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著急起來,轉頭叫米弘,但是米弘卻歎了口氣:“算了,這東西也不管用了,你和她好好說一會話吧……”米弘看了一眼米嘉,眼中滿是柔情:“米嘉,爸爸出去了……”


    米嘉帶著哭腔,嗯了一聲,米弘才慢慢轉身走出去,他的背影非常蒼涼,米弘把房門輕輕地帶上了。門全關上前,米弘還透過不斷縮小的門縫,不停地看著米嘉。


    目送米弘出去,我轉過身。米嘉的身體還在顫抖著,我知道,她在哭,我能聽到她抽泣的聲音。我伸手,想去輕輕拍米嘉的背,但我卻又住了手。我的手就舉在那裏,隨著米嘉顫抖的身體一起抖動。


    我不知道我要說什麽,我也怕我這麽輕輕一拍,米嘉的身體就會散架。我無法想象,從前那個活潑開朗的女孩,竟然有一天會變成眼前這副樣子。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和米嘉相處的每一個場景,閃過我的腦海。


    我把米嘉當朋友,真正推心置腹的朋友,她和我經曆過生,也經曆過死,甚至,善良的米嘉還愛上了我,愛上我這麽一個懦弱無能的人。我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就那麽靜靜地跪在米嘉的床邊,看著藥瓶中的藥水,一點一點地減少。


    “林葉……”很久很久之後,米嘉才輕輕喚了我一聲,這聲音,比剛剛還要虛弱了。我屏住呼吸,才能勉強聽出米嘉是在叫我的名字,我馬上回答,說我就在這裏。可是米嘉還是捂著臉,不肯轉過來。


    “林葉,我好想見你……可是,我又怕我現在變得這麽醜,你會不想見我……”米嘉哽咽著,輕輕說道。她說的很小心,好像生怕我聽了她的話,就會頭也不回地離開,尤其是在說出那個“醜”字的時候,米嘉的聲線都變顫抖了。


    “不會!”米嘉的話,讓我也難受了起來:“米嘉,你不醜,你很漂亮!”


    米嘉聽到我這麽說,突然有些欣喜,“真的嗎?”


    這仍舊虛弱的三個字,再一次像針一樣,刺痛了我的心。我點點頭,輕聲嗯了一聲。米嘉終於肯把手慢慢放下來了,但她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轉過來。我不催她,現在,我隻想米嘉能夠好好的。


    沉默了很久,米嘉還是決定轉過身來麵對我,她的動作很緩慢,也很吃力,轉身的動作,又把幾根細管從她的身體內撕扯出來。米嘉好像很疼,但她卻咬著牙,不讓自己叫出來。終於,米嘉的雙眸對上了我的眼睛。


    米嘉的樣子已經完全變了,唯一不變的,就是這雙清澈的眸子。這雙眸子,就像冬日裏水晶般透明的暖陽,一直給人舒心的感覺,就算是此刻,米嘉已經奄奄一息,瀕臨死亡,這雙眸子,依舊是這樣。


    米嘉眨著眼睛看我,她的身體,好像已經沒有剩下多少力氣了,就連眨眼,我都能從她臉上捕捉到吃力的痕跡。我伸手輕撫米嘉的臉,我不想哭,但眼淚卻不住地往下掉,米嘉,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


    “林葉……你,心疼我嗎?”米嘉喃喃了一聲。


    我拚命地點頭:“米嘉,我心疼你,我不希望你有事,你究竟怎麽了!”


    米嘉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看著我,眼角濕潤,她好像在笑,因為我的話,米嘉的臉上竟閃過一絲滿足。原來,一個人這麽容易滿足,就因為我的一句話……米嘉咳嗽了兩聲,這一咳,咳出了血來。


    隻是,她的血並不粘稠,顏色也接近粉紅,米嘉的血,都變淡了……我著急地想要去叫米弘,但是米嘉卻用盡全身的力氣,把手放在了我的手背上。沒有任何猶豫地,我兩隻手握住米嘉的手,等著她說話。


    “林葉……我知道,我活不久了……你陪我說說話好嗎……”米嘉的話裏,滿是落寞。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說是也不對,說不也不好。我哽咽一聲:“米嘉,你會好起來的,你好起來之後,我天天陪你說話,你,你不要死……”我已經冷靜不下來了,我的語氣中,滿含哀求。仿佛隻要米嘉答應,她就會立刻好起來。


    米嘉嗬嗬地笑了兩聲:“林葉……認識你……我真的很開心……可惜,我不能再陪你了,我快要死了,我想在死之前,聽你說一聲,你喜歡我……”米嘉說這句話的時候,氣息已經非常微弱了。


    我不知所措……


    第491章 米嘉之死


    我不知道我要怎麽回答,米嘉身上的元素已經非常微弱了,我能感覺到,她的生命正在飛速地流逝。我想要叫米弘,但米嘉那清澈如水的眸子,還望著我。我沉默了,我想起了米弘出去時的眼神。


    我終於明白過來,就算是米弘,也沒有辦法救米嘉……米嘉還在看著我,她在等我的回答。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樣,我很想照著米嘉的意思,答應她這個簡單的要求,可是,那四個字卻遲遲說不出口。


    我也想明白了米弘在進門前跟我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他希望他的女兒在離開人世的時候,是微笑著走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米嘉還在看著我,隻是,她的眼神卻慢慢在放空,越是這樣,我的心就越是酸楚。


