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是一場滿篇廢話的會議。在這生死攸關之際,大家都有太多事情急切著匯報和交流了。


    第一個開口的,是現在汙水鎮的鎮防隊現任隊長:


    “鎮防隊人手充足,但武器彈藥全都跟不上了,上一次的笑麵猴事件我們幾乎泄空了最後的彈藥,先在已經沒有能力應對任何中型以上的災害了。”


    鎮防隊的情況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便非常不好,卻已經無法引起太多的波瀾。他話音落下之際,立刻就是另一個人開口。


    “鎮民的情緒勉強安撫了下來,但恐怕無法堅持太久。不用水的話,我們幾乎無法用現有食材烹製食物。隨著今晚全鎮斷晚餐,饑渴交迫下恐怕會爆炸性的加劇大家的擔憂,蔓延成恐慌,我們必須有更進一步的舉措才行!”


    舉措?能怎麽舉措?吃的喝的是能憑空編出來的不成?


    現場很安靜,沒有任何人能給出建議,又一個人開口了。


    “剛剛出現了一個棘手的情況。有一個鎮民心疼自己三歲的孩子一直喊餓,沒有聽從我們的禁水通知,喂食了一小口。孩子已經中了毒,送到了蚊蟲菜館,但我們不敢貿然給兒童使用黑水。”


    鎮長的眉頭都快皺成了麻花,這個事情必須要開口了:


    “征詢那個醫生的意見了嗎?”


    說話的鎮民點了點頭:“問過了。他的意見是有效,但是黑水的意味可能會導致幼童刺激的呼吸道堵塞。他提出進行手術來緩解,我們不敢決定,等待您的指示。”


    指示?我怎麽指示?


    鎮長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擺了擺手。


    “讓他的母親自己決定吧,喝黑水還是手術,我們無權決定這個孩子的未來,正如同她忽視了禁水令一樣。”


    隨後,菜館老板開口了:


    “白天飲用了汙水的患者基本全部恢複了行動能力,但我們必須抓緊這個時間尋找解決辦法,否則緩解的時間過去,就來不及了。”


    房間外天空那麽的晴朗,可卻每個人都被壓的喘不過氣。汙水鎮已如陰雲蓋頂,像是搖搖欲墜的破霧一樣,一碰即碎。


    那樣的,壓抑。


    “我們必須求援了。”


    是的,汙水鎮已經沒有自己處理這個事情的能力,甚至是繼續生存下去的能力了。


    “擺在我們眼前的問題是,對誰求援,怎麽求援,我們能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短暫的安靜後,一開始隻有幾個,但最後全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夜藍。


    夜藍感到了一絲壓力,瞥了眼許樂章。見他搖了搖頭,夜藍隨即開口:


    “第一,我不代表光輝城,隻是個獨行者。”


    “第二,以我對光輝城當前狀態的了解,能提供物資都已經是極限,對汙水下的東西和這些病患恐怕愛莫能助。”


    一陣沉默間,夜藍也打消了大家最後的一絲幻想。其實從一開始大家的選擇就隻有兩個――兩大正教。


    很快,一個人發表了自己的想法。


    “我聽說餘暉神教處理異常事件非常專業,而且是公認的正教。他們有對全廢土承諾過,當聚集點發生全鎮規模命懸一線時求救,可以百分百響應。當然,結束後他們會進行判定是否真的是命懸一線狀態,不然會執行懲罰,但我想我們現在的情況就算是再嚴苛也不可能過不了判定。”


    還不待夏輕羽挺起胸膛,會場後就立刻有了反對的聲音:


    “但他們對受到異常影響的人也有同樣嚴苛的判定,會對有重大影響,具備極大危害可能性的地方執行清除,誰知道我們會不會被餘暉神教連著水下的東西一起清除?”


    他的想法顯然得到了更多的附和。


    “沒錯,混亂之鍾的事情都忘記了麽?或許沒有這件事的情況下問題不大,但有此事在前,我們怎麽敢還請求他們的援助?”


    提出求援餘暉神教的人立刻出聲反駁:


    “那算多大點事?就算餘暉神教計較,難倒還會牽連我們一個小鎮的人?隻是懲罰當事人的話,我全攬下來還不行麽?”


    當當當。


    有個人敲了敲桌子,開口說道:


    “你們是不是全都忘了,那個老醫生說隻有腐爛神教可以解決?”


    這一次,反駁的人變多了。


    “你信那個家夥?還腐爛神教。廢土上他們都臭名昭著成什麽樣了,多少赫赫有名的慘案都和他們脫不開幹係?你這是引狼入室!”


    “嗬嗬!你這麽義正言辭,還不是被那個醫生提出的辦法從鬼門關裏救回來了?什麽名聲不名聲的,我們之中的任何人都從沒見過兩大神教的任何一個,誰知道真相到底是怎麽回事!”


    會議桌上吵成了一團,夏輕羽真的好想說幾句話,被夜藍硬按了下來。


    “好了!”


    鎮長拍了拍桌子,一張臉沉的要死。


    這是何等艱難的決定?


    一時間,他排開所有人,隻看著夜藍:


    “您見多識廣,您認為誰更有可能幫我們?”


    夜藍愣了愣,扭頭對著夏輕羽點了點頭。


    終於可以說話了!


    “餘暉神教有專門的條例,這種情況下的緊急求救一定會派人,反之腐爛邪……腐爛神教則不然,他們沒有任何救助聚集點的經曆,更何況經驗。你們的情況雖然複雜,但還遠不至於讓餘暉神教執行清除計劃,你們不明白那是多麽繁瑣,嚴苛的流程。”


    夜藍輕輕踢了踢她的椅子,有些無奈。


    還原曆史啊哥!你還想不想回去了?


    夏輕羽腦子斷片了一瞬,果然頓了頓。


    “……但是也不能保證百分百不會發生。”


    鎮長陷入了沉默,深深的看了夏輕羽一眼,緩緩開口:“我隻有一個問題。”


    “在都願意幫助我們的情況下,有誰是百分百,一定可以解決水下問題的。”


    夏輕羽微微張了張嘴。


    那是腐爛的氣息啊……人家的看家本領。


    “……腐爛。”


    鎮長點了點頭,已經有了決意。他看著夜藍,夜藍直接搖了搖頭。


    “這是你們的未來,你們自己決定,不要問我。”


    鎮長靠在了椅子上,艱難的閉上了眼。


    然後,猛然張開,帶著決絕。


    “我宣布,汙水鎮即刻正式向腐爛神教請求救助。請各部門全力做好安保工作,接待工作!”


    “鎮長……”


    “好了,我意已決。”他開口說道:“他們要什麽,我給什麽。隻要保住我們汙水鎮的傳承,保住我們的女人小孩,就算要我這條老命又怎麽樣呢?就算從此汙水鎮歸屬於腐爛,又怎麽樣?”


    “我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鎮,各位。”他閉上眼睛,張了張嘴,幹澀的已經裂開出了血:“我們能走到今天,已經竭盡了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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