢喃道,


    “快中秋節了啊,你小時候分明那麽活潑,煩人的跟什麽似的,怎麽就變成現在這樣一個沉默寡言的傻大個兒了呢......怪我。


    對不起...廣成。


    哥這個怯懦的廢人不能再拖累你了......”


    廣興伸手轉動著輪椅,向河邊不徐不疾的移去,


    沒有對死亡的畏懼,也沒有對生活的憤恨,這些情緒早就被苦難消磨幹淨了,他的眼神中隻剩一片平靜的默然,


    該結束了。


    然而,就在他距離河邊還有四五米遠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有人走動的腳步聲。


    廣興沒什麽表情,隻是很自然的停了下來,


    是偶然路過,還是運氣不好遇到了搶劫的?


    不過無所謂,要是前者的話等對方走過去就行了,若是後者那更好,


    自己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也不怕死,對方想要謀財或者害命都沒什麽影響,反而更能表現事情的意外性,證實自己並非輕生。


    廣興扭頭看去,借著燈光發現來人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性,不過引人注目的是,他隻有一隻耳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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