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謝麗婭,‘妖精深眠’旅館的酒保兼侍者,請多指教。”


    帥氣的酒保小姐輕輕搖動手中的酒具,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多種美酒混合的酒液撞擊著調酒壺的玻璃壁,像是海潮撞擊著岸邊的礁石,低沉中隱藏著悅耳的頻率,煞是好聽。


    同時,她空出來的另一隻手並沒有閑著,而是打開了旁邊的架子格門,裏麵擺著各種做工精致的酒杯,既有適合一飲而盡的啤酒杯,也有適宜細細品嚐的高腳杯,一個合格的調酒師,會根據客人的樣貌、氣質與性格來決定該用什麽杯子。


    “啪!”


    酒保小姐隨意地打了個響指,幾個高腳水晶杯便宛如受到了某股無形力量的牽引,自行飛出了架子,輕飄飄地落在了櫃台上,沒有濺起一點塵埃。然後,她又拉開旁邊的抽屜,從裏麵取了幾顆四四方方的小冰塊,丟入杯中。凝固的冰塊碰撞清亮透明的杯身,發出了叮叮咚咚的響聲,刺激著人的耳膜。


    當冰塊還在杯中滾動、不斷碰撞的時候,酒保小姐忽然停下了翻動酒具的動作,用大拇指彈起蓋子,“啵”的一聲脆響。她將調好的酒依次倒入杯中,白色冷冽的酒液潺潺流下,和晶瑩剔透的冰塊以及清亮透明的杯身混合,不分彼此,猶如高山之雪融化後匯入了冰封的海洋,散發出絲絲的冷意。


    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眼睛彎成了月牙,陷入陶醉之中。


    “怎麽會這樣!”愛麗絲失望地叫了一聲,仍不甘心,苦苦哀求:“大師、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請再出手一次吧!”


    於是,金毛女仆的選擇是,豎起大拇指,笑嗬嗬地為大師點了個讚:“太厲害了,謝麗婭小姐,我果然達不到你萬分之一的水平。你應該就是整個王國、哦不,整個大陸最厲害的調酒師了吧?”


    林格默默地收回了手,不再攔著梅蒂恩和愛麗絲。


    她十分深沉地思考了很久,最後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決定將其命名為:聖湧甘露。”


    謝麗婭眼中閃過一絲隱晦的得意,她輕輕捋了捋耳邊的銀發,淡淡道:“真正的調酒師,靈感的爆發往往隻在一瞬間。這杯聖湧甘露,是我畢生最得意之作,即便有同樣的材料,我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夠複刻。”


    “真有那麽好喝?”愛麗絲不信了:“隻是一杯白水而已嘛……”


    愛麗絲抬起頭來,看了看櫃台後神色平淡盡顯大師風範的謝麗婭小姐,又看了看旁邊一臉尷尬似乎很不好意思的謝米小姐,忽然間明白了什麽。


    “……”


    林格麵無表情地把她的賊手按了回去。


    誒?


    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林格也不例外。隻有女仆謝米嘴裏發出尷尬的笑聲,悄悄低下了頭,似乎覺得不忍直視。


    “林格,你喝嗎,不喝的話我幫伱……”


    因為誰也不能保證大師的氣度就和她的調水技巧一樣開放包容,萬一她對愛麗絲戳破自己的真實水平懷恨於心,暗中報複,整出殺人滅口的劇情怎麽辦?這裏可是旅人妖精的旅館誒,想跑都沒地方跑。


    謝米則鬆了一口氣,看向愛麗絲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感激,心中更加確信,這位小姐果然是個好人。


    “不是酒哇?”愛麗絲顯然有些失望,但梅蒂恩卻很高興,因為這樣一來她也能品嚐這杯酒……啊不,這杯水的味道了。


    以水度人,想必是同樣的道理。


    酒保少女的眼中閃過一絲喜悅,但表麵上卻很平靜,雲淡風輕,淡泊名利:“您謬讚了,我還有許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這味道,和之前的“聖湧甘露”……好像沒什麽區別呀?


