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的壽康宮中一片寧靜,甚至連葉子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讓人聽見。


    不過那枯黃的葉子甫一落地,便被負責清掃的宮女清掃了去,在壽康宮的後殿小佛堂中,青煙寥寥,隨著陣陣木魚聲,佛香四溢。


    巍峨莊嚴的佛像前,太後正跪坐在蒲團之上,雙手持念珠合十念著佛經,而一側穿著素藍色緞麵錦裙的容妃則是抬手在一側抄著佛經。


    她麵上雖然柔和,但也時不時抬眸偷看一側的莊嚴佛像,心裏想的卻是,她已經來這壽康宮好幾日了,體內的那個人也沒有再出來了,是不是她已經完全祛除了身上的邪祟了?


    想到此處,容妃隻覺得手底抄的大悲咒也越發順手了起來,甚至有種福至心靈的感覺。


    就在這時,那木門被人推開了,隻見素雅姑姑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到了太後身後的位置福身,低聲道:“娘娘,皇後和穎貴妃求見。”


    聽見皇後和穎貴妃,太後下意識蹙眉,她的詩穎怎麽又和皇後一起了?


    雖說在澤兒出生後,皇後對詩穎照顧有加,皇後是做得不錯,甚至比許多親母做得還好,但是她對於詩穎和皇後走近這一件事情,始終有些膈應。


    可是想著皇後那些狠辣的手段,太後隻得將心中的不滿全部都卸下了。


    太後緩緩睜開眼,看著跟前慈眉善目的佛像動了動唇角。


    一側的奴才立刻恭敬地遞了三根香上前,太後接過後對著佛前三拜,隨即將香插入了香爐之中。


    “讓皇後她們進來吧。”太後緩緩道,“還有詩穎。”


    “是。”素雅姑姑頷首,那蒼老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堅定,而一側的容妃聞聲,卻是若有所思地將手中的筆放在了輝山筆枕上。


    她沒有想到今日皇後娘娘和穎貴妃會來,而且穎貴妃上次還說她對皇後娘娘有別的心思,若是讓穎貴妃看到了,還不知道會說些什麽話呢!


    太後也察覺到了容妃的舉動,她見容妃跟前的佛經也抄得差不多了,便緩緩道:“這幾日也是辛苦你了,每日都來陪伴哀家,替哀家抄經書。”


    容妃聞聲,忙一笑,正襟危坐道:“臣妾能替太後抄經書,是臣妾的福氣。”容妃這一本正經的樣子看起來美麗極了。


    太後心中感慨,到底是上了歲數,雖說對容妃一般,但身旁有個人陪著,到底是要熱鬧許多。


    不過,有許令儀送來的侍衛,倒也是不錯的,想到那些,太後眼底的神色突然輕快了許多,“等皇後她們來了,今兒就在壽康宮陪哀家用膳吧。”


    容妃福了福身,有些受寵若驚道:“臣妾謝太後賞賜。”


    “喲,容妃怎麽也在這裏?”穎貴妃那略帶譏諷的聲音從一側傳來,正在福身的容妃聽見穎貴妃的話心中就有些不快,她覺得穎貴妃這個女人真的是奇怪,還說她對皇後有想法,她覺得穎貴妃對皇後才有奇奇怪怪的想法!


    之前覺得玫婕妤靠皇後太近了,就讓她去行宮瞧著玫婕妤,而她不過是被惡靈纏身,暈倒在了皇後懷中,又懷疑到了她的身上,眼下她不過是來太後這裏坐坐,沉寂消除身上的惡靈,卻不想穎貴妃就這樣冷嘲熱諷。


    容妃心中不悅,但是誰叫對方是穎貴妃,又是嫡長子的生母,她不得不按照位份向穎貴妃行禮,同時也向許令儀行禮,“臣妾見過皇後娘娘、穎貴妃。”


    穎貴妃看見容妃這客氣的樣子,不屑地收回了目光,隨即衝著太後福身,隻是她福身的方向故意偏倚了一些,恰好錯開了容妃行禮的方向。


    “臣妾見過太後,太後萬福金安。”許令儀也衝著太後福身,聲音溫柔道。


    太後雖然在心中對於許令儀有些耿耿於懷,但是啊……


    架不住許令儀送過來的小夥子眉清目秀又身強力壯,倒也是討她的歡心。


    太後的唇畔不自覺地上揚,看向許令儀的眸光也柔和了不少,“皇後今兒怎麽想起來哀家的壽康宮了,這又不是請安的時候。”


