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是要談和離後府中財產的歸屬嗎?”宋晚寧戲謔道。


    謝臨淵突然覺得,她和早上在府裏不大一樣了,多了幾分坦然和釋懷,冷漠到有些陌生。


    兩人之間明明隻隔著一道門檻,卻好像升起了一堵看不見的牆,他好像再也過不去了。


    這樣的想法一出來,他便頓感慌亂,破天荒咬著牙求道:“你別這樣,我們好好談談。”


    宋晚寧本也不願多與他糾纏,隻想早說早散,示意家丁放他進來。


    剛一跨進侯府大門,謝臨淵就伸手想牽住宋晚寧,被她眼疾手快躲過了。


    “王爺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她眼底閃過一絲鄙夷,轉身就走。


    他訕訕收回手,一言不發跟在宋晚寧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侯府正廳,下人們識趣地退了出去,順帶關上門。


    謝臨淵伸手從她臂下穿過,環住她的腰身,從身後緊緊擁住她。


    他抱得太緊了,幾乎要將她揉入他的身子裏,熾熱的體溫穿過層層布料熨貼著她後背的皮膚。


    “這就是你說的談談?”宋晚寧懶得掙紮,一動不動站在原地,語氣略帶諷刺。


    謝臨淵沒回答,稍稍彎下腰,將下顎抵在她的頸窩,閉上眼貪婪嗅著她身上熟悉的氣息,方才略微有些心安。


    像是終於鼓起了勇氣,他輕聲開口:“對不起。”


    又是這三個字,宋晚寧差點笑出聲。


    每次傷了她之後就會來句對不起,然後心安理得繼續傷害她。


    這樣的道歉,她受不起。


    她剛準備回應,聽見他繼續說道:“我一出生便在皇家,從小活在爾虞我詐裏,幾度險些沒命,我很難輕易相信一個人。在這充滿陰謀與算計的世間,信任是最奢侈的東西。”


    “哪怕喬魚兒拿著玉佩找我,我也是查了很久才認下。當年那個人,對我來說很重要,說我先入為主也好,頑冥不靈也罷,沒有證據,我真的不想輕易傷害一個可能對我有恩的人。”


    看不見他的表情,從聲音裏也聽不出什麽情緒,像在說故事。


    可說來說去還是在說,他不肯信她。


    宋晚寧不解:“那王爺說這番話的意義何在?”


    她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他生性多疑,且早上已經領教過了,他現在又來複述一遍,是要羞辱她嗎?


    羞辱她,口口聲聲問他到底信不信她,其實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我從來沒有無條件相信過誰,可你的說的,我願意去信。”沙啞的聲音從耳畔傳來,敲擊在她的心上,“你能不能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去查清一切。宋晚寧,能不能再信我一次?”


    “信啊,怎麽不信。王爺說什麽就是什麽。”宋晚寧隨口敷衍道,“哪怕王爺說現在外麵出太陽了,我也會說對。”


    她的聲音混雜著外麵的雨聲,格外縹緲。


    他既然想聽,那便說與他聽,反正說話也不需要成本。


    宋晚寧的身子被謝臨淵強行掰了過去,兩人麵對麵之後,才發現他眼眶有些泛紅。


    “打我罵我都行,別說這種氣話,行不行?”他將額頭抵在她的額前,像小獸討好主人般蹭了蹭。


    氣話?才不是,她早就不氣了。


    隻是覺得沒意思了而已。


    宋晚寧側過臉,避開他的接觸,長長的睫毛輕微顫動,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她故意弄掉麵紗,將受傷的一側臉對著他道:“既然王爺不喜歡,那我便換一套說辭。王爺想讓人信自己,也得拿出些誠意才是。昨晚剛說什麽隻要我,今日一早便忘到九霄雲外了,隻記得你那恩人受了多少委屈。”


    她將“恩人”兩個字咬得極重,語氣也並不走心,仿佛在與他調笑一般。


    謝臨淵最看不得她這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強忍著沒有發作,隻是淺淺解釋了一句:“我有我的苦衷。”


    宋晚寧低聲笑了起來:“是,王爺的恩人自然比我重要得多,當然是有苦衷的。”


    原先無比在意的事情,如今倒是能毫無芥蒂地說出來。


    她都有些驚訝自己的心態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謝臨淵咬牙切齒。


    “那是怎樣?”


