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笑起來像是午後的陽光,熱情開朗,又颯然地在林下的風裏回蕩,為躁動的心靈帶來清爽的涼意,比如愛麗絲;有些人笑起來則是溫柔的流水,清清淺淺,連浸潤心底時也是無聲無息,卻讓人感到很安心,比如聖夏莉雅;而貝芒的公主與她們都不同,她笑起來的時候,是一朵花,那種藏在灌木叢後麵、很小一朵的白色小花,總是在遮掩自己,生怕被別人看到了綻放時的模樣。


    白色的小小花朵,顏色不夠豔麗,氣味又不夠芬芳,因此總不被人注意。過路人目視生機蓬勃的原野風景、徜徉於清新昳麗的美妙晨光時,往往會忽略了道旁灌木叢的枝枝葉葉裏,素雅的白色小花正自顧自地綻放著,隻要自己高興就好。因為,無論開不開花,都是她一個人的事,與外人無關。


    奧薇拉的笑容也是如此,她的笑聲很輕,幾乎聽不見;嘴角勾勒的弧度又很淺,連酒窩凹陷的幅度都不夠深……這不起眼的笑,就像路旁灌木叢裏的小花一樣,容易被人忽略過去。


    大概,這是她從小就養成的習慣吧。林格看她的記憶時就已經知道,奧薇拉一直是個很孤獨的人,從小到大,父母親人很少能抽出時間來陪伴她,女仆侍衛則因為身份和詛咒的緣故不敢接近她,連同齡的玩伴都沒有幾個。


    所以,她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書,一個人在花園裏玩耍……甚至連笑容都是一個人擁有。


    如果人的笑容都是為了與他人分享快樂,那麽笑的時候,笑聲自然要響亮一些、笑意自然要顯眼一些,這樣才能引起身邊人的關注,和他們一起分享快樂。可那些事情對奧薇拉而言是不存在的,無論她笑得有多麽開心、笑得有多麽明顯,都不會有人走上前來問她一句:為什麽這樣高興呢?


    於是,才逐漸習慣了這輕微、細弱而又不起眼的笑,隻笑給自己聽的話,笑聲便足夠自己聽得到就好了;隻笑給自己看的話,笑意便足夠自己看得到就好了。高興與哀傷、笑容與淚水,都是自己一個人的事。


    說得也是,這種問題確實不夠禮貌。


    “第一是因為我與你的情況不同,不能簡單地套用;第二是因為我不願意承擔責任。”


    “戰勝了幻影,隻能說明你擁有直麵悲傷記憶的勇氣,但不能說明心底的傷痕已經徹底痊愈。或許隻是隱藏、或許隻是忽略……它們就在那裏,從未離開,隻是有時候是潮湧般的陣痛,而有時是在夜裏翻來覆去睡不著覺,隱隱作痛。當未來的某一天你決定離開這座城堡,擁有新的人生時,也應該想好要如何治愈這些傷痕。”


    他當時的情感又是什麽?愧疚?自責?悔恨?悲傷?麻木?從那些情感中誕生的幻影,至今都存在於何處?如果他來玩這個遊戲的話,自己應當也能看到他的記憶吧?


    真是不公平,隻有自己的記憶被大家觀賞了,就像看舞台上的戲劇一樣。而自己對他們——對眼前的年輕人,卻一無所知呢。


    “誒?”


    “幫助他人,是需要承擔責任的。”林格淡淡道:“不負責任的幫助隻是一種自我滿足,遺憾的是很多人都無法意識到這一點。對我來說,因感同身受的緣故給予你一些建議,至多隻能算是言語上的溝通與交流;一旦幫你做出判斷,就等於付諸了實際行動,需要為以後的事情承擔責任。很顯然,此刻的我,還沒有做好那樣的心理準備。”


    奧薇拉無言,口中細細咀嚼著林格剛才說到的四個字:“感同身受……”


    說謊。


    “理所當然。”


    林格不置可否:“這隻是我個人的一些忠告,選擇的權利在你本人手上,是否聽從也應該由你個人來做出判斷。”


    “唔!”


    對方的腳步微微頓住,不回頭地問道:“還有什麽事麽?”


    “噗!”


    “因為她可以讓你笑得更開心。”林格麵無表情。


    奧薇拉又忍不住笑了。


    怎麽辦呢,好像惹他生氣了。


    奧薇拉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林格靜靜地看著她臉上的笑容。


    林格道:“身體上的創傷會逐漸痊愈,但心理上的創傷往往糾纏不休。或許,過去的記憶可以證明,你的母親確實深愛著你;然而,幻影的誕生就一定基於錯誤麽?在某一時刻,難道你不曾產生過她所說的那種念頭,覺得是自己害死了至親之人,並因此感到永遠的愧疚與痛苦麽?這樣的感覺哪怕隻有一瞬,也是真實存在過的。”


    奧薇拉好奇地問道:“為什麽?”


