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你似乎對我們很了解。”緋珥被叫破了真正的身份,但臉上的表情依舊鎮定,甚至可以說有些玩味:“介意告訴我他還對你們說了些什麽嗎?我想不會隻有個名字吧?在他口中,我們是什麽樣的形象呢?其實我從很久以前就有這樣的疑惑了,即背叛者會如何形容他的舊主人,來滿足我的好奇心吧,岡達魯夫。如此一來,或許等會兒我用這把死棘槍朗基努斯刺穿你的心髒時,會稍微溫柔些。”


    “他對伱的形容中最準確的一點便是這過分強烈且來得毫無理由的自信,如今我已親眼見識到了。”


    岡達魯夫冷淡道,同時視線隱晦地瞥了沼澤外圍的幽暗夜色一眼,看見那支從天而降的銀色飛空艇仍靜靜地懸浮在空中,並沒有立即加入戰鬥的意思。既然如此,他自然樂意留在這裏拖延緋珥,給友軍的作戰爭取更多的時間。若是敵方的生力軍加入這場的話,白銀之月的狼人或許還能勉強抵禦這波攻勢,但其餘的異類不過烏合之眾,立刻就會被衝散。


    如此,局勢將無可挽回。


    “何況你們並不能自稱為是誰的主人。”


    他收回視線,目光重新落在緋珥的臉上,看見她銀灰色的眼瞳中逐漸浮現出饒有興致的神色,仿佛在期待他說些有趣的話,好逗自己的開心。這樣隨性散漫的姿態,與傳聞中那位冷酷威嚴的大審判長相去甚遠。


    “不過是為了同樣的理想而聚集起來的一群人罷了,如果為這個理想所傾注的信念和精力可以在天平上取得同等的重量,則沒有誰是誰的主人,誰又背叛了誰的說法。”岡達魯夫說道:“我不是很喜歡所羅門那家夥,但唯獨這件事上,我很讚同他的意見。”


    緋珥掏了掏耳朵,不置可否:“要不是耳朵出了問題,我竟會聽見一頭狼人在與我談論理想,並且文采還蠻不錯的,有誰曾說過你很適合去給羅斯廷的劇院們寫劇本麽?另外,我很讚同你說的沒有誰是誰的主人這一句,但是請不要試圖為所羅門的背叛行為找借口,是結社成就了他,給了他如今的實力與地位,而他僅因為‘理念不合’這四個字便可輕飄飄地抹去我們的付出麽?不要忘了他如今的名字——所羅門,可是我們給的。照你這麽說,下次見麵時我得建議他用回原本的名字,薩連德·愛爾克?嘁,真難聽!”


    她不屑地啐了一聲。


    “那是因為你們的理想過於偏激,和他的理想有著無法調和的矛盾——準確來說應該是,和所有人都有著無法調和的矛盾。”岡達魯夫微微低頭,目光掃過腳下被炮火聲與廝殺聲充盈的沼澤:“包括這裏的,包括整個西大陸的,甚至包括海對岸那片大陸的……在你們理想的那項偉業中,都將成為敵人,你莫非不覺得這有些過於極端麽?”


    “哈。”


    緋珥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異類指著鼻子罵“你有些太極端了”,她並不生氣,反倒覺得好笑:“所羅門居然連這件事都告訴你們了,看起來真不把你們當外人看,你難道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些秘密是會要人命的嗎,而那家夥最擅長的事就是安排手中的棋子去送死,自己則躲在幕後冷眼旁觀。你瞧現在,所羅門出現了嗎?不要太天真了啊,岡達魯夫。”


    “嗬。”


    岡達魯夫也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人類指著鼻子嘲笑“你有些太天真了”,他同樣沒有生氣,隻是覺得很好笑:“不要誤會什麽,大審判長閣下,並非所有人都願意在渾渾噩噩中死去,所羅門告訴我這些情報的目的是什麽,我不感興趣,我隻是選擇了抗爭而已。”


    緋珥笑了笑,也不作答,隻是看向下方,她的目光並沒有落在最主要的戰場上,而是掠過幽暗霧色中若山嶽般龐大的巨狼,看向沼澤內最混亂的一處,但那裏的混亂並不是因為狀況有多麽激烈,而是因為參戰的各方異類都心懷鬼胎,有的的確在盡力抵抗教廷部隊的攻勢,但有的卻渾水摸魚,更有甚者試圖從這場混亂中為自己謀取利益。金鬃獅人、鹿首精、鷹身人、吸血鬼、蝠怪、林蜥人、草原鬣人、夜巡靈、幽鬼、食魂靈……這數十個種族聯合起來的力量,竟被打得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


    場麵看起來有些可笑了,所以緋珥的確笑出了聲:“那麽,這些家夥也是出於同樣的理由才選擇抗爭嗎?我看並不是吧?”


