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劍閣的觀禮台。


    位於浮空島中央。


    雲霧環繞,白鶴翱翔,仙葩紛生,白玉台階連綿起伏,仿佛橫亙雲海的長龍,莊嚴而神秘。


    寬廣的台麵,由千年玄石鋪就,每一塊石磚都蘊含著濃鬱的天地靈氣,散發著淡淡的光暈,宛如白日浮現的星辰,既顯得什麽,又堅硬無比——即便是金丹期的全力一擊,也難傷地板分毫。


    在台階兩側,巨大的石柱巍峨聳立,雕刻著蛟龍與彩鳳,盡顯十方劍閣之威嚴。石柱間,則淩空懸掛著彩色流蘇,末端係著小鈴鐺,風一吹過,便發出祥和鈴聲,滌蕩著聽者的內心。


    李玄策聽著鈴聲,感受到自己的內心不知不覺間舒緩下來,法力的流轉也比尋常順暢了些許,意識到觀禮台上掛著的這些鈴鐺,還有著平定內心的功效。


    浮誇之餘還帶著實用嗎?


    李玄策看著每根柱子上都掛著的鈴鐺,不由感慨一句十方劍閣的富裕。


    要知道。


    修仙之人最忌心浮氣躁,但在修煉之時,卻又是修仙者最為脆弱的時刻,心神最容易被擾動,這些能使人平靜內心的鈴鐺,無疑能幫助修士避免修煉之時心神浮躁,提高修煉效率,放到一些小門小派裏,都是要被仔細珍藏的重要法寶。


    可在十方劍閣這裏。


    卻被當做了裝飾隨意懸掛。


    當真是狗大戶!


    尤其是李玄策一想到問道宗的窮酸,好懸沒升起仇富的心思,讓藏在自家隊伍裏的伏龍道人演一手劫富濟貧的戲碼。


    但是不行。


    零元購那是米利堅魔修的做派。


    他們問道宗不屑於此等旁門——主要是人家十方劍閣也有化神老祖坐鎮,零元購完了不一定能跑。


    “李師侄回來了?對我十方劍閣感覺如何?”


    李玄策剛和陸雪晴回到觀禮台,便聽到一個厚重的聲音響起。


    側過頭去。


    是一個身披星辰鬥篷,腳踏雲履,頭頂束以玉冠,金絲繡邊的長袍隨風飄揚,顯得華麗非凡的中年男子。


    ——十方劍閣的當代閣主,柏雲。


    李玄策心中浮現此人身份,臉上也毫不吝嗇誇讚:“恢弘大氣,蒸蒸日上。”


    “哈哈哈......”


    柏雲聞言露出笑意,用一種“你很識貨”的目光看向李玄策:“師侄有眼光,你師傅每次來都板著一張臉,說什麽老夫奢靡浪費,不利於宗門弟子修行,真是老頑固了!”


    他沒有對李玄策把問道宗長老們撂在這裏,自己跑去十方劍閣裏走動的行為有什麽不悅。


    或者說。


    他巴不得其他宗門的人多看看在他的帶領下蒸蒸日上的十方劍閣,好能看到他們被驚訝的表情,或是聽到對十方劍閣的讚許。


    這很有麵子不是嗎?


    聽到柏雲說到自己師尊。


    李玄策覺得,按照他家師尊的一貫秉性,要是真像柏雲說的那樣,十有八九是酸了,但嘴硬不承認罷了。


    “隻可惜,他沒渡過化神劫。”


    柏雲語氣有些低沉,雖然他曆來和李玄策師尊是看不對眼的,但好歹是同一時代的人物,驟然聽聞熟人離去,不免感到一陣悵然。


    “都說一顆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可都不說仙路步步是殺機,即便是丹碎成嬰,奪天萬壽的元嬰,一朝渡劫不過,也是塵歸塵土歸土。”


    “修仙者長壽,可卻沒有多少長壽的修士死於歲月......”


    “在一個小輩麵前長籲短歎,有失風範了吧?”


    一道儒雅隨和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柏雲的感慨,是一個身著藍袍,顯得有些岣嶁的瘦弱男子,在他身邊跟著幾個滿身肌肉的壯碩老叟。


    是霜月會的會主,趙千山。


    “修仙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要麽披荊斬棘前行,要麽被路上的荊棘風雨困縛而死,這不就是我等修士的路?”


    趙千山目光如電,凝視李玄策,聲若雷霆:“你師尊死前可曾對渡劫一事有過後悔之言?”


    後悔渡劫?


    李玄策回想起自己師尊身死道消之前,還真沒提過什麽悔恨的言語,更多是對他自己隕落之後的叮囑,對於渡劫一事。


    他還真沒說過後悔的話。


    “沒有。”李玄策如實回答。


    “那不就完了?!”


    趙千山聲音鼓動,震蕩雲霄:“朝聞道,夕死可矣!若不能成仙,死在登仙路上,便是我等修士最好結果!”


    “若是實在不甘身死,一拳轟開生死路便是!”


