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十一還是跟著石榴出了侯府。


    她隻是想出去走走,不想讓溫之衡派那麽多人跟著她。


    石榴是活契的,幹到十八歲就要離府。


    她家裏在京都南郊的一戶偏遠村子裏,家中父母健在,上有一個哥哥,下還有一個妹妹。


    家中算不上殷實,但父母老實敦厚,哥哥沒有讀書,在京都的一家木坊當學徒,醇厚善良,是很幸福和睦的家庭。


    看著他們一家子對自己的尊敬,陳十一覺得十分戲劇。


    他們在羨慕著她,其實,是她在羨慕他們。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地方看著別人的風景,卻未曾想,自己覺得不好的地方,卻是別人向往的天堂。


    陳十一嚐了他們自己釀的水酒。


    黃澄澄的,初嚐一口,帶著一絲甜,滑入喉中,回味後,微微發苦。


    她向來不飲酒,今日卻飲了許多。


    早晨,與石榴經過荊北大街,卻看見本應在戶部當值的溫之衡,在茶坊的二樓,與一貴女對飲清茶。


    當時還是石榴發現的,她驚呼的聲音從震驚再到低微,眸色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旁邊的陳十一。


    陳十一隻輕輕略過,仿若毫不在意。


    溫之衡似乎有感應一般,直朝陳十一的地方張望。


    馬車的帷簾就在那一瞬間放了下來。


    “世子,你在瞧什麽?”


    溫之衡聽得聲音,轉過頭,眼眸中盡是清冷。


    對麵的女子頭挽貴雲髻,容色妍麗,肌膚如清水出芙蓉,眼眸脈脈含情,如春雪般清靈剔透,身著極為昂貴的絲織緞麵,端起熱茶,舉止優雅,一言一行貴不可言。


    “我今日冒昧約姑娘出來,隻為了之前的婚約一事。”


    相府嫡女莫尋煙輕放下手中的茶盞,舉手投足之間說不出來的韻味。


    “婚姻之事,小女子如何能做得了主,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溫之衡輕蔑一笑。


    “果真嗎?”


    “世子似乎另有深意?”


    “深意談不上,不過是覺得你我那紙婚約,上麵的字跡已經汙損,如何都看不清原本麵目,想來是天意如此,所謂人不可逆天,不如就此罷了。”


    “小女子人微言輕,婚事不能由己。”


    溫之衡直截了當說道。


    “孝期過後,姑娘與成國公之子相談結兩姓之好,不過後來被成國公公子以誌趣不相投為由拒絕,其實,是相府資助的一個書生,與姑娘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


    莫尋煙臉色一白。


    “世子是從哪裏聽來的閑言碎語,你知道,這會將一個女子置於死地的。”


    “是相府將侯府的臉麵踩在腳下蹂躪,侯府權勢弱小,反抗掙紮之際,自然也顧不得誰的性命了。”


    “世子言重了,這些都是莫須有的事情,這次婚事是小女子念著我們自小訂的婚約,不肯再相看人家,被別人造謠生事,而且小女子一直都相信,你才能出眾,定能重返京都,所以,我一直都在等你。”


    溫之衡鄙夷地嗤笑一聲。


    “是嗎?你究竟是長情還是多情,恐怕隻有小姐自己清楚了。”


    “我的真心天地可鑒。”


    溫之衡聽後一點都不為之動容,他眉頭輕蹙。


    “相爺極為溺愛於你,容你掛著相府的名聲胡作非為,也為了你的私心竟然不惜與侯府正麵相對,所以,今日,我便同你這個能做主的人說一聲,我希望,相府能去聖上麵前辨別清楚,我們的婚約就此作罷!”


    莫尋煙聽了,嘴角微微上揚。


    “世子真的折煞我了,不過此事我定會與父親商議,給世子一個滿意的答複。”


    溫之衡聽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茶樓。


    莫尋煙端著清茶,左手抬袖掩口飲了下去,隨後輕聲細語道。


    “這茶,尚能入口。”


    後麵穿著綠裳的婢女小心翼翼地問道。


    “小姐,相爺說,與侯府重結秦晉之好,是當前最好不過的事情,你真的要為了溫肅侯府世子,要相爺同陛下取消這門婚事嗎?”


    莫尋煙撐著下巴望著溫之衡離開的地方,眼睛眨了眨。


    “這麽多人中,還是這位更加出眾一些,你覺得呢?”


    “自然,他學識高,如玉般俊朗,上次世子生辰,冠玉著錦,氣質灼華,本以為流放,會折了他的傲骨,誰料,氣質越發沉穩,京中的男兒可沒幾個能比得上!”


    “是啊,父親說,此人非池中之物,日後定有大作為,我莫尋煙,要嫁,就要嫁最好的兒郎…”


    “可是,還有皇子…”


    “那些人三妻四妾的,往後後宅風波不斷,可我聽得,世子之所以要迫不及待與我解除婚事,是為了一個身份低微的丫鬟,竟不惜與我相府為敵,這樣癡情妄為的人兒,如果拜在我裙下,那是多麽享受的一件事兒!”


    “小姐英明…”


    莫尋煙舉起手中的清茶,對著溫之衡遠去的方向。


    “世子,你好,我們洞房再見!”


    村子裏的夜,是幽深靜謐的,遠處的林子猶如一隻張開大嘴吞噬的野獸,恐懼又神秘。


    陳十一貪杯,不小心喝醉了,本應該早些回侯府的她,隻好在石榴的家中過夜。


    她在石榴的家中尋了一把鋤頭,在沒有驚動石榴一家的情況下,直往那處密林走去。


    她找到一處稍微平緩的地兒,開始挖起了土。


    這個坑,她要挖大一些,準備把溫之衡給埋了。


    借著酒後的肆意妄為,還有回了侯府之後,一直隱忍到極限的噴薄,整個密林之中,回蕩的,都是陳十一嗷啕大哭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滲人。


    她邊哭邊挖。


    “溫之衡,你個狗東西,你才親了老娘,第二日就同其他女娘茶樓相會,我不親手埋了你,難解我心頭之恨。”


    “我就不該管你,任你病死算了,總好過你一而再再而三給了我承諾,卻又無法周全。”


    “我告訴你,憑著我最後的良心,給你把坑挖大一點,算我陳十一對得起你了。”


    ……


    陳十一的哭聲越來越大,卻在一雙手抓住她的腳踝的時候戛然而止。


    好在陳十一膽子大的很,驚詫了一會兒。


    難道現在的人兒,都喜歡如同她一般,半夜出門嗎?


    那雙手力氣非常大,拽住她的腳死死地不鬆手,地上,傳來微弱的嘶啞破碎聲。


    “救我…”


    陳十一此刻正憤怒著,聽到救這個字,簡直怒火中燒。


    “這裏離京都八十多裏,且不說路途遙遠,再加上,老娘現在沒空,你且自生自滅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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