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綠寶石島上,一家失去土地和住宅的流浪者正蜷縮在村外籬笆樁的角落中。女人抱著懷裏的兩個孩子一個勁兒地哭泣,她的丈夫將她緊緊摟在懷裏,一邊親吻她的額頭,一邊小聲安慰道。


    “放心吧,親愛的。沒事的,我們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保證...”


    不過任誰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斯卡哈·詹寧斯從地上撿起了一塊土坷垃,但卻被她的大哥帕特裏特一把打掉。


    前者咬著嘴唇看向後者,帕特裏特從地上撿起了一根棍子,然後對自己的妹妹笑道。


    “小傻瓜,打架這種事情,你從小就沒做過。聽大哥的話,回家去把門關好。”


    說完之後他便拎著棍子徑直向村口走去,其實帕特裏特的真實身分乃愛爾蘭民族解放組織的一員,而且好巧不巧屬於那種比較激進的派係。


    平時他所參加的“酒會”,實際上就是組織的例行集會;組織內部有很多像帕特裏特一樣的熱血青年,這些成員們聚在一起自然按耐不住意圖搞個大新聞。


    他們平時就喜歡研究一些專門用來對付英國老的方法以及一些關於個人英雄主義的事跡,當然還要思考如何才不禍及家人。


    其實這些年輕人也都清楚,就憑他們想要戰勝英國人幾乎是不可能的。可年輕人之所以是年輕人,便是因為他們明知不可為也會去做。


    所以才會有了那句“自古英雄出少年”。


    帕特裏特一邊走一邊從兜裏掏出一塊綠色的手帕蒙在了臉上,那塊手帕是他母親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思及至親帕特裏特遲疑了一下,緊接著深呼一口氣再次握緊了手中的棍子。


    他躲在一間房子的後麵,看到巡警已經掏出了粗糲的麻繩,準備將那對可憐的夫婦捆住,然後像牲畜一樣拖拽到市鎮上去,再被那些衣冠禽獸以法律的名義判刑。


    一想到自己的家人早晚也可能會遭遇相同的命運,帕特裏特便怒目圓睜。


    突然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便猛然回頭舉起棍子就要往下砸。


    隻不過來的人居然是自己的老爹,帕特裏特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一把奪過男孩手中的棍子,然後一把扯下他的麵罩。


    帕特裏特連忙捂住臉,男人很生氣地又給了男孩一個腦瓢。


    “你以為當英雄很好玩嗎?你會連累我們一家人的知道嗎?滾回去!”


    “我..”


    男人看到男孩還有遲疑便在後麵狠狠補了一腳,帕特裏特隻好悻悻然地跑回了家中。


    男人看了看手中的棍子,又看了看即將蒙難的西蒙娜一家,他隻能歎了一口氣。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但作為一個中年男人,他有妻子,還有六個孩子,以及一個無人贍養的叔叔。


    他隻能選擇將手中的棍子折成兩段,回家當柴燒。


    村口一個巡警用警棍抵著男人的下巴,後者有氣無力地靠在籬笆上。


    “為什麽流浪?”


    “沒錢,還不起債。”


    “流浪幾天了?”


    “不知道,可能一個月了。”


    “一個月?”巡警又將手上的警棍用力往前送了送,男人頓時呼吸困難咳嗽連連。


    一旁的女人連忙上前哀求道。


    “請不要這樣子,他無法呼吸了。求求您發發慈悲吧!”


    “他死了不是更好?你也不用跟這個沒用的家夥繼續流浪了,去鎮子裏找份差事,怎麽樣都能養活自己。難道不好嗎?”


    離近了之後巡警才發現,這個貧窮和饑餓困擾的女人實際上長得卻不賴。目光裏完全不加掩飾的貪婪,手更是直接放在了女人的胸口上。


    一旁的男人怒目圓睜想要衝上去拚命,但是這些巡警對付這種窮人、流浪漢太有經驗了,幾棍子下去就打得對方爬不起來。


    “求求您,您可以借我一些錢嗎?我可以去城裏工作,做什麽都行,我一定會加倍還給您的。”


    兩個巡警相視一笑,心想這個女人還挺上道,這種逼良為娼的事情做得多了,自然也是輕車熟路。


    “當然可以。我們是巡警抓流浪漢是我們的職責,但是在這職責之外我們也是很願意幫助別人的。”


    說著便掏出了一張借據。


    “簽了它,你跟我們走。我們會幫你的。至於你們流浪的罰金,我們會替你們支付的。當然都會從借款之中扣除...”