    “給我時間,我會證明的。”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不願繼續這個話題,“相信我一次,最後一次。”


    或許他真有苦衷,但人一旦失去信譽,說什麽都像謊言。


    “好,我信。”


    傻子才信。


    謝臨淵鬆開她,背過身去,幽幽開口:“母妃因生我難產而亡,父皇隻是將我看作一件兵器,其他人懼我恨我,唯獨沒有人說愛我。我不懂什麽是愛,但想學著去愛你。”


    他不敢轉身看她,怕與她對視會忍不住落淚,隻能小聲乞求:“宋晚寧,你別不要我。”


    人的劣根性在他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擁有的時候不懂珍惜,失去後才追悔莫及。


    明明一開始,她便捧著一顆心站在他麵前,是他不肯要她。


    “謝臨淵,我們最好的結局是好聚好散。”宋晚寧看著他的背影,認真給出她的答案。


    沒有故作輕鬆的語氣,沒有戲謔的表情,就這麽靜靜為這段感情畫上了句點。


    該到此為止了。


    謝臨淵清晰感覺到自己左胸深處出現了一陣尖銳的慌亂,再怎麽用手按壓也平複不了不安的心情。


    他猛地推開門,落荒而逃。


    見他走了,在外候著的趙嬤嬤才敢進來,扶著宋晚寧坐到椅子上,問道:“小姐,可還遂意?”


    遂意,怎麽不遂意呢?她親手斬斷了曾經最期盼的東西。


    突然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她忍不住扶著椅子把手側身幹嘔起來。


    “小姐,你這是?”趙嬤嬤眼神動了動,看出了端倪。


    宋晚寧喘息了好久,才恢複過來。


    她低頭看向小腹,又將手搭了上去,緩緩道:“嬤嬤,我也不想瞞你,我懷了他的孩子,已經一個多月了。”


    趙嬤嬤聞言臉色大變:“有了這個孩子,怕是沒法與齊王斷幹淨了。”


    不說謝臨淵本人,皇室怎麽會允許皇家血脈流落在外!


    宋晚寧卻搖了搖頭:“他不想要我的孩子,而且,他也不知道這件事。”


    “小姐糊塗,齊王總有一天會知道的!”趙嬤嬤勸道,“小姐要不再考慮考慮?依老奴看,齊王殿下對小姐也並非無意。”


    考慮什麽?考慮回到謝臨淵身邊委曲求全,還是考慮不要這個孩子?


    哪一條她都不想選。


    “無妨,大不了告訴他孩子不是他的。”宋晚寧輕描淡寫道,“或者,天下之大總有他目不能及之地,我帶著這個孩子遠走高飛也罷。”


    前麵一句話是她隨口說的,她倒是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清譽,但依謝臨淵的脾氣,發起瘋來指不定會做出什麽事情,傷人又傷己。


    但第二句話,是她思考過很久的。江南、關中,或者西夏都行,隻要能與孩子相依為命,哪裏都無所謂。


    “小姐,你在這啊,讓奴婢好找。”梨蕊走了進來,“藥已經取回來了,在院子裏煎著呢,快回去吧。”


    “好。”宋晚寧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梨蕊上前扶著她另一隻手,嘟囔道:“方才奴婢回來的時候,門房小廝遞來一封信,說是王爺送給小姐的,我便收了,小姐瞧瞧。”


    說著,從袖中掏出一枚沒有封口的信封。


    信封上寫著:吾妻晚寧親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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