    奧薇拉腹誹了一句:至少愛麗絲肯定說過。


    他的言語十分尖銳,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奧薇拉偽裝的表象,令公主的身體輕微顫抖,埋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著年輕人離去的背影,奧薇拉忍不住叫道:“等一下,林格先生。”


    一分鍾後,暫作休整的三人一羊,告別了溫暖的火源,再度踏上前進的道路。公主用鑰匙打開了通往下一層的門扉,正式開始了對第三層走廊的攻略。


    【與同伴愛麗絲的好感度上升。】


    讓人覺得很意外,又很好笑。


    林格轉身:“我去通知她們。”


    如果“好感度”這種東西真實存在的話,年輕人剛才說過的話裏,十句估計有九句要掉好感度。


    分明這時候說些安慰的話或關心的話都可以,他卻隻淡淡地回複了一聲:“恩。”


    ……


    “恩。”林格輕輕點頭:“準備出發了麽?”


    “啊,抱歉!”


    “為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奧薇拉忽然湧現出一股強烈的前進的動力。她攥緊了手掌,臉上浮現出信心滿滿的表情。


    下次應該換個禮貌點的問法。


    “不能。”


    如果有一天,能聽他親口講述背後的故事……


    正在笑著的奧薇拉忽然意識到什麽,連忙低下腦袋,不太敢和林格對視:“我不是故意要笑你的,那個,隻是,因為……”


    【閑聊之後,你感覺自己與同伴們的感情加深了。】


    “或許吧。”


    比如……你對女孩子有什麽看法?


    你迄今為止和多少個女孩子講過話?


    你有喜歡的女孩子嗎?還是說,曾經有過?


    “林格先生不能幫我判斷嗎?”


    隻是因為覺得林格很不會和女孩子說話而已。


    “沒關係。”林格收回了目光,直視火源,碎金色眼底飄過霜霧般的火屑:“你以後有時間的話,就多和愛麗絲接觸。”


    你哪隻眼睛看出我在欺負她的?


    林格懶得理會這家夥,看了一眼還把頭埋在膝蓋裏,肩膀輕輕聳動的奧薇拉,說了一句:“我沒有開玩笑,你確實應該和愛麗絲那家夥學一學,多笑一笑。女神在祂的恩典中曾提到,笑容是治愈世間創傷的最佳靈藥,我想,對你來說也是同樣的道理。”


    奧薇拉想到這裏,猛地搖了搖頭:自己連能否順利離開這座城堡都不知道,居然還想著那麽遙遠的事情,真是異想天開。


    這一回笑得比剛才大聲了些,以至於引起了其他同伴的注意,愛麗絲和聖夏莉雅都投來好奇的注視,前者看熱鬧不嫌事大,直嚷嚷道:“好哇、林格,被我逮到了!伱又在欺負奧薇拉,小心我告訴梅蒂恩!”


    林格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複正常,不受影響地向前走去,盛燃的星火灑下微冷的寒屑,中間夾雜著他平靜的答複:“沒有。”


    奧薇拉聳動的肩膀緩緩停下,在林格看不見的地方,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眼中浮現出些許迷惘,聲音也悶悶的,沒有活力:“你的意思是,我也需要治愈創傷嗎,林格先生?”


    年輕人微微抬頭,眺望穹頂:“笑容是其中的一個辦法,學會微笑的人,總是比其他人活得更輕鬆些;如果笑不出來的話,承擔他人的期待,把自己的人生視為對方人生的延續,為了他人的目標而努力……或許也能起到緩解的效果。隻是那樣太累了,我並不推薦。”


    公主輕輕咬住下唇,在腦海中將語氣和字句都斟酌了無數遍後,才猶豫著開口道:“我想問一下,有沒有人曾經和你說過……你真的很不會和女孩子說話?”


    “沒錯,已經休息得太久,必須抓緊時間才行!”


    恢複得真快。


    順便一提,結束閑聊之後,按照慣例跳出來幾條係統提示:


    她長出一口氣,從地麵站起來,輕輕拍去裙擺上的塵埃,對林格說道:“我知道了,林格先生,關於你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的。”


    她們,包括兩位正在玩耍打鬧的少女和一隻沒什麽用的小羊。


    果然,他也經曆過類似的事情啊。


    奧薇拉聽著聽著,把頭埋得更深了,深不見底的黑暗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幸而透過手臂的縫隙,還能看見些許火源的殘光,緩和了她的失落與沉默:“……你聽起來很有經驗的樣子,林格先生。”


    【與同伴聖夏莉雅(以及她的羊)的好感度上升。】


    【與同伴林格的好感度大幅上升。】


    咦?


    給點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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