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蒼蒼野茫茫,水澤映星日,聽說賊軍南走,這裏的百姓無不慶幸,就依舊太平,路邊不見餓殍,也無劫匪攔路,韓成玉十分不慣,這安定的街景恍若隔世,城頭漸盡霧氣,他從車子上跳下來,給攔路的兩名兵丁遞上各一串銅錢。這兩個兵丁拿眼仔細打量他,瞧得他心慌。


    “瞧你不像正經莊稼漢,難道是某位老爺家的護院嗎。”其中一名兵丁問著,就繞過去,看車上的小婦人,好一個豐臀肉潤的好生養熟婦。


    “是,敢問你們是不是神甲營呢。”韓成玉看這些人的藍緞棉甲雖破舊,走動間鏗鈴鐺鐺的,裏麵鐵片倒是分量足足,又麵有潤色,平時不短油水的樣兒,可知屬於精銳的官軍。


    “怎麽的,想投軍。”兵丁兩眼一亮,目前神甲營正在招兵,他們每送一批過去,入了選就有賞錢拿。邊地寒苦,這可是難得的生發機會,而且這個漢子十分結實,有十足把握入選。


    “是啊。”


    “那成,去城內衙門口等著,會有人帶你們去。”


    “去,去哪。”


    “還能去哪,你不知道呀,白羊口大營。”兵丁略意外,一般遠途跋涉來投軍,無不是消息靈通,瞅準了機會來的,皆三五成群,這位居然帶一個娘子,這就不多見了,可能是賊軍過境,破了家吧。念及此,兵丁心軟了,又叮囑道:“到了那裏,得先進新兵營,吃得了苦才能留下,好好留下啊,留下來有軍餉,比我們少些,養家糊口卻夠了,隻那裏練兵的規矩忒邪門,就是走,來回走。”


    “走?官爺你說仔細些啊,怎麽個走法。”韓成玉大為著急,連忙問道。


    “布,布陣,練布陣,整齊到不像話。”兵丁心有餘悸道,他上次去了一趟,對那個眼花繚亂的古怪方陣震撼不已。


    “是十麵埋伏啊?還是八陣圖?給外人隨便看的陣,多半不是好陣。”韓成玉不以為然道。


    “鄉巴佬,跟你說不清楚,以後去了就知道。”


    帶著一絲疑惑,韓成玉入城,徑直去往衙門大場,卻是早有五十來個精壯漢子在場中懶散一地。看他過來,衙役問道:“從軍的嗎,那車上女子不能跟著。”


    韓成玉後顧包氏一眼,又對衙役道:“這是我娘子,不跟我就沒去處了,官爺你通融通融。”


    “放屁,去大營的路上,一個女人多不方便,出了岔子,我們要吃掛落。”衙役死活不肯,神甲營這回招兵走通了兵部,和各地巡檢司門路,官府也要實心辦差,他可不敢在這裏麵馬虎,這種上下疏通緊密的要務,底下小吏們隻稍有不慎就是頭顱不保。


    “官爺,你高抬貴手,奴家曉得厲害,不給咱男人惹禍事。”包氏也下車來,行個萬福,怯生生求道。


    若平時,衙役就應了,但是這個差事幹係太大,有太多上官嚴令,他咬牙罵道:“兀那賊夫婦,莫非是賊寇探子嗎,行跡可疑的緊,再敢囉嗦,送你們進大牢,十般刑具走上一遭。”這一喝罵威風凜凜,更有他猙獰怒目,頓時就把包氏嚇了噗通坐倒在地。


    “我們走就是了,何苦誣陷人。”眼看糾纏下去不免吃官司,韓成玉忙道,


    “那邊的漢子,你會弓否。”從遠處冒出來一個官員,一身掛補的官袍,卻是本縣的縣令。


    “老爺。”衙門忙過去行禮。


    “老爺在上。”韓成玉看他的官袍,估計是大官,有些不知所措了,鞠了一躬,垂手而立。


    “你會弓否。”縣令又問道。


    “草民隻會弩。”韓成玉回道。


    “會弩嗎,哎,去吧。”縣令聽了就一臉失望,揮手驅趕道。弓十年,弩十天,會弩毫不稀罕。


    韓成玉不明就裏,隻好扶起包氏,牽馬回返,但是縣令略瞟了眼包氏,不禁一愣,就抬手道:“回來。”


    韓成玉暗叫不妙,他看縣令盯著包氏,就知是狗官見美色起歹意,要對他不利了,但是如今後悔也晚了,隻能問道:“老爺何事。我們家裏還有急事,不便在外太久。”


    “本官問你,你們從南麵來的吧,那路上難道沒有賊寇攔你們,呃,她怎麽解圍呢。”縣令一臉驚奇的問道。南麵何等的浩劫煉獄,他身為朝廷命官豈有不知,這一對夫婦一身塵土,顯然是從亂地一路逃難至此,初時他斷定這漢子一定身有厲害的武藝,後聽他不會弓,就以為是這對夫婦十分僥幸,失望之餘就要趕人,然而看了眼這婦人,居然是相當的豐腴誘人,能把一個美婦人從亂賊縱橫的南麵帶出來,這絕非僥幸可自洽。


    “如有賊寇,草民用弩射殺了。”韓成玉不知這個官到底有何機簧陷阱,但他唯懼對答失措,就有殺生之禍。


    “很好,本官要考較一下。”縣令打起精神來,若有神弓手送到大營,今年的考成能得個中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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