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於大為的二舅哥家也同樣在這個夜晚陷入了爭吵。


    “韓國風!你就不是個男人!”女人抱著五歲的孩子坐在炕頭,在昏黃的燈光下忍不住怒罵,“你說你哪怕有人家於大為一點氣魄,還至於現在隻是個基層員工?現在更是連糧庫倒閉的事情都不知道,你在糧庫是咋混的啊!現在糧庫要完的消息都滿天飛了!”


    “哎呀,完不了!你就不要聽外邊的人以訛傳訛了,這個事情楊局長前兩天還跟我們說了呢。”韓國風一邊在炕上鋪被子一邊跟自家媳婦兒解釋。


    其實他說謊了。


    老楊根本什麽都沒說,他隻是不希望自家媳婦兒太擔心,他媳婦兒別看外表看起來很剛強,甚至如女強人那般主動出去工作賺錢,可他知道,自家媳婦兒是那種撐不住事兒的性格。


    如果真的告訴他糧庫確實要完了,她今天晚上肯定就別想睡覺了。


    從前隻是不發工資,但還是鐵飯碗,但如果這個鐵飯碗真的保不住了,她肯定會崩潰的。


    韓國風清楚地記得,當時兩個人之所以能結婚,自己之所以能在鎮子上風風光光的生活,其實全都是因為自己是個鐵飯碗。


    當年自家是農村的,本身也窮,人家女方家裏看的就是自己有本事在糧庫混了個鐵飯碗,而今說什麽也不能把真實情況告訴她。


    不說還能拖延拖延,興趣自己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隻是王豔青這個女人也不是什麽好糊弄的人,她伸手指著窗外語調又高了幾分:“整個鎮子上誰不知道糧庫要完蛋了,你還在這想騙我到什麽時候啊!我怎麽就嫁給你了啊!嗚嗚嗚……”


    韓國風無奈,隻能放下被子安撫妻子,兩個孩子見到父母似乎是在吵架,誰也不敢多說話。


    大姑娘安靜的趴在櫃子上做作業,小兒子則是蜷縮在母親的懷裏可憐巴巴的看著父母。


    隻是這場變故不是因人的意誌而轉移的,這是必然。


    而小鎮上楊建軍家裏,當這位楊局知道外麵在傳各種各樣有關糧庫的小道消息的時候,他整張臉都變的十分難看。


    他也不知道這消息怎麽就傳的那麽快,他能感覺得到,突然消息能迅速傳播開來,肯定是有人推波助瀾。


    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於大為、段大海等人,隻是他想不明白,這幾人這麽做的意義在哪呢?


    難道是讓糧庫的人,都變的人心惶惶,然後無心工作?最後再逼著自己主動跟他們求和?甚至覥著臉主動降低薪酬之類的?


    “哼!妄想!”楊局想到了這種可能,右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身旁的櫃子,嚇得坐在炕頭弄針線活的老婦人“媽呀”一聲,隨後埋怨了楊建軍老半天。


    隻是又被楊建軍給懟了回去,隨後楊建軍就準備明天給領導打電話,就告於大為跟段大海的黑狀!


    告他們惡意散播謠言,讓糧庫人心惶惶,看他們到時候還有什麽辦法從自己手裏把人給撬走。


    可事實上,於大為幾人做的事情,比楊建軍想的還要絕。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於大為就從院子裏找了一輛剛修好的皮卡車,然後拉著自己從市裏買的篷布子,又從食堂拿了兩張桌子,幾個凳子,還有本跟筆。


    隨後,於大為開車又去了一趟鎮上唯一一個廣告公司,叫熊貓廣告有限公司,其實還是那個廣告店,專門做門頭,打印複印的地方。


    隻是如今市裏麵都流行這麽改,把自己店麵改成某某公司,這樣看著大氣,這家店老板也就學了人家城裏那一招,隻是效果到底好不好,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了。


