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送來的那批秀子,有一個極為膽大的男子,經常往陛下處送殷勤。


    起初沒有人理會他,或者說大都對他嗤之以鼻,直到有一天,不知怎的,忽然得了陛下的歡心,被準許到陛下跟前去服侍。


    誰不知道,他們是丞相送過來?


    這皇宮上上下下,裏裏外外,不管是誰的人對他們都多有戒備。


    但是那個不起眼的秀子竟然這麽快就到了陛下跟前去侍奉。


    有人鄙夷,也有人暗自羨慕。


    畢竟這聖寵,不管是誰都會去渴望的一種東西。


    他們既然被安排到了這裏,去侍奉是遲早的事,隻是要些時間拉下臉皮罷了。


    現在竟然有人捷足先登,說臉色不難看也是假的。


    當今陛下的盛世容顏,可是自陛下小的時候就一直冠絕京城的,誰人不想靠近這樣的人。


    寢殿裏明黃色衣袍的人一如既往在那個位置,安靜而冷清。


    “你會木雕?”


    女子原本專注地雕刻著手裏的小木人,聽到他的話才分了幾分注意力,似提了幾分興趣。


    樓閑跪著走向前,抬起那幾乎和戚忘七分相似的臉,說話的聲音更是像。


    “奴自小同爹娘一起學習木雕,好放到集市上賺些小錢養家糊口,所以就學會了這門手藝。”樓閑不是官家子,而是從民間征集過來的。


    本來送進宮裏給一個女子當男寵對於這天底下大多數男子來說,可以算上是羞辱了。


    但偏偏這女子身份還不一般,不能什麽身份都放進來,所以這一批秀子裏選的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家子弟,各個是精挑細選過的各色俊美才子。


    偏偏樓閑是個意外選上的。


    丞相在外時遇上了在外賣木雕的樓閑,因著那張七分與戚忘相似的臉,才提了讓他入宮的事。


    本來以他這種身份,在哪都是低賤的商戶工匠之子,就憑這張臉,樓閑還是被選秀子的人破格錄取了。


    進了宮門,其餘的人本就不願,就自然不會靠到跟前,可他隻是一介草根,當然要抓住一切機會往上爬。


    他從宮女嬤嬤那知道了他入選的原因,抓著這個機會冒險靠近陛下,終於……


    他被留下來了。


    樓閑留下來的原因非常簡單,他見過攝政王,還長著一張與攝政王極為相似的臉,甚至還會木雕。


    陛下想要雕出攝政王的模樣,他可以當成陛下的眼睛。


    他是這樣孤注一擲地說出自己的優勢的。


    畢竟貿然闖入寢殿裏,如果不是刺客臥底就隻能是……


    陛下的身邊人……


    他緊張地手指都在發顫,睫毛忍不住煽動,但還是去直麵那張聖顏。


    周圍都很安靜,他在等待著那個至高無上的人的審判,或死或生,放手一搏。


    靜默之間,沈坼最後還是準許了。


    她需要一個借口,也需要一個讓戚忘快點明白自己心意的應激條件。


    就這樣,兩人的各自鬼胎,竟然達成了一致。


    —


    —


    因為這幾天一直在下雪,所以去往攝政王府的計劃就一直擱置著,連同早朝都暫時取消了,所以這幾天一直在沈坼跟前的是樓閑。


    有時候經常亮燈到深夜,樓閑才疲憊地出來。


    至於裏邊發生了什麽事,沒人知道,都妄自揣度著,然後不動聲色地改變風向立場。


    原先給樓閑安排的宮殿和份例都換了最好的,也沒有人再敢在他麵前趾高氣昂地謾罵。


    一時間風光無倆?


    戚忘的書房一如既往的陰暗,門窗都關緊了,隻有幾盞油燈和幾顆夜明珠在照明著,裏邊寒涼更甚,炭火已經熄滅了,但是他此刻卻沒有心思注意到這些。


    他聽著宮裏的暗哨回稟,眉頭俞蹙俞深,手上的奏折忽然合上,“啪”的一聲在安靜地書房裏顯得格外的明顯。


    暗衛噤了聲,低頭沒敢看上麵的情況。


    寒風從門縫中擠出來,繞上燈盞,將裏邊的燭火吹得左右搖擺,映照在牆上的影子拉長、晃動。


    最後,猛地站起來。


    冷而躁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出來。


    “去宮裏。”


    對於這種突然的要求,暗衛驚詫中退了下去,出去傳達。


    一輛嶄新的標識著攝政王府的馬車碾著一地的雪渣子,又前往了極為熟悉的方向,隱入黑暗。


    皇宮裏正晚燈煎茶,煮雪休閑。


    沈坼幾乎要完成了現在版戚忘的雕刻,有了這個外在的“眼睛”的存在,她不用特地控製工期,速度自然快了很多。


    他們大約是在探討關於五官的雕刻,形容起來和真實看到可能總有差距,樓閑或許有別的心思。


    但是沈坼何嚐不是存在了利用他的心思,所以在餘光看到攝政王的時候,兩人幾乎都配合這出戲。


    “陛下,奴這張臉與攝政王最為相似,您可以用手感受感受。”樓閑還是跪在她的腳邊,這一次大著膽子地拉起了沈坼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放。


    沈坼可以感受到他甚至在抖,明明怕得要死,還是要做這種作死的行為。


    又是誰給他指派的任務呢。


    不過沈坼沒有在意他這麽做的目的,因為到最後也沒有把手放在他臉上。


    戚忘快步走進來,很快就分開了兩個人。


    “你們在做什麽。”寒厲的聲音在他的動作裏像是從冰縫裏擠出來的尖利的風。


    眸子裏黑墨暈染,遮不住的生氣。


    戚忘說不清楚他現在是什麽感受,生氣惱怒還有一股不可名狀的委屈繞在胸口,纏著他,讓他喘不上氣來。


    腦子裏沒有平時的條理清晰,看到那個場景隻覺得腦子裏似乎有一根弦斷了一般,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過去將他們分開了。


    樓閑被推到旁邊,正好就撞到了桌角。


    鮮血從額角滑下來,意識逐漸模糊地暈了過去,打翻東西的動靜不小,碧煙正好進來看看情況,就看到了兩個人類似於對峙的場麵。


    “碧煙,把樓閑帶下去看太醫。”沈坼淡聲說道。


    就在這時候,她也是這麽淡定地麵對著一切,然後安置好那個人。


    戚忘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麽,但是理智似乎已經跑偏了。


    “不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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