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都是給別人手底下打工的,明白這份辛苦。”於大為順勢拍拍對方肩膀,“而且也不是每個老板都會修車,畢竟修車這個東西,有時候是真靠天賦。”


    “誰說不是呢,有時候自己不懂還瞎指揮,指揮錯了也不怨自己,反而怪起了我們。”光頭青年歎了口氣,帶著三人從屋子的中間走道去後院看看。


    整個九間磚瓦房裏麵正對著大門的位置有個過道,順著過道往北走,推開後門就到了常海院子之中的後院。


    於大為跟在對方身邊,當一隻腳邁進後院的一刹那,整個人為之一震。


    整個後院跟自己的凡凡修理廠院子一樣大,但地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零部件,包括一些車殼子的主體,隻是裏麵的發動機,變速箱等等全都不見了。


    後院除了挖掘機的各種散亂零部件之外,像鏟車,壓路機,推土機等等也都有,沒有任何規則,全部都打亂了放在地麵上。


    這場麵,看得人腦瓜子疼。


    “叮!”


    “叮,叮……”


    便在這時,在後院的正中央位置有個比較寬敞,沒有雜物和配件的空曠地方,其上站著一位幹瘦的少年,對方穿著一件破舊漏風的皮夾克,頭發猶如枯黃的甘草一樣,遮住了對方的額頭與半個眼睛。


    此時此刻的他,左手手裏正拿著一個比他胳膊還粗的開口扳子,右手拿著一根與他身高一樣長的細鋼管。


    每當開口扳子放在螺絲上的時候,右手的鋼管便會被他拿起來,插住開口扳子另一端的凸起位置,而後借助杠杆的力量一腳踹在細鋼管上。


    原本間隙十分緊的螺絲也在下一秒被擰動了。


    在他周圍,還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借力工具,而他纖細的腰部還綁著一套開口扳手,每一個扳手都插在工具袋獨立的位置上,而隨著他身體移動,綁在身後的工具袋就傳來“叮叮叮”的碰撞聲。


    於大為看向少年的時候,先是驚奇於又碰到了那位抱著齒輪圈的少年,隨後又驚訝於對方在修車借力方麵的掌握非常嫻熟。


    真正的大師傅修車的時候,一般都會借力,比如利用各種各樣的杠杆原理,去拆卸一些個難以擰動的螺絲。


    學會了借力以後,很多工程機械上麵的大螺絲,包括比較難拆卸的地方,在這些大師傅們的眼裏便不再是讓人撓頭的問題。


    而且借力用的好了,甚至可以很省勁兒的完成修車任務。


    於大為心裏對遠處幹瘦少年有些認可,這麽大點的小歲數,能把借力玩的這麽好,已經算是很厲害了。


    “院子裏那個小男孩是你們哪位員工的兒子嗎?”於大為好奇的扭頭詢問起光頭青年楊子。


    “誰家的兒子能讓他幹這麽又髒又累的活呀。”光頭青年笑笑,有些嫌棄的看了遠處後院的少年一眼,“這小子是我們老板前幾年弄回來的。”


    “他爹以前是我們縣有名的富翁,也是我們餘水縣第一批從海外走挖掘機的,為人奸詐狡猾,做事也十分果決狠辣,餘水縣這邊他就是天!一直到前幾年他爹被人給舉報了。”光頭笑笑,表情帶著幾分幸災樂禍,“所有資產全部充公,最後人更是在監獄裏沒熬住,人徹底沒了。”


    “那時候這小子也就不到十歲的樣,後來他娘估摸著是受不了沒有錦衣玉食的生活,再加上天天有各種上門威脅要債的,忍不住帶著她兒子阿貴服藥自殺了。”光頭用下巴指了遠處修車的少年一下,又說道:“這小子也算命不該絕,被送到醫院的時候他媽早就沒了,隻有他一直在病床上抗爭,最後人是活下來了,但估計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已經徹底不會說話了。”


    於大為眼睛裏再沒了驚訝,反而是眼底深處帶著一抹化不開的陰鬱。


    少年變成了啞巴,應該是屬於應激性語言障礙,生死之間的大恐怖,已經完全成了對方心中的陰影。


    然而光頭青年接下來講述的,原本比少年之前的經曆更加殘酷。


    “在這群欠錢的人裏,他家欠我老板的最多,最後直接將這小子弄回來修車還債。”光頭說到這兒的時候,看少年眼裏盡是冷漠,“老板說把他當狗一樣的養著,等養大了就讓他跟著老板免費幹一輩子活。”


    “不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遺傳了他爹牛逼的修車基因,十來歲就已經會拆裝了,沒過兩年整個鏟車的變速箱,各種工程機械的發動機也全都玩明白了,並且修理的速度更是越來越快。”光頭青年站在後門望向後院裏的少年,目光中明顯帶著羨慕與嫉妒,“別看這小子長得跟猴兒似的,可這家夥力氣不小,你要說我們院子誰維修天賦最好,絕對是這小子無疑了!”