    明明看著岣嶁的瘦削身子,仿佛風一吹便倒下。


    此刻卻給了李玄策一種沉寂千年的火山,隨時準備爆發的暴烈感。


    “是是是,論起拳頭,誰能比你們霜月會懂呢?”


    身著黑袍的靈蛇門掌門走了過來,一臉蒼白的模樣,開口便是一陣陰陽怪氣:“一拳轟開生死路,真霸氣啊,想必如此霸氣絕倫的趙掌門,已經轟開了通往化神的那道門了吧?誒,我記得趙掌門以前不是一身精壯肌肉的嘛,怎麽今日看上去這般消瘦,比我這整日玩蛇的都嬌弱。”


    嶽樓台。


    李玄策想起靈蛇門掌門的姓名。


    “你......!”


    趙千山的氣勢一愕,臉色一下便黑了下來,看向嶽樓台的目光極其不善。


    就連他身後的一眾肌肉老叟,都要吹胡子瞪眼。


    李玄策大概知道其中緣由。


    他師尊那一代的太華五子中,最先觸及化神的並非他師尊,而是這位霜月會的掌門,早在十年前,便嚐試突破化神。


    據他師尊所說。


    當時劫雲滾滾,萬裏不見天日,天雷如巨龍般在劫雲中遊弋,聲勢極其浩大。


    幾乎可以預見。


    如果趙千山渡過了化神劫,必將成為一尊極其強大的化神老祖。


    但是很顯然。


    他的鐵拳並沒有轟開化神大門,渡劫以失敗告終,落下了一身暗傷。


    不過比起李玄策的師尊。


    趙千山還是幸運的。


    丟出了全身家當,僥幸活了下來。


    這次失敗對於趙千山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好回憶,嶽樓台這麽說,實在是有些戳他肺管子了,怪不得他臉黑。


    這時。


    問道宗的一眾長老也終於姍姍來遲,見到完好無損的李玄策,這才鬆下心中的大石頭,有心想擺出長輩的身份責怪一句,但瞥了一眼以“薑浮生”身份混入隨行長老團的伏龍道人,見他隻是朝李玄策點點頭,臉上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便也都偃旗息鼓了。


    這位輩分最高、修為最強的老祖宗都沒說什麽,他們又有什麽好說?


    再者這裏是十方劍閣,人家的地盤。


    他們的身份是長老,李玄策是掌門,要是真責怪了,就得讓別人看笑話了。


    “好了!”


    之前被趙千山打斷說話的柏雲擺了擺手,當起了趙千山和嶽樓台的和事佬:“還說我長籲短歎落了下乘,你們兩個不也老大不小了,還在小輩麵前鬥嘴,成何體統?就當看在我的薄麵上,先都收了神通吧。”


    趙千山和嶽樓台本來也都沒打算鬧大,既然柏雲這個東道主都出來說和了,他們自然也就順著台階下,收斂了鋒芒。


    “合歡派的道友還未來麽?”李玄策適時開口,把話題引回正軌。


    當下。


    十方劍閣、問道宗、靈蛇門、霜月會的人已經全都抵達觀禮台,唯有剩下合歡派遲遲不見蹤影。


    “可能路上出了什麽意外吧?”柏雲猜測道,倒是沒有因此著急。


    “出了意外?”


    嶽樓台語調一如既往的陰陽:“怕不是故意來遲,讓我們等她吧?不知道的還以為合歡派已經是太華五子之首了呢,真是好大的架子呢。”


    他這是有心拿此事給柏雲找不痛快。


    豈料他話音剛落。


    遠遠便傳來一道宛轉悠揚的聲音。


    “女兒家更衣本就繁瑣,合歡派也地處南域偏遠之地,所以趕來遲了些,不想竟讓幾位道友久等了,確是婉君的不是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李玄策循聲望去。


    隻見天際兀然浮起一陣漫天飛舞的花瓣,一位外貌驚世的佳人淩空而降,宛若天仙踏雲而來,玉足輕點花瓣,徐徐走過。


    她身著一身黑底金邊的羅裙,裹著飽滿如蜜桃的嬌軀,如墨的秀發隨風起舞,幾縷發絲落到了鬼斧神工的驚豔臉頰上,纏著紅潤的唇瓣訴說嫵媚,精巧的瓊鼻的上,一雙燦金色的眸子澄澈而美麗,透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貴氣。


    幾個呼吸的功夫,她便邁著被黑色輕紗羅襪裹著的雪腿從空中落下,一步步走到了觀禮台上。


    沒有去看其他人。


    在李玄策愕然的表情中,她走了兩步便到了李玄策的跟前,胸前的飽滿隨著走動而輕輕搖晃,黛眉下的燦金眸子倒映著李玄策的模樣,溫熱的吐息打在他的臉上,絲絲縷縷的幽香宛如少女不安分的小手,不停的撩騷著他的鼻尖。


    她細細打量著李玄策,從發梢到臉頰,從喉結一路落到腰跨,鮮紅的香舌下意識的舔了舔紅潤的唇瓣,聲音帶著些迷離。


    “當年的小弟弟,現在也是長大了呢......”


    瞬間。


    李玄策渾身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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