    謝麗婭指著自己剛才拿來調酒的那幾瓶“酒”,一臉認真地說道:“這是索森山脈南麓最高峰瑪蘭塔山頂的清泉,曾有水妖棲息之地,水質最為清澈幹淨;這是古老聖泉莎莉文的發源地,地底三千米不凍河的源頭之水,水質最為神聖純潔;這是極北冰湖喀柏爾的深層之水,它一年中隻會有一天的時間解凍,水質最為冷冽高潔……”


    “沒關係。”愛麗絲道:“我的成分也很複雜,但我的人格卻很純粹。”


    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怒!


    愛麗絲的拳頭硬了。


    “抱歉,客人。”謝麗婭語氣清冷:“我也有自己的驕傲。”


    “感謝你的好意,謝麗婭小姐。”林格說道:“但是未成年人不能飲酒。”


    酒保小姐瞥了自己的妹妹一眼,後者頓時噤若寒蟬,再也不敢說半句壞話。


    “請隨意。”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充滿了一種獨特的美感,令人眼花繚亂但又舍不得移開視線。


    愛麗絲便將它們都拿過來,每樣都往自己的杯子裏倒了點,試圖複刻謝麗婭大師的得意之作。後者見此,微微搖頭:“你的手法太粗糙了,這樣做不但無法激發它們的味道,反而會因成分駁雜,變得不夠純粹……”


    老早就想嚐試一下喝酒的不良少女愛麗絲高興地叫了一聲,伸手就去拿麵前的酒杯,梅蒂恩也有些意動,想品嚐一下妖精調出來的酒到底會是什麽味道。但是這個時候,林格伸手攔住了她們。


    櫃台後的酒保小姐也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這不是酒。”


    粉發小女孩拿起酒杯,輕輕啜了一口,頓時眼前一亮:“好喝!”


    “既然如此——”因輕視大師得意之作反遭打臉的愛麗絲無奈之下,隻能退而求其次,將視線落在了那幾瓶“酒”上麵,問道:“這裏麵還有剩的吧?我能喝一點嗎?”


    謝米小聲嘀咕道:“上次的‘天空清泉’、還有上上次的‘大地哀慟’、上上上次的‘聖靈低語’……你也是這麽說的。”


    “請品嚐一下吧。”謝麗婭將酒杯分別推到了三個人的麵前,眼中流露出幾分自信:“算是我送給各位的見麵禮。”


    自己好像在無意中,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但是,卻不能說出口。


    “嗚!”謝米小姐聽到這句話,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悲鳴,把臉深深地埋在了手掌心裏,無顏見人。


    林格沉默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心智未成年的也不可以。”


    她把幾種“酒”都倒入杯中後,隨意地搖晃了幾下,使其混合均勻,然後抱著試試就試試的態度,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它們各有優劣,但單獨品嚐其中一種,未免太過可惜。因此,我剔除了它們的蕪雜,將其特有的氣質結合在一起,便誕生了你們眼前這一杯——”


    然後。


    “咦?”


    像冰一般清冷,但又像風一般溫柔;像雪一般寒冽,但又像花一般柔軟。清澈的甘露觸及舌尖那一刻,冰涼、甘甜而又略顯刺激的感覺直衝腦海,使每一個挑剔的味蕾都在活躍地跳動,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在暢快地舒張,整個人頓時神清氣爽,像是洗淨了一身的蕪雜與疲憊,由內到外,幹淨通透。


    愛麗絲瞬間炸毛了:“我不是未成年人!”


    “好耶!”


    “梅蒂恩,再分我一點。”


    “不要!”


    果然完全一樣。


    她不太敢相信,又喝了一口,然後確定了。


    愛麗絲發現了新大陸。


    最後,愛麗絲隻能可憐兮兮地看著櫃台後麵的酒保小姐,希望她能大發慈悲,再給自己調一次酒……調一次水。


    原來是個調水師。


    感動!


    所以啊,異世界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


    給點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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