    於大為聞言,不僅沒有欣喜,反而心底深處生出了一股無名怒火!


    試問這麽大點的小孩子怎麽可能有不輸於成人的力氣去修車?!他這是在透支自己的身體,就好像他爹於老蔫年輕時候那樣。


    本身體弱多病,長得枯瘦,但為了修生產隊大馬力發動機,硬生生將身體透支廢了,提前二十來年結束維修生涯。


    當年他的腰疼病就是透支過頭以後,直接“哢嚓”扭倒了,於大為的四大爺於槐曾說,“虧了老祖宗保佑,不然你爹當年再用點猛勁兒,腰椎都能擰斷脫位了。”


    可見當時老爺子身體透支的有多嚴重,而那時候他還沒到三十歲。


    相比於老爺子年輕時候的透支身體,而眼前這少年則是在十來歲的時候就開始了,要是這麽一直幹下去,想想對方還有幾年的活頭?!


    所以,於大為心裏又怎麽能不憤怒。


    最關鍵的是,修車的老師傅們就沒有不知道透力這說法的,稍微懂點技術靠修車吃飯的都明白透力的危害,可偌大的院子,沒有一個人告訴這位幹枯瘦小的少年。


    真的是在當狗一樣養著呢。


    “所以他天天都是這麽幹活嗎?”於大為將視線收回,扭頭看向光頭青年。


    此時此刻的少年正在維修一台山推推土機的變速箱,之前抱著齒輪圈跟於大為擦肩而過的時候,於大為就猜到了對方家裏很可能在修推土機的變速箱。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真正修變速箱的是這位少年,在他周圍是各處散亂的零件,並且是在中午,別人睡覺他還在幹活的時候。


    光頭似乎還沒意識到旁邊這位“東北學徒工”情緒上的起伏,指著院子少年旁邊那台空架子推土機道:“這小子是有技術的,我們現在都得給他打工。所有裝配件拆下來後,我們會收尾,將拆好的裝配件拿下來。”


    “後期的時候還會配合他維修,幫他組裝各種工程機械的零部件。”光頭青年似乎感覺自己說的有點多了,便急忙轉移話題道:“既然三位後院都已經看過了,不如去西屋歇歇吧。”


    “好。”於大為點點頭,轉身走進屋裏便沒再說什麽了。


    隻是有一件事他已經確定了,那位自己曾經幻想了數次玩組裝的“老師傅”,如今看來應該是一位少年。


    這聽起來有點扯,可那種毫無邏輯,天馬行空的安裝方式,仔細想想也確實不太像成年人的固有思維。並且安裝的時候沒有太多的維修經驗做基礎,更像是小孩子在搭積木。


    當他將心中的那位“老師傅”替換成少年的時候,不論是這個院子裏那幾台挖掘機,還是他自己的那台輪挖,似乎都能找到少年“搭積木”的影子。


    “阿貴……”於大為喃喃開口,卻被旁邊光頭青年聽到了。


    “對,他叫阿貴。他呀,在咱們餘水縣修車的圈裏還是挺出名的。”光頭青年帶著於大為走進了西屋,又給幾人倒了杯水,“這小子一天不幹別的,就隻知道修車,讓伱們看笑話了哈。”


    “謝謝。”於大為接過水杯,心中則是一陣冷笑。


    誰家孩子不是喜歡到處玩,到處跑,哪有一天一門心思想著修車的?還不是被你們老板和你們這些個嫉妒的人給逼的。


    隻是於大為將情緒隱藏的很好,他現在腦子裏思緒很亂,便隻想著先應付了眼前鄧智軍的事情,回去再想其他。


    段大海與梁老板此刻坐在椅子上,明顯也都是各有心思。


    梁老板坐在一旁幾次想要開口跟於大為說點什麽,但礙於有外人在,不好開口。


    段大海卻十分沉得住氣,沒有任何情緒表現出來,隻是異常的沉默。


    幾人聊天沒過多久,外麵傳來了腳步聲,鄧智軍與一位留著胡子的中年男子一前一後從西屋門口走了進來。


    中年男子體形矮胖,比腰間的肥肉比梁老板還要大上一圈,臉上稀疏的點綴一些雀斑,一頭黝黑的頭發,仿佛抹了馬油似的。


    “三位兄弟,這位便是常海設備租賃的老板,常老板。”鄧智軍走進屋子,便開始給於大為三人介紹起來,“這人豪爽,為人也特別仗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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