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小阿貴同考的還有二燕,以及於家屯之前輟學的幾個孩子。


    她們都是女生,學習的時候多半是複習,畢竟都是上過初中後來輟學下來的。


    於大為倒是有些吃驚於阿貴的學習能力,一問之下才知道,阿貴每天學習的時間比其他同學多了幾倍還多,甚至半夜睡覺的時候,都能看見他在隔壁裏屋,點個老舊的小煤油燈繼續夜讀。


    瘋狂讀書的這一點,讓於大為想到了孫順利,但阿貴是個天賦好,又上進的人,其進步程度可不是孫順利能比的。


    “徒弟,你準備好今年參加中心校的考試了嗎?”於大為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身旁做題的蔣貴。


    “嗯。”蔣貴將板凳躺放在地上,整個人騎在上麵,高度正好夠他趴在炕上演算做題。


    聽到師父問話,他停下筆抬起頭:“我感覺我能行,張校長前兩天拿過來學校五年級的測試題讓我做,後來批改完說沒有錯誤,讓我準備今年去中心校考試,我感覺數學這兒沒啥問題。”


    “語文不太好,古詩背完了總忘。”阿貴說到這兒時候,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著急。”於大為拍拍徒弟瘦弱的肩膀,“修理廠那邊別總想著幫忙,眼下趁著大好年華,好好讀書,你要是能考上個名牌大學,才給我這個當師父的長臉呢。”


    “大學……”阿貴眼神帶著幾分迷茫和期望,迷茫的話,大概是對大學沒有什麽直觀的概念,隻知道進入那裏的人好像會自然而然高人一等似的。


    可對他而言還是太遙遠了。


    之後於大為帶著老婆孩子回到了前院,他跟韓靜凡商量了一下,打算今年七八月份的時候,把前院的老破房子扒了,然後重新打地基蓋房子。


    至於蓋多大的房子,於大為還想再仔細琢磨琢磨,等畫一個草圖之後再說。


    屯子裏休息了一晚,於大為又去黃蠻那邊,想看看最近小輪挖的情況。


    上次因為壓路機配件被偷,於大為這台輪挖隻修到一半,後麵是讓廠子裏的救援部過來維修的,聽說阿貴也來幫忙了,好像是救援隊看到這台組裝的輪挖也有點不敢下手。


    好在有阿貴這個原組裝選手在,很快就搞定了輪挖的維修。


    等於大為趕到屯子現場的時候,輪挖正在熱烈的陽光下,勤快的揮舞著手臂。


    車況良好,這是於大為第一眼看到時候的感觸,可緊跟著他眼中就閃過了一絲驚訝。


    不是車的原因,而是在遠處的楊樹林旁他看到了一個略感熟悉的身影。


    那是個女孩,上半身穿著黑色的外衣,斜挎著棕色的皮包,下半身則是一條牛仔褲,雙腳穿著一雙國外進口的馬丁靴,光是這身行頭就能看出遠處的女孩絕不是屯子裏長大的。


    “何慧慧?”於大為將越野車停在道路旁邊,一臉好奇的朝女孩的方向走了過去。


    “於老板,好久不見了。”何慧慧的雙眼從輪挖身上移開,扭頭看向了於大為露出甜甜笑容。


    於大為下意識皺起眉頭:“你怎麽會在呢?什麽時候過來的?伱爸媽知道你過來嗎?”


    一上來他就來了個靈魂三問,於大為很難想象一個小姑娘,從祖國的南邊一路跋山涉水的來到東北。


    不論是開車,亦或者是火車,任何交通工具都不是絕對安全的,路上搶劫,偷竊比比皆是,每走一站都像是在過鬼門關。


    他實在想象不到,這姑娘心得多大能到這邊來。


    “兩天了,因為想他啦,我就過來了。”相比於上次相見,何慧慧如今更直抒胸臆一些,抬手指向正在幹活的黃蠻,“至於我爸媽,我給他們留了紙條。”


    於大為眉頭皺的更深,扭過頭看向輪挖駕駛室裏麵,既著急工作又著急下車的黃蠻。


    於大為朝黃蠻先是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幹活,回頭看了一眼表情微帶著倔強的姑娘,有些好笑的搖搖頭:“去林子邊,這裏陽光曬著熱。”


    於大為抬手指向一棵比較大的楊樹底下,隨後又從車裏拿出一瓶礦泉水,鬆開蓋子後才遞給何慧慧。


    小姑娘雖然戴著圓邊的遮陽帽,但黑色的衣服著實吸光,已經能看到對方鬢角處微微的汗珠了。


    “你爸媽看到紙條以後估計得氣個半死。”此刻他倒是很欣賞這姑娘為愛奔赴的勇氣。


    “不會的,我現在在老家的名聲已經臭大街了,出來躲躲清淨也好。”何慧慧或許是站累了,彎腰蹲在了原地,“黃媽去年年末的時候找人把我在國外的事情調查了一遍,事後警告我別對著他兒子再死纏爛打。”