    “瞧母後說的。”許令儀也不等太後叫她起身,她緩緩站起身來莞爾一笑道:“過些日子便是小皇子三百日宴了,臣妾擬定了一些宴席方麵的東西,膳食、還有邀請名單等,還想著請母後定奪呢。“


    太後畢竟是後宮之主,雖說先前許令儀已經讓她意識到自己可以放手了,但到底是太後之尊,瞧見許令儀這般尊敬她,太後也十分受用,挑眉道:“詩穎,扶著哀家出去,別驚擾了佛祖。”


    穎貴妃聞聲,忙頷首,上前一步攙扶著太後往外走去。


    等太後和穎貴妃離開了後,許令儀看向了那站在案桌後的容妃,她的眼底裏略微疑惑。


    容妃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瞧見皇後娘娘這般疑惑的眼神,她心中竟然沒由來的一慌,她甚至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砰砰砰……”


    劇烈的心跳聲讓容妃深呼吸,不過片刻後她明白為何她這般緊張了。


    她本就是皇後娘娘的人,原先太後並不喜歡皇後娘娘,而她背著皇後娘娘偷偷來了太後這裏,皇後娘娘生氣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管怎麽說,她一直都是皇後娘娘身旁的人,若是娘娘誤會了,她豈不是斷了自己的路?


    容妃這般一想,忙起身到了許令儀身旁,神色略微有些著急地道:“娘娘,您別誤會,臣妾是您的人,不是……”她壓低了聲音,見這小佛堂裏沒有旁的人,忙湊到了許令儀跟前,一臉認真道:“臣妾是您的人,不是太後的人。”


    “本宮知道。”許令儀輕輕歎了口氣。


    不是為別的,她是為前世的容妃歎了口氣,這幾日,容妃都沒有來找她,說明前世的容妃到底是沒有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佛經起了作用。


    許令儀心中到底是有些不舍前世的容妃。


    聽著跟前容妃的話和語氣,許令儀很輕鬆就能辨認出,這人是今世的容妃。


    “不過,你怎會來太後的小佛堂?”許令儀挑眉看向了容妃,那雙清澈的眼底寫滿了疑惑,她也在期待著容妃告訴她。


    若是容妃有意隱瞞,那麽許令儀自然知道親疏了。


    容妃聽見許令儀的話,臉上也有幾分遲疑,過了片刻,竟是輕輕咬住了下唇,主動上前握住了許令儀的袖擺道:“娘娘,太後還在外麵候著呢,別讓太後娘娘久等了,其他的,臣妾晚上來鳳鸞宮和您說清楚。”


    容妃說罷,也匆匆扶著許令儀往外走。


    許令儀見狀也沒有多問,畢竟容妃願意和她說,那容妃心底還是將她當作自己人的。


    而這邊,穎貴妃扶著太後往外走時,太後趁許令儀等人還未跟上來,便低聲問道:“聽說皇後這些日子都來長樂殿照顧澤兒?”


    “是啊。”聽見太後的話,穎貴妃唇畔竟然出現了一絲甜蜜的笑意,她甚至都沒有察覺到,她眼底帶了一絲嬌羞;“不僅來照顧澤兒,還每次都給臣妾帶上一些燕窩之類的補品,若是有奴才照顧不上心的,皇後娘娘還會親自派人敲打。”


    這……


    太後原本是將穎貴妃的嬌羞看在了眼底,本想敲打一番的。


    但是眼下聽見穎貴妃說起皇後的種種好處,太後的話也都被噎住了,別說先皇了,就算是當年的故人,對待她也沒有這般仔細的,眼下瞧著穎貴妃和皇後的關係,她如何瞧來也覺得有些親密了。


    可詩穎這性子不適合做皇帝,皇帝也不會讓詩穎做皇後,這一點她越發的清楚了。


    那麽和皇後親近……


    太後突然福至心靈,覺得這也不算是個壞事。


    於是那些敲打之話,反而變成了鼓勵之話,“既然皇後對你好,那你便要利用這一點,千萬要趁著一個人對你好的時候,從她身上得到應該有的一切。若是她將來不對你好了,你也不虧什麽。”


    太後的話在穎貴妃聽來,並沒有什麽奇怪的。


    穎貴妃認真點頭,她認真道:“那是當然,不過現在麽……”說起這話,穎貴妃不自覺地揚了揚下巴,笑容裏全是驕傲:“即便臣妾不開口,皇後也會把好東西往臣妾這裏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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