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學院派廢物!”


    拉莫西裏埃雖然嘴上罵著,但是他心裏卻很清楚博諾·德·庫倫並不是一個沒用的廢物。


    阿爾薩斯這塊難啃的骨頭是拉莫西裏埃故意丟給博諾·德·庫倫的,但是阿爾薩斯地區難啃的骨頭並不是塞萊斯塔,而是斯特拉斯堡。


    在拉莫西裏埃原本的計劃之中,兩路大軍應該像兩支利劍一樣長驅直入直指斯特拉斯堡,然後圍點打援。


    然而阿爾薩斯地區此時卻像是一個鐵桶一樣根本打不進去。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與阿爾薩斯地區狹長的地理位置有著重要關係,其東側是萊茵河,西側是孚日山脈。


    法軍想要進入阿爾薩斯就一定要通過西北側的薩爾堡和南部的塞萊斯塔,結果這兩處戰略要地就像魚刺一樣緊緊卡著法蘭西這隻巨獸的上下顎讓其無法合攏。


    拉莫西裏埃立刻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如果不能阻止德意誌聯軍渡河,那麽原本計劃之中的圍點打援就會變成大規模會戰。


    那麽憤怒的德意誌聯軍會派來多少軍隊呢?三十萬?四十萬?還是五十萬?


    總之,以此時他的三個軍團不到十五萬人是不可能抵擋的。


    到那個時候別說以後的仕途,恐怕一把年紀還要被人拉出去背鍋,甚至落得和烏迪諾、格魯希一個下場。


    想到此處,拉莫西裏埃如遭雷擊,他終於明白了貝爾維為什麽讓自己擔任主攻,以及為何會提前發動進攻。


    這潑天的富貴之下居然藏著如此險惡的用心,甚至不惜犧牲法蘭西的利益和十數萬將士的生命。


    拉莫西裏埃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怒而罵道。


    “貝爾維這個該死的家夥!這群該死的家夥早晚會毀了法國!”


    貝爾維如果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大呼冤枉,天地良心,他還真沒有那種想法,不過懷疑一旦產生,剩下的一切都會慢慢變得“合理”起來。


    然而此時的拉莫西裏埃根本沒有時間內鬥,他立刻決定向巴黎求援,同時準備不惜一切代價攻克薩爾堡和塞萊斯塔。


    拉莫西裏埃轉頭對傳令兵說道。


    “告訴庫倫將軍,如果他不能攻克塞萊斯塔,那麽就算我死也一定要送他上軍事法庭!”


    另一麵博諾·德·庫倫並沒有等到拉莫西裏埃的命令就開始了猛攻,因為他也清楚時間就是一切。


    如果無法趕在德意誌聯軍到來之前打到萊茵河畔,那麽拉莫西裏埃可以退守梅斯,至少還能收複洛林。


    而他則必須要麵對德意誌聯軍的主力部隊,在正麵打一場大規模會戰,一旦戰爭失敗他將不得不攬下全部責任。


    那種結果可能要比死亡更可怕,不但要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甚至之後死後也會背上一個千古罵名或者說他的家族將會因此蒙羞(說直白點就是可能被排擠出上流社會)。


    博諾·德·庫倫為了攻克塞萊斯塔嚐試了各種辦法,但最後最有效的依然是掘地攻城。


    城內的守軍並沒有太有效的反製手段隻能看著壕溝一點點接近,然而這種攻城方式的進度實在太慢了。


    博諾·德·庫倫為了加快這一進度準備抓些壯丁,但沒想到的是附近的村子都已經人去樓空。


    隨著傷亡的不斷增加雙方的血性都被激發出來了,戰場頃刻間化為了煉獄,雙方先是開始當眾屠殺俘虜,之後甚至不允許對方拿回己方的屍體。


    夏季的高溫讓無人收斂的屍體很快腫脹發臭,更加為此處增加了幾分煉獄的味道。


    城市巷戰一直以來都是學院派的苦手,對於博諾·德·庫倫也同樣如此。學院中學習過的戰術大多都在此時失效了,平時的演練更是完全派不上用場。


    對於士兵們來說這樣的戰爭同樣是噩夢,雙方為了殺死對方無所不用其極,他們平時的訓練完全失去了意義,敵人不會排成方陣,敵人可能隱藏在任何角落,使用任何可能的武器發起進攻。


    不隻是火槍、刺刀,棍棒、石塊、甚至是裝滿開水的壺都有可能成為致命的武器。


    博諾·德·庫倫並沒有發現戰爭正在向著民族仇殺轉變,他也變得幾近癲狂。


    “進攻!進攻!不許撤!都給我進攻!逃兵都給我軍法從事!”


    一撥又一撥的法軍被填入戰場...


    貝努瓦·瓦倫坦是一名老兵,他參加過很多戰鬥,他是一名標準的十九世紀中期線列步兵。


    貝努瓦·瓦倫坦周圍也都是和他相同的人,他們習慣性地排成密集陣型推進。


    集體給他們安全感,整齊的隊列同樣可以威懾敵人。


    然而此時讓他們自豪的隊列反而害了他們,狹窄的街巷限製了他們的行動,不時從各地地方冒出的敵人讓隊列的火力優勢也蕩然無存,反而是讓他們成了活靶子。


    阿爾薩斯當地的民兵在雇傭兵的指導下利用房屋和廢墟中的牆壁作為掩體偷襲法軍,甚至在道路和廢墟中間埋設炸藥當法軍經過時便點燃引信。


    貝努瓦·瓦倫坦所在的排便親身體驗了一次這樣的戰鬥,他們必須要應付來自四麵八方的襲擊。


    那些塞萊斯塔的民兵都躲在掩體後麵,隻有裝好子彈才會露頭射擊。


    “保持隊形!不要亂!”


    皮埃爾上尉大喊著,但是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地倒下,恐慌的情緒不斷在隊伍中蔓延。


    “射擊!射擊!”


    整個排的士兵同時舉槍,但是還沒等皮埃爾上尉下令,塞萊斯塔的民兵打過一槍之後便縮了回去。


    與此同時上尉的命令到了,貝努瓦·瓦倫坦維持著過去的肌肉記憶舉槍開火,畢竟如果不開火在平時的訓練裏可是會挨鞭子的。


    但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打中牆體後麵的民兵...


    一輪毫無意義的射擊之後,硝煙嗆得皮埃爾上尉連聲咳嗽,牆體後麵的民兵探出頭來猛地丟過來一個石塊直接給一名法軍士兵開了瓢。


    皮埃爾上尉看著又一名士兵倒在自己麵前再也受不了破口大罵。


    “你這個該死的雜碎有本事出來決鬥!誰躲誰就是陰溝裏的老鼠!”


    牆後的民兵同樣用法語回答。


    “隻有呆瓜才會站在那裏挨打!有本事你過來!”


    “上刺刀!白刃戰!把那個混蛋給我抓住!我出十個法郎!”


    其實貝努瓦·瓦倫坦這些士兵早就憋了一肚子氣,此時長官下令他們自然願意出出這口惡氣順便弄點酒錢。


    然而他們剛剛衝到廢墟之後,隻聽“轟隆”一聲巨響,貝努瓦·瓦倫坦感覺自己飛了起來,然後和一堆磚石碎屑,以及殘肢斷臂一起重重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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