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遙第一次見到鬆枝淳是在羽丘高等學校的開學典禮上。


    鬆枝淳作為新生代表發言,春日明媚的陽光給他身上普通的黑白校服鍍上一層金色。


    新生代表下台後,是個一身白裙的女生上台發言,望月遙沒有聽她講話,而是回憶剛剛那個男生的名字。


    鬆,枝,淳,她在心裏品味每一個發音。


    望月遙並不相信一見鍾情,但是她不得不承認,鬆枝淳從臉、身材,再到聲音,完全都在她的好球區。


    然而望月遙是個矜持的大小姐,姑姑總是對她說,望月家的女孩可不會因為初見的好感就貿然行動,所以她隻是把這個名字放在了心底。


    再見到鬆枝淳的時候,並不是走廊的偶遇,而是在她的夢裏。


    望月遙在圖書館裏,鬆枝淳就坐在她旁邊,兩人的位置緊挨著。


    少年的麵前空空如也,他什麽也不做,隻是一手托著臉,看著低頭看書的少女。


    “好看嗎?”望月遙看著他。


    “在遇見你之前,我最喜歡的是夏天泛著光的麥田,風吹過時有綠色的浪起伏,靠近它可以聞到生命的氣息。”


    “遇見我之後呢?”


    “看著你,就是看著我的全部生命。”


    夢裏的二人已經認識了一學期,從見到少女的第一麵起,鬆枝淳就展開了對少女的狂熱追求。每天她都能聽到少年各種各樣的情話。終於,在暑假開始的時候,忘記了姑姑叮囑的少女淪陷了。


    鬆枝淳沒有讓她失望,他幾乎滿足了她對戀愛的所有幻想,隻有一點沒讓她滿意。


    這個像是從她的夢裏長出來的少年,不願意跟她親密接觸。


    “為什麽你不願意跟我做?”望月遙窩在鬆枝淳的懷裏,兩人正一起看電影。她已經徹底忘記了剛開始戀愛時的矜持。


    畫麵中,帶著雀斑的小女孩敲開男孩家的大門,送給他一盒雞蛋。


    “因為我覺得我們的進度有點太快了。”鬆枝淳撫摸少女的臉,她閉上眼睛,愜意地發出小貓一樣的咕嚕聲。


    望月遙聽到他的回答,雖然有些不滿意,但還是感到欣慰,他的說法跟姑姑一樣,起碼說明鬆枝淳是真心對她的。


    少女趴在他的肩頭睡著了,鬆枝淳調低了電影的聲音,視線穿過麵前半透明的係統麵板,看著從兒童走向青春的愛情故事。


    故事的轉折點是在暑假結束後。開學的前一天,望月遙告訴鬆枝淳,她的姑姑突然被診斷出一種非常罕見的病症。


    “姑姑說,說不定這種病會以她的名字來命名。”


    望月遙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因為事故去世了,姑姑是她唯一的親人。


    “如果姑姑死了,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望月遙喃喃自語。


    明明少女就在自己麵前,可是鬆枝淳卻感覺自己看不到她的靈魂,徒留一具肉體。


    三個月後,望月遙的姑姑去世了。


    鬆枝淳趕到病房的時候,望月遙已經跪在病床前一個小時了。他俯下身抱住她。


    “我來了。”


    “吻我。”少女仰起頭看他,眼睛已經哭腫了。


    鬆枝淳與望月遙接吻,少女拚命伸長了脖子,把舌頭往鬆枝淳的嘴裏送。


    像是要把鬆枝淳肺裏的空氣都吸幹的吻。


    窗外的護士經過走廊,看見兩人接吻的姿勢,一人低頭在上,神情悲憫,一人仰頭在下,臉上滿是絕望。她感覺自己見證了深陷地獄的信徒迎來神明的救贖。


    “給我。”雙唇分開,望月遙喘息著說。


    “在這裏?”鬆枝淳看著病床上,女人的身體還沒冷卻。


    “就在這裏,快點給我,不然我感覺不到我還活著。”望月遙眼神空空地看著他。


    “等等......”鬆枝淳試圖阻止她。


    “再也沒有人會像她一樣愛我了!”望月遙在他耳邊聲嘶力竭地吼。


    “我愛你。”鬆枝淳感覺自己的耳朵都要聾了,緊緊抱住她。


    “你要是愛我,為什麽不給我?”望月遙的聲音一下子又小得幾乎聽不見,虛弱又無力。


    “一定要在這裏嗎?”鬆枝淳感到為難。


    “就在這裏,必須在這裏。我要告訴姑姑,她不用擔心了,我已經找到了愛我的人。”


    望月遙的身體沒有一點力氣,如果不是鬆枝淳抱著她,她又要跪到地上了。


    “求求你......愛我吧......”


    鬆枝淳反鎖住門,拉上了窗簾。


    自那之後,望月遙再也沒有來過學校,每天放學後,鬆枝淳就會去看她。打工早就被取消了。


    鬆枝淳打開望月遙臥室的門,裏麵一片漆黑,他隻能聽見少女的呼吸。


    “遙,一直這樣真的好嗎?”醫院之後,鬆枝淳對望月遙的稱呼就變了。


    每天晚上,他們都在這張柔軟的大床上沉淪。隻有這時候少女才像個活人。


    除此之外,望月遙除了維持生命必須的生理活動,再也沒有出過房間。


    房間裏隻有呼吸,沒有回答。


    “今晚不做了。”鬆枝淳說。


    少女的聲音響了起來,“你不愛我了?”


    “不是。”


    “那為什麽不做?”


    “我不去學校了,今晚收拾下東西,明天我們去旅遊吧。”


    望月遙睜開了眼,“不想去,麻煩。”


    “這可由不得你。”鬆枝淳對她笑笑。


    第二天,鬆枝淳把望月遙拖出了房間。


    一開始的行程是日本境內,他們看了北海道的雪,泡了富士山的溫泉,在直升機上看即將噴發的火山口。


    “感覺怎麽樣?”鬆枝淳打開直升機的艙門,把整個火山口端到望月遙麵前。


    “不知道跳進去是什麽感覺。”望月遙的眼睛轉了轉,凝望流動的暗紅岩漿。


    “那可不行。”鬆枝淳握住她的手,“就算真的要跳,也必須握緊我的手。”


    半年後,他們出了日本。去南非草原看野馬群遷徙,在南極看著斷裂的冰川和搖擺企鵝,在英國的貝德利小鎮看虞美人花海。


    望月遙看著一望無際的妖豔紅海,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在隨之流淌。


    濃到化不開的紅,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淚。


    “去你媽的花海。”望月遙惡狠狠地說。


    鬆枝淳笑得很癡迷,看著站在血色中的少女。


    “你這麽說好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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