    好幾次,我都想把那四個字脫口而出,可是話到喉嚨,卻又被我咽了下去。我喜歡你,明明是非常簡單的四個字,卻讓我的心絞著疼,每當我想要說的時候,我的腦袋裏就浮現出另一個人的身影。


    右靈,那個深愛著我,我也深愛著的女人。她還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等我,我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她。我想要滿足米嘉的心願,但我卻又不想騙她,我也不想對不起我心裏的那道身影,雖然,她一定會原諒我。


    終於,米嘉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她在離開人世的時候,眼中還帶著失望……米嘉的手沒有了力氣,從我的手中滑落。此刻,我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一個重要的人,從我的生命中離開。


    我好像沒有那種心如刀絞的感覺,但我的心裏卻空空的,好像丟掉了什麽東西。我不知道這個時候我的情緒是失落,還是懊悔,或者是遺憾。米嘉已經走了,我輕輕把米嘉的雙眼撫上。


    初次見到米嘉時的場景,又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擦幹臉上的淚珠,木訥地站了起來。


    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對還是錯,即使米嘉在臨死前,我都選擇了不欺騙她。她是帶著遺憾走的,看著米嘉已經失去了生命跡象的身體,我佇立良久。“嘎吱”一聲,米弘開門走了進來。


    米弘沒有太大的情緒反應,他靜靜地走到米嘉的床邊,坐下了。米弘沒有哭,他還微笑著撫著米嘉的臉。我沒有看過米弘這副樣子,他的眼裏滿是柔情,每一個動作,都滿含著父親對女兒的愛。


    米弘輕輕地替米嘉理好頭發,自顧自地喃喃說:“米嘉最愛漂亮了……我要把她的頭發整理好……”看著米弘,心裏的酸楚又湧了上來。米弘的年紀已經很大了,但他的女兒,卻在這個時候離開人世。


    人們都說,子欲養而親不待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但誰又想過,白發人送黑發人,又是何等的心酸。我安靜地站著,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落著,米嘉,真的就這樣離開了我們,離開了人世……


    “林葉……”米弘突然叫了我一聲,他的聲音已經沙啞了。


    “嗯……”我輕輕答應道。


    米弘愛憐地撫著米嘉的臉,“你,答應我的要求了嗎?”米弘沒有看我,而是一直盯著已經停止呼吸的米嘉。他想再多看米嘉幾眼,把她的樣子,牢牢地記在心裏。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沉默了好一會,才歎了口氣。


    剛想說話,米弘就又開口了:“我知道了……你不必自責。人總是要死的,隻不過是先後而已……”米弘把頭抬了起來。此刻,他的眼眶裏正掛著淚珠,看得出來,米弘再強忍著,才沒有讓淚水從他眼中掉下來。


    “你知道,為什麽我一直不讓米嘉和其他人接觸嗎……”米弘看著我,問了一聲。


    我搖頭,曾經我單純地以為,米弘用錯了方法去愛自己的女兒,但現在,我知道,事情根本就沒有那麽簡單。米弘看著我,長歎了一聲:“米嘉剛出生的時候,原本就該死了……這種病,沒有人知道是什麽,也沒有人遇到過……我用盡畢生所學,才把米嘉的性命暫時保住……”


    “這麽多年來,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膽,生怕米嘉會突然病發……米嘉發過病,她母親死的時候,她幾乎崩潰了……米嘉的情緒,不能有太大的波動,所以從小到大,我不願意讓她接觸太多人,尤其是男人……”米弘看著我,講出了這個沒有人知道的事情:“我用催眠術,抹掉了關於米嘉母親死去的記憶。你出現之後,我發現米嘉喜歡上了你,我甚至想要讓她忘記你……”


    ……


    “可是……米嘉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我反反複複,我想讓你們在一起,了卻她最後的心願,但我又覺得,我能救她,所以反對……”米弘這樣說,我終於知道米弘為什麽有時候不反對我和米嘉來往,有的時候反對了。


    “我和析楓打賭,從他手中贏回那東西,也是想要救米嘉……可是,就連那東西都救不了她……”米弘的話裏滿是悲涼,“所以,我又把目標放在了禁地裏,也就是,你的奶奶……”說到這裏,我的心被猛地揪緊了一下。


    “你奶奶的身上,存在元素的集合體,我研究了很久,終於,黎俏闖入禁地裏的那場風波,讓我重新有了希望。黎俏的確很聰明,就算她不說,我也能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麽……她想要將你奶奶身上的元素集合體提取出來,融合你身上的未知元素……這樣,世界上所有的元素就都齊了……”米弘看著我,臉上起了波瀾:“黎俏的出現,讓我堅信,你奶奶身上的元素集合體,或許能救她……”


    “所以,我闖入了禁地……可惜,我失敗了……就算院長不在死亡研究院內,我也沒成功。原本,我想等更好的機會,可是,米嘉卻等不了了……”米弘說到這,長長地歎了口氣。


    原來是這樣,一切都變的明朗了……米弘又轉過頭,溫柔地看著躺在床上的米嘉,他把米嘉身上插著的細管,一根一根地拔了出來。米弘嘴裏在呢喃著什麽,但我卻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麽。


    我看了米嘉最後一眼,我不願意記住她現在這副樣子,我希望,那個陽光的女孩,能一直活在我的心中。我轉過身,抹去了臉上的淚珠。


    “林葉,你走吧……”米弘下了逐客令。我點點頭,徑直朝外麵走去,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米弘更愛米嘉,所以,我要把時間留給米弘。我走到門口的時候,米弘又把我叫住了。


    “林葉……去鬼世界,不要找米嘉……”米弘幽幽地對我說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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