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死劫


    蕭飛逸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一下子從夢中醒來。


    剛才隻是夢!


    牛頭馬麵消失了,怪招等人也消失了。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兩個人,一個高大威猛,滿臉的絡腮胡,頭發也亂,整張臉像個雞窩,另一個人清秀文雅,身形瘦小。


    兩人已燃起一堆火,難怪蕭飛逸剛才會感到熱。


    蕭飛逸想動,可突然發現自己虛弱無力,竟動不了了。略微一感知,發現自己正發著高熱,已經重病在身了。


    雞窩一樣的人頭伸到了蕭飛逸的麵前,之後一雙大手又伸過來,翻了翻他的眼皮。


    “這叫花子居然活過來了!看剛才那樣子,他是非死不可的!”高大之人道。


    “還是大哥你好心,若看剛才他那樣,真的沒必要浪費咱唐門的靈藥!哎,這荒郊野嶺的,若沒咱兄弟倆碰上,他死了連個葬身之處都沒有!”瘦小男人道。


    高大之人道:“二弟,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既然碰上了,總得搭把手!一看他就是一個可憐之人,現在雖然醒了,可能不能活下來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咱倆把吃的喝的都留給他吧,時間不早了,咱們也該走了!”


    “我聽大哥的!”


    瘦小那人答應一聲,在蕭飛逸的身邊留下了一個包裹。


    二人站起身,出了廟門,揚長而去,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蕭飛逸想喊住二人,可卻聽見自己發出的聲音根本就不像人的動靜。


    直到這時,他才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像堵了一塊燒紅了的烙鐵一般,疼痛難忍,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蕭飛逸知道剛才那二人一定就是唐門年輕一輩中最傑出高手唐天和唐地。


    他早聽唐和說過二人,所以一下子就猜了出來,可惜他此時不能言不能動,像被施了魔咒一樣,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唐天唐地離開了。


    剛才那二人的確是唐天唐地,二人也是巧得不能再巧地路過了這裏。


    他二人此次出來就是為了找蕭飛逸和歐陽飛雨他們的,可惜總是慢了很多拍。


    二人此次遇見重病的蕭飛逸,以為他隻是一個受了傷正在發臭的乞丐而已,哪會想到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二人若在平時見到蕭飛逸定會認出他,因為滿江湖都是抓捕他的懸賞通告。可如今的蕭飛逸哪裏還有往日一點的影子?


    他現在相貌猙獰恐怖,傷口正在流膿,發出惡臭,頭發披散,滿身血汙,雙手黝黑,十指帶泥,哪有平常半分絕世佳公子的樣子?


    別說唐天唐地認不出,就算唐和今日在場也未必認得出來。


    蕭飛逸內外交困,生死攸關,命懸一線尚不自知。若不是唐天施以援手,給他喂下一粒唐門靈丹,他恐怕就要陳屍破廟之中了。


    他忽熱忽冷!


    熱時仿佛置身於火爐之中,冷時仿佛置身於冰塊之內。


    原來,他的傷口已嚴重感染,且又飽受高山寒氣侵襲,早就給重病打下伏筆了。


    又加上水妙蘭與歐陽飛雨的突然離去,讓他內心深處完全崩塌,早就沒了以前鋼鐵般的求生意誌了。


    況且,連續幾天來,他隻時摘些野菜充饑,身體更是虛弱得如秋風中的寒蟬。


    如此情況,他怎能不倒?


    蕭飛逸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唐天唐地留下的包裹抓起,將它費力地打開。


    包裹裏麵有火腿、臘肉、幹饃和清水,水是裝在一個水囊中的。


    蕭飛逸想吃一點兒東西到肚子裏,可他發現自己根本就咽不下任何東西,嗓子腫得仿佛隻留一個小縫用來呼吸了。


    他明顯感覺自己的意識在模糊,心裏真的開始害怕起來。若再次沉睡過去,也許就一覺不醒,再難生還了。


    人死前都會有回光返照,突然間,蕭飛逸的意識又清晰了。不但意識,感覺也靈敏了起來,已經可以聞到自己傷口發出的惡臭了。


    “我是不是馬上就要死了?否則往事為何會一幕幕湧上心頭?生死兄弟、紅顏知己、忘年之交,一個個從眼前閃過,所有人好像都在為成就他一人而出現在他身邊。


    “可是,他們卻一個又一個從自己的身邊離開了,有的還是永久地離開,就算得到了天下兩大異寶又有何用?


    “是福澤深厚還是懷璧其罪?沒有這兩件天下異寶就不會發生那麽多事情,表妹和二弟也就不會死了,都是這兩件異寶惹的禍!


    “為了這兩樣東西,多少人死在了追捕的路上,現在追捕者全部退走了,可自己卻揣著這兩樣東西等死,這太有諷刺意味了!”


    ……


    思緒由清晰轉為混沌,蕭飛逸知道自己恐怕在劫難逃了,心中悲涼到了極點。


    恍惚中,水妙蘭仿佛從天而降,纖纖玉手指向他的胸前,嘴裏好像還在說著什麽。


    蕭飛逸想仔細去聽,可什麽都聽不到,隻能看見水妙蘭急得要哭的樣子。


    蕭飛逸不自覺地流下了淚水,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突然伸出手抓向空中,想抓住水妙蘭。


    神智一清,水妙蘭的身影又消失不見了。


    “妙蘭!妙蘭!妙蘭!……”


    ……


    “難道我真的隻能等死不成?”趁還清醒,蕭飛逸心中不禁暗暗想道。


    “表妹是在問我的傷勢如何,還是要告訴我什麽呢?”