    “我呢,也沒同意也沒拒絕,可能是黃媽覺得我不可理喻了吧,開始找人散播我在國外的一些事情。”


    於大為聞言心頭一驚,印象裏黃媽對自己等人都是很溫柔也很會照顧人的性子,沒想到為了孩子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或許每一個能幹的起來的商人,做起事來都有這麽殺伐果斷的一麵吧。


    於大為還是能想象到黃媽變成女強人模樣的,畢竟在慶城的時候有幸見過幾麵。


    他回頭有些幸災樂禍的看著何慧慧:“那你算是把黃媽得罪死了,她很少做出這麽強勢的事情。”


    “是呢,上次真的把黃媽得罪死了。她去找過我父母威脅過他們一次,但她越威脅我越不屑,我就想知道這黃臉婆還能有什麽手段對付我,也不過如此嘛。”何慧慧不屑一笑,伸手從包裏拿出一盒萬寶路,抽出一根放在了嘴裏。


    “不介意我抽煙吧?”


    於大為聳聳肩,也蹲在了她旁邊:“這天大地大的,隨便抽唄。”


    想想這姑娘是跟蠻子同歲的,今年也有22了吧,可不是什麽小姑娘了,也就不提醒她吸煙有害健康了。


    成年的人生,選擇權都在自己手裏,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你住在哪呢?”於大為又問。


    “鎮上的一家賓館裏,白天跟著這邊的班車過來,晚上陪著黃蠻回去。”何慧慧目光又看向了不遠處的輪挖。


    於大為歎了口氣:“我猜的沒錯的話,蠻子根本沒理你吧。”


    何慧慧呼吸一滯,隨後表情帶著幾分苦澀:“是我自作多情了,我打算再待幾天就回去了。”


    於大為看了看對方,罕見沒有說話。


    對方說國外的事情時,於大為大概心裏就有數了,這姑娘多半是碰了那三樣的某一樣,或者某幾樣。


    於大為答應過黃媽要照顧好黃蠻的,要是支持黃蠻跟這姑娘在一起,他還真有點擔心黃蠻以後會被對方玩死。


    說白了,瞧著何慧慧這風風火火的的架勢,一看就不是那種定性的人,未來過日子指不定折騰出什麽幺蛾子呢。


    可如果什麽都不做,又顯得他這位於老板有點過於無情。


    “於哥你不用糾結,我這次來純屬我自己的選擇,他理不理我,你幫不幫我都不在我考慮的範圍之內。”何慧慧扭過頭時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我也不太知道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隻是自從黃蠻走了以後,就一直很想他,腦子裏總是忍不住回憶,他十分刻板照顧我的樣子。”


    “唉。”於大為歎了口氣,最終還是多了一句嘴,“蠻子的思維要比平常人遲鈍一些,所以你要明白,在他眼裏愛情,親情,友情,是沒有那麽清晰的認知的,統稱起來都是感情。”


    “所以,非常直白的說,你可能是真的在自己感動自己。”於大為還是十分不道德的將這塊遮羞布揭開了,如果不說,他會覺得對不起這姑娘不遠千裏的付出,也對不起曾經答應照顧好黃蠻的那句諾言。


    果然,這句話說完,何慧慧陷入了良久的呆滯中,身旁的於大為也沒有打擾對方。


    於大為是下午過來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傍晚,等黃蠻忙完,他帶著兩個人開著越野車去了鎮上,請何慧慧吃了個飯。


    好歹何慧慧曾經幫自己做過翻譯,幾人吃飯聊天的時候,還聊起那位之前幫助過他們的歐德人。


    吃飯的時候,於大為為了活躍氣氛,特意把自己還沒辦卡的新手機拿出來了,朝著蠻子與何慧慧就是一頓炫耀。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打臉了,首先是何慧慧隨手就從包包裏拿出了一部移動手機,之後是黃蠻也交代說,他自己也有一台,隻不過平時也不用,就給他放在行李箱裏麵了。


    黃蠻還覺得這東西連磚頭都不如,自己給老媽打電話報平安的時候,都沒有去電話亭打電話方便。


    於大為這才想起來,眼前這兩個人都是妥妥的富二代,何慧慧家啥情況他不知道,黃媽家的情況他能不知道麽,完全是自找沒趣。


    手裏的諾基亞2110忽然感覺不怎麽香了呢。


    飯後,於大為跟黃蠻將何慧慧送到賓館。


    站在賓館外麵,還能看到裏頭人頭攢動,耳邊各種各樣的嘈雜聲。


    一個外地的南方姑娘,為了所謂的“愛情”來到如此陌生且又充滿危險的地方,旁邊這位被追求者呢,還是個對周圍危險感知不敏銳的人。


    黃蠻怎可能注意到這姑娘一路過來的艱辛呢。


    “唉,孽緣啊。”於大為雙手插進口袋,轉身不想去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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