    於大為前兩天拜托段大海弄幾個紅色的條幅,畢竟是正經招聘,啥東西都不能缺,


    於大為也是進行一次招聘嚐試,未來如果自己的公司真的能做大做強的話,後期或許還得去學校招聘,他也是在嚐試。


    從廣告公司拿了兩個條幅之後,於大為這才開著皮卡車去了麵粉廠的宿舍樓裏找段大海跟梁老板。


    “呦嗬?黃河皮卡車啊?在哪搞的?”梁老板下來的時候看到於大為開的是皮卡車,頓時來了興趣,看了一眼裏麵的裝飾,老款的,內飾有的地方都壞了。


    “廠子裏的,這車的老板過兩天才回來取車,我就先拿過來用一下,有了皮卡車裝東西也能方便一些。”於大為從車裏拿出兩袋包子,遞給了身後兩個人。


    “所有東西都準備齊了嗎?”段大海今早換了一身黑色的長款羽絨服,不隻是他有,梁老板也有,於大為穿的也是這個款式的黑色羽絨服。


    隻是三個人的身高不一樣,所以尺碼也有所不同,這是於大為昨天從油城小商品批發那裏買回來的,看上去還不錯,至少比棉襖外麵套著單薄的衣服強多了。


    於大為想的是,既然招聘就把這個事情做好,看著像那麽回事兒,這次隻有他們三個人去,而且都是老板親自出馬,也算是給了糧庫這些人天大的麵子了。


    他可是沒聽說,有什麽招聘公司的老板親自到場的。


    “我這邊把該準備的東西都放到車裏了,咱們現在就可以出發。”於大為朝段大海比了一個“ok”的手勢。


    段大海點了點頭,這才跟老梁一起坐上車直奔糧庫的大門口開去。


    糧庫的大門前是有一片空地的,再往前有一小趟樹林,於大為將車停放到樹林旁邊的位置以後,就開始在大門口擺放桌子椅子,然後又把帆布棚子支起來。


    “這樣就差不多了。”於大為最後將條幅掛在棚子上麵,雙手叉腰滿意的點了點頭。


    東北這會兒已經入冬了,外麵很冷,可有了這個帆布棚子,至少能稍微擋點風,陽光上來以後,更是會暖和不少。


    “感覺差個爐子,要是有個爐子燒點炭火啥的應該還能熱乎熱乎。”梁老板從車後座把暖壺跟保溫杯拿下來,這些也都是於大為準備的,不過卻是梁老板前一天晚上提醒的。


    如今外麵的天氣雖說沒有零下三四十度那麽恐怖,可也是零下十幾度了,外麵放瓶礦泉水不出二十分鍾都得結冰,就更別提他們了。


    “嗬嗬,想的挺美呀?”於大為朝梁老板笑了笑,腦子裏也有了弄個打邊爐的想法,當然打邊爐類似北方的火鍋,來人家糧庫門口吃火鍋實在是有點不地道,但可以弄個圍爐煮茶,到時候幾個人可以邊喝茶邊招聘。


    這個事情倒是可行。


    這個東西也不複雜,隻需要弄一個大一點的陶盆,再弄個圓形的鋼絲網,最後買點木炭就搞定了。


    於大為越想越覺得這個事情可行,忍不住朝梁老板嘿嘿一笑:“明天,明天我給你弄一個爐子,保證是你沒見過的,又能喝茶又能取暖。”


    “嗯?那感情好啊。”梁老板附和著。


    幾個人聊天絲毫沒有注意到,門口那些路過的工人,此刻正用異樣的眼光盯著於大為幾人。


    如今早晨六點多鍾,大部分工人還沒有上班,能早早過來的都是負責今日份的衛生的,於大為幾人在門口支了個棚子,上麵還寫著招聘的標語,想不引起注意都難。


    於大為三人也毫不在意,他們在等接下來的大部隊。


    招聘的時間很重要,他們選擇在糧庫工人早晨上班之前擺好,也是希望能讓大家過來的時候看到,有機會過來詢問一下。


    最不濟,早晨看一眼,中午的時候也會忍不住好奇心過來瞅瞅。


    也果真如三人料想的那樣,上班的時間越來越近,有大批的工人從遠處過來,有些人是走著,有些是騎自行車,還有開車的,不過很少,哪怕開車也都是舊的破車。


    甚至那幾台車於大為的凡凡修理廠還修過。


    “你們這是……招聘?”


    有工人實在忍不住好奇,趁著還沒上班主動過來問問,尤其是看到棚子外麵掛著的條幅:蘆河鎮麵粉廠、修理廠、宏偉商貿公司聯合招聘,限時三天不容錯過!