    這時有一個村民看到了借據的內容高聲喊道。


    “西蒙娜,不要簽,他們說你借了一百英鎊!”


    一百英鎊,這對於愛爾蘭鄉下的農民來說確實太嚇人了。


    一旁的巡警則是不慌不忙地反問道。


    “他們觸犯了《反流浪法》,光罰金就是五十磅,到了城裏吃喝拉撒不要錢嗎?”


    還是有幾個村民憤憤不平的,巡警隨即又說道。


    “要不然,你們替她們交了這罰金?我們也能早點回去交差。”


    五十英鎊,這個數字委實太過巨大,愛爾蘭人的年均收入不足八英鎊,有些地區甚至連兩英鎊都沒有。


    五十英鎊幾乎是一個愛爾蘭人一輩子的積蓄,村民們便陷入了沉默。


    巡警掃了眼周圍一圈啞口無言的貧農們,譏諷道。


    “你們都啞巴了嗎?有實力的人為所欲為那叫本事,沒實力還想給人出頭那叫白癡!”


    西蒙娜伸出手,她知道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什麽,周圍人也很清楚,但是卻無能為力。


    這時候克洛文神父終於在幾個小孩子的帶領下氣喘籲籲地跑到了皇後村。


    幾個少年眼神裏都流露出緊張的神色,嘰嘰喳喳地根本說不清楚,恰好神父又是個胖子,氣喘籲籲的他剛到村口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眾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兩個巡警反應過來,按照以往的經驗,應該是幾個小孩偷了教堂裏的什麽東西,那個胖神父才追到村子裏來。


    要知道在當時無論哪個國家,神職人員可都是富裕階層,尤其是這種”身材異常出眾”的家夥,一看就是吃了大量的民脂民膏。


    想到此,兩位巡警立刻不再去管流浪漢,轉而開始為克洛文拍背順氣。


    “神父大人,您怎麽累成這樣啊?是不是這幾個小東西,偷了教堂裏的寶貝。需不需要我們幫您...”


    之前還在村民們麵前頤指氣使的兩個巡警,轉而就如同兩條哈巴狗一般巴結起來了這個胖神父。


    “他們....他們...”胖神父還在喘著,看來是真累壞了。


    “還不給神父大人拿碗水來?”一個巡警一瞪眼,立刻有人回家取了一個木碗。


    克洛文神父將一大碗水一飲而盡,終於緩緩說道。


    “這兩個人是我教堂裏的工人,我要帶他們回去。”


    兩個巡警麵麵相覷,雖然完全不信,但是又不太敢說神父撒了謊。因為如果一個人說神父撒了謊,那雙方幾乎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麵了。


    因為神父是不能撒謊的,但他們又不想煮熟了的鴨子就這樣飛了。


    於是二人便說道。


    “神父大人,您有憑證嗎?”


    克洛文神父從懷裏掏出了一張契約書,上麵的墨跡還很新鮮,字跡也都是歪歪斜斜的,但確實蓋著教堂的印章。


    兩個巡警麵部抽搐了兩下,便轉頭望向西蒙娜和她的丈夫。


    “你們是教堂請的工人?”


    西蒙娜和她的丈夫還是懵的,但是斯卡哈·詹寧斯不知何時從人群中鑽了出來。


    “是的,西蒙娜嬸嬸她們是教堂的工人,她們可以住在教堂裏便不是流浪漢。她們沒有犯法,而您卻傷害了他們。您又觸犯了什麽法律呢?”


    兩個巡警狠狠地望向斯卡哈,剛要開口嗬斥,隻能後麵克洛文神父開口了。


    “你們還敢打我的工人?我明天去見沃爾斯議員的時候一定要向他當麵問清楚!”


    一聽到沃爾斯議員的名字,兩個巡警立刻被嚇得兩腿打顫,那可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也不招惹的存在。


    但沃爾斯議員很少在家,多半時候都待在倫敦,可是他們不敢賭,萬一這個胖神棍說的是真的,那他們就要成流浪漢了。


    他們可不想被送到澳大利亞或者是加拿大去,便隻能灰溜溜地逃了。


    兩個巡警經過村口時狠狠瞪向了那個不大的小女孩兒,斯卡哈則是驕傲地挺起了胸膛。


    即便是一馬平川也要有萬丈高樓的氣勢,隻不過晚上斯卡哈被母親狠狠地教訓了一頓,並且不許吃飯。


    一旁的帕特裏特也是這樣,而且臉上還腫著,毫無疑問是被父親打了。


    “嘿嘿。”斯卡哈傻笑著。


    “不能吃飯也笑?”帕特裏特說道。


    “至少我沒挨打啊。”斯卡哈繼續笑道。


    帕特裏特去薅妹妹的頭發,兩人鬧著鬧著,斯卡哈便哭了起來。


    “妹妹你怎麽哭了?我弄疼你了嗎?”