    “因為他們愚蠢。”


    岡達魯夫冷冷道:“這世界上隻有兩種人會對自己所處的境地發起抗爭,一種是智者,以其堅定的信念做出抉擇;另一種是愚者,因其固執的愚蠢而淪為奴隸。至於平庸者皆碌碌無為,不值一提。”


    “你自認為智者?”


    “未嚐不是。”


    “但在我看來顯然是愚者。”緋珥咧嘴一笑:“智者可不會打一場必敗的仗。”


    “沒到最後,又知道誰勝誰負呢?”岡達魯夫深深地看了緋珥一眼,暗暗地伏低身軀,繃緊了渾身的肌肉:“來試試看吧,秩序天平的大審判長閣下,亦或是魔女結社的魔女閣下,看這場戰爭中,究竟是誰的勝利!”


    他忽然仰起頭顱,向深邃的夜空發出一聲悠長的咆哮。與之前呼喚狼群共鳴的狼嚎聲不同,這聲咆哮更為尖銳,也更為狂野,其中蘊含著某種人類所不能理解、或許唯有化身野獸才能讀懂含義的森嚴與冷漠。伴隨著這一聲咆哮,沼澤內驟起颶風,有形的風暴猛烈地席卷著周圍的事物:從支離破碎的紅樹林、到潛伏在泥沼底下的詭異蟲魚,甚至是那些來不及逃離颶風波及範圍的異類……都被風暴卷起,猶如置身漩渦,不由自主地被扯向最黑暗混亂的中心區域,而那正是岡達魯夫張開的巨口,竟似深淵般橫亙在夜色中,仿佛要將整片天空都吞入腹中,那些森冷的獠牙閃爍著令人戰栗的寒光。


    受到風暴的影響,處於附近區域的構裝機兵不得不全力激發背部的固定式翼裝係統,噴湧出更加粗壯、幾乎凝為光束的星藍色魔力流,同時轉向調整角度,以嚴密整齊的陣型抗拒著風暴的裹挾,才能勉強逃離這場人造災難波及的範圍。


    颶風猛烈吹襲,泥沙與土石漫天飛揚,比迷霧更加遮擋視野,緋珥的馬尾也被吹得獵獵作響,金色的劉海向上掀起,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她不得不伸出手掌擋在臉頰前,才能阻止那些亂飛的砂石濺入自己眼中。


    她知道這是狼人族的另外一種血脈魔法,能夠吞噬周圍的事物,死的或者活的,從而改變自身的生命狀態,爆發出更加強大的力量。往昔,墨托許的建國者聖君尼奧便是依靠這個血脈魔法,吞噬了眾多神血後裔的血液,才使自己化身為“飲眾血者”,在戰場上所向披靡。


    及至更近的時代,“咬噬的凶月”岡達魯夫也曾以此魔法吞噬了夜空中閃耀的月影,才得到了“吞月魔狼”的別稱。同時,數日以前,他還短暫吞噬了審判教廷的總部斷罪聖堂,導致淒雨港陷入一片黑暗。


    使用這個魔法,便說明他已經決定做殊死一搏了。


    看著眼前巨大的狼獸張開巨口,吞入了無數生命與死物,他的身軀逐漸發生了肉眼可見的變化:銀白色的皮毛一根根豎了起來,變得更加堅硬,且末端似乎染上了鮮血的殷紅;本就鋒銳的爪子和獠牙更加突出,幾乎如同刀劍般細長,也呈現一種人造金屬的冰冷質感;冷漠桀驁的雙眼,眼白緩慢消失,唯有那野獸般的豎瞳正在擴大,並占據了整個眼眶,看起來既威嚴,又可怖。


    傳說狼人是從遠古的狼獸種魔獸中進化出來的異類,盡管他們從未承認這一點,但如今看到岡達魯夫的模樣,緋珥有些相信了。眼前的他,正在追溯血管裏的記憶,回歸最原始狂野的姿態。


    可是。


    “這還不夠啊。”緋珥解下背後被鎖鏈纏縛的黑色死槍,微微笑道:“如果隻是這種程度的話,就算隻有五分鍾的時間,我想也——”


    “綽綽有餘了!”


    話音落下,她的身影閃爍,消失在原處。


    與此同時。


    虛空中爆發出一聲扭曲的、鏡子破裂似的哀鳴。


    以及狼憤怒的吼叫。


    給點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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