    蕭飛逸的神思又開始遊離,想用手查探一下傷口到底如何了,可手臂沉重似鉛,剛剛抬起又無力地搭在肚子上,再也抬不起來了。


    內衣裏麵就是纏好了的兩大異寶,蕭飛逸的手此時就搭在兩大異寶之上。


    水妙蘭的的幻影再次出現,這次蕭飛逸清晰地看見她指的正是自己搭在肚子上的這隻手!


    一道靈光忽然從天際照入,蕭飛逸忽然激動了起來,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掏出了兩大異寶中的碧玉蟾蜍,將它投到了水囊裏,之後舉起水囊,把裏麵的水向口中灌去!


    他的喉嚨痛得根本不敢有任何的吞咽動作,所以幹脆放棄了主動吞咽,任由清水直接由喉縫中流進去。


    能灌進去多少算多少吧,這就是他在清醒前的最後意識。


    清水大部分從他的嘴裏流淌到了外麵,不過還是有一小部分流進了他的胃中。


    蕭飛逸最後記得的事就是水囊空了,而他的力氣也沒了,手一鬆,水囊落地,人也昏了過去……


    日月交替,鬥轉星移。


    一天一夜,在清風的吹拂中,在小草的生長中,在野花的綻開中悄悄走過。


    這一天一夜中,蕭飛逸一動都沒有動過。


    幾隻跑進來尋找食物的小老鼠圍著他轉了幾圈兒,好像在試探動靜,可卻像忍受不了他身上的惡臭一樣,都扭頭跑到布囊旁,把火腿、臘肉和幹饃一點一點吞下,吃飽之後又把剩下的那些全部搬走了。


    最後,廟裏又寂靜無聲了。


    ……


    當蕭飛逸再次有了意識後,感覺自己像是沉睡了幾千年!


    記憶慢慢恢複後,他知道是碧玉蟾蜍救了自己的命。


    經曆了那麽多曲折獲得的至寶在最關鍵的時候還是幫到了他!


    被水泡過的碧玉蟾蜍此時更加形象逼真,仿佛要一躍而起。


    蕭飛逸拿起碧玉蟾蜍,把它放在嘴邊親了親,眼角流出了眼淚,自言自語地道:“原來你也是我生死與共的兄弟!”


    嗓子居然不痛了,聲音居然可以發出來了,大寒大熱症狀不見了,傷口的惡臭也沒了。


    蕭飛逸翻身坐起,終於知道自己活了過來。


    活是活過來了,可卻不如前麵的行屍走肉麻木不仁,內心深處無法言表的劇痛山呼海嘯一般襲來。


    一張嘴,一口鮮血噴出,蕭飛逸再次仰天摔倒。


    淚水似決了堤的天河之水滾滾而下,一下子打濕了肩頭。


    蕭飛逸想放聲大哭出來,可親人的重托仿佛又阻攔著他,讓他必須堅強,絕對不能被悲傷壓倒。


    他的心像刀紮油烹一樣疼。


    一邊是自己最愛的人,一邊是手足兄弟,哪一個離開他都受不了,更何況腳前腳後一起沒了!


    水妙蘭連一句離別的話都沒留就走了,而歐陽飛雨則是為了保護他才毅然決絕地跳下懸崖!


    這讓他怎麽承受得住!


    蕭飛逸肝腸寸斷,虎目流血,一直躺在地上一天一夜都沒有動彈。


    最後,蕭飛逸還是想到歐陽飛雨最後的重托才努力地爬了起來。


    歐陽飛雨一家人都沒了,可他也沒倒下,自己作為大哥,也必須勇敢地活下來,否則怎麽對得起死去的親人?!


    都是這幫惡魔逼的!但凡心裏還有一口氣在,一定要和他們血戰到底!


    蕭飛逸在心裏恨恨地發下弘誓大願,一定要超度那群惡魔!


    為了死去的親人能得到安息,為了尚未完成的重任,蕭飛逸振作了精神,努力地爬了起來,收拾好行囊,跌跌撞撞走出廟門。


    朝小神農架的方向磕了整整九個響頭,又給水妙蘭和歐陽飛雨立了空塚,蕭飛逸這才灑淚而別,走向更加凶險的天地。


    路上,蕭飛逸偷了幾件農夫的衣服,又找到一條河流衝洗了一下自己,這才有了點人模樣。


    蕭飛逸避開大道,專走小路,唯恐再遇見追兵。


    好在天氣漸漸暖和,夜宿深山也沒什麽不妥。


    找到什麽吃什麽,實在不行拿石頭打兔子,再不行就偷點東西,反正能不進市鎮就不進,盡量避免麻煩。


    蕭飛逸這段時間過的日子,和野人差不多,簡直茹毛飲血。


    不知道為什麽,蕭飛逸並不覺得苦,反而有些解脫的感覺,仿佛自己受的苦越多,心頭的痛就會少些,負罪感也輕些。


    那麽多人都死了,可自己還活著,憑什麽啊?


    就憑自己身份尊貴?


    可自己又有何特殊?


    尤其水妙蘭是自己的最愛,是一個女孩子,憑什麽讓她去擋那一劍?難道不應該是自己為她付出嗎?


    蕭飛逸不敢想,一想心裏就疼得要吐血!


    也許隻有把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心裏才會好受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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