    “沒..”


    “那為什麽呢?”


    “我讓克洛文神父撒了謊,他這輩子都上不了天堂了吧?”


    此時屋中的氣氛陷入了沉默,因為在當時無論是新教,還是天主教都要求神父不可以撒謊,如同和尚不可能殺生吃肉一般是鐵律。


    (這裏指的和尚是大乘佛教,並不是小乘佛教和日本佛教。)


    帕特裏特抱著妹妹安慰道。


    “傻瓜,上帝會原諒他的。”


    這時有兩個被咬過的土豆丟了進來。


    “是米奇和湯米。”斯卡哈從土豆上的咬痕判斷道,因為這兩個貨正在換牙,一個缺上門牙,一個缺下門牙。


    .....


    村民們都十分感激克洛文神父,但總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


    因為地主老爺還在,西蒙娜一家是教堂雇工的事情早晚還會敗露。


    “我確實打算把教堂裝修一番,用來修繕的費用我也已經募集到了。”克洛文神父認真地說道。


    “真是太感謝您了。”西蒙娜和她的丈夫雙手合十跪在地上。


    “不必謝我,感謝仁慈的主吧。”克洛文神父並不算是一個好人,他貪財好色,但唯有此時想做一個好人。


    教堂的神父們用十字架型的刮痧板在生病的孩子背後,一邊掛,一邊念誦著驅邪的經文。


    這讓愛爾蘭的島民們不禁感慨,自己真是與世隔絕太久了。


    當然也有人覺得是神父們在對小男孩做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卻被幾個虔誠的信徒和村裏管事的高層一頓暴打。


    這並不是孤例,而是在愛爾蘭島上普遍發生的。


    弗蘭茨很清楚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確實有一部分愛爾蘭貴族想要追求獨立,但他們所謂的獨立不過是成為大英帝國旗下的一個自治領而已。


    同時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奧地利的間諜向國內的反饋是那些貴族的要價太高了,而且根本不可控。


    另外波爾多液已經送到了愛爾蘭島上,並在部分地區嚐試潑灑,但究竟有沒有效果還要幾個月之後才能見分曉。


    愛爾蘭由於與文明社會隔絕太久,導致這裏的鬥爭經驗幾乎為零。這也是為什麽後世愛爾蘭叛軍高層幾乎都被英國間諜占據的重要原因。


    所以弗蘭茨決定幫他們培養人才,順便再給他們空降一些領導。畢竟想靠著那些準備以羅賓漢式的俠盜行為反抗英國政府的天真少年們,恐怕距離成功還要有一百多年。


    維也納。


    奇歐·羅姆的死,並沒有掀起多大的波瀾。


    說來此人也真是十分倒黴,因為那位卡梅拉·西特爾斯十分清楚自己的前老板是個睚眥必報的性格。


    所以從第一天起便與弗蘭茨全盤托出了,奇歐·羅姆可能會耍的花樣。


    弗蘭茨自然也明白這位首席的擔心,所以便一直在派人暗中保護卡梅拉·西特爾斯。


    要說這位冰山美人也確實魅力十足,雖然沒有任何直接接觸,但是卻讓那些弗蘭茨派出保護的手下們都十分心甘情願服務於她。


    或許對於這種真正的粉絲來說,暗中守護也是一種愛。


    不過他們對奇歐·羅姆和那些黑幫打手可就沒什麽愛了,在維也納版西冰庫大酒店無微不至的照料下,打手們很快就把自己知道的有關所見所聞說得一清二楚,甚至包括奇歐·羅姆與羅斯柴爾德家族的關係。


    其實這並不出人意料,民間也早就有類似的傳聞,但傳聞終歸是傳聞,想要定罪還是需要真憑實據的。


    至於奇歐·羅姆本人的意誌力,還不如他的那些手下,一塊烙鐵還沒變暗就招了。


    消息送到了弗蘭茨手中,不過這些並不該他管,便又轉交到梅特涅手中了。梅特涅親王可是一隻老狐狸了,他知道這些證據能做什麽,便帶著自己的一些私人賬單來到了獅王之傲大酒店。


    所羅門·羅斯柴爾德也是明白人,立刻就劃清了自己和老城歌劇院的關係。至於奇歐·羅姆所做下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便應該由拍賣其名下財產所得來補償受害者。


    於是乎老城歌劇院便也被k先生所買下,並且更名為“日光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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