    打著這個標語,工人不得不過來,畢竟糧庫都要倒閉了,眼前鎮子上的兩大廠子都在招人,哪有不過來問問的道理。


    至於什麽宏偉商貿,他沒聽過,但梁老板他認識啊,平日裏對方在蘆河鎮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隻不過聽說之前做生意賠了,如今似乎是又變好了。


    “您好,我們確實是在招聘,有興趣的話可以填一份表格,然後我們會逐一篩選麵試。”於大為從桌子上的文件袋裏拿出一張表格遞給了對方。


    “還要填表格?”工人有些不解,這個時候圍過來的人開始逐漸變多。


    “這是當然了,我們幾個公司廠子招工也是有要求的,雖然都是一個鎮子住著,但也不是什麽人都收的。”於大為說話的時候,旁邊又有人要表格登記。


    於大為這邊開始忙碌起來,梁老板跟段大海也開始從文件袋裏拿出表格紙,主動給那些朝他們要申請招聘的人。


    “麵粉廠都招什麽工種啊?”有人拿著表格開始詢問。


    “這裏!所有的招聘信息跟要求都寫在旁邊的小黑板上了。”段大海將小黑板拿出來,虧了於大為有先見之明,弄了兩塊小黑板。


    將兩個小黑板擺放在桌子腿的左右兩邊,然後用碎石頭擋一下,省的被風刮走。


    左邊寫著三個公司的招聘崗位,待遇,右邊寫著三個公司的招聘需求。


    於大為害怕這些人看不太懂,盡量讓梁老板用簡潔的詞語寫出來,沒錯,最終的書寫都是靠著梁老板。


    這哥們算是三個人裏粉筆字寫的最好的,一筆一畫跟打印出來似的,還會畫一些簡筆畫,梁老板寫完了以後,特意在黑板的空地上畫了一個小圖案,哪怕隻是黑白色,也非常好看了。


    “麵粉廠招聘力工,分料工,質檢員,操作員,學徒工……每個月500-800。”


    “修理廠招聘駕駛員,修理學徒工,修理師傅……三個月實習期,實習期內包吃住,實習期過後每月1000+。”


    “宏偉商貿招聘市場銷售,年齡18歲—40歲之間,愛說話,愛聊天,對工作有熱情!月薪500—5000元!隻要敢想敢拚!月入過萬不是夢!”


    左邊的小黑板,梁老板招聘的那個信息最紮眼,不隻是文字表露熱烈,甚至字體都比於大為跟段大海招聘的字大了一號。


    對此於大為跟段大海也是十分無語,感情哥們之間也得來個競爭唄?


    不過好在梁老板的招聘待遇跟條件都寫一塊了,另一邊的小黑板就全都是麵粉廠跟修理廠的招聘條件了。


    有些人仔細閱讀了以後,反倒是對麵粉廠和修理廠的熱情更多了,紛紛伸手要拿招聘申請表。


    “給我一張!”


    “也給我一張!你們白天不走哈!我填完了就過來。”


    “我也要一張!”


    一個個看到了有招聘的好事兒,努力抓取申請表,害怕手伸的晚了,最後都沒有他們的份兒了。


    “別擠別擠!申請表管夠啊!都有都有!”於大為一邊發著申請表一邊忍不住勸說,他也沒想到糧庫這邊的工人竟然這麽熱情。


    於大為不知道的是,他這招“釜底抽薪”,徹底讓糧庫坐實了要完蛋的情況,現在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尤其是在糧庫裏幹活的工人,恨不得躲著兩份工作,來保住自己的生活。


    “你們!你們在幹什麽!你們都聚在這裏幹什麽!”


    就在眾人瘋狂的搶申請表的時候,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突然傳到了眾人的耳中,所有人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


    而後想起了這個聲音的主人之後,紛紛夾著申請表,轉身朝著糧庫的院子裏快步而去。


    於大為、段大海也看清楚了來人,是那位高高在上的老楊,此刻正一臉憤恨的盯著他們仨,那眼神仿佛要把他們仨生吞活剝了似的!


    “誰讓你們來糧庫大門口招聘的!誰讓你們來的!”楊建軍指著三人,氣的胸口不斷起伏,原本凍得通紅的老臉,此刻更是怒氣上湧,憋得臉色更紅!


    這三個狗東西,竟然欺負到他糧庫門口來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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