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詛咒,在座的幾位少女王權,臉色都有了不同的變化。在過去,這是造成了她們悲慘命運的罪魁禍首,如潛藏在奧薇拉影子裏的那些野獸,曾摧毀了她的國家,殺死了她的親人,令她孤獨至今;還有纏繞在依耶塔腳踝上的那兩條銀色鎖鏈,將這位生來向往自由的天使束縛在一個無形的牢籠中,並用一場由人類的貪婪和欲望引發的災難,給她留下了刻骨銘心的記憶。


    而到現在,她們已經知道,這詛咒並非來自他人,恰恰來自自己曾朝夕相處、親密無間的姐妹們。那些掌控著混沌王權的少女,為了創造出自己理想中的伊甸園,不僅對親人痛下狠手,並且還對她們的靈魂施加了詛咒,用這種方法拖延她們蘇醒記憶和力量的腳步,試圖在此之前便完成自己的偉大事業,將世界改造為她們渴盼的模樣。


    以事實來說,這一謀劃無疑失敗了,因為聖夏莉雅遇到了林格,隨後又在林格的幫助下找到了更多的姐妹,並逐漸接近了當初的真相,最終由緋珥之口,揭曉了一個關於欺騙、背叛與孤獨的故事。


    但以效果來說,這些詛咒的確發揮了自己的作用,它們限製了聖夏莉雅等人的力量,使之雖然同為少女王權,卻無法與緋珥正麵對抗,一度落入險境。若不是愛麗絲急中生智,想到了利用遊戲機製逃脫的方法,恐怕今天他們沒有一個人回得來。


    顯而易見的是,至少在魔女結社所謂的“伊甸計劃”實現之前,那些魔女絕不會放鬆對詛咒的限製,恰恰相反,可能會更加警惕。即便過去是姐妹,可說到底現在是敵人,雙方都是為了自己的理想和信念戰鬥的,自然沒有顧慮往日情分的說法。緋珥一開始還說自己不想與聖夏莉雅為敵,但到了該出手的時候,不也沒有絲毫留情嗎?


    唯一的問題是,混沌的魔女們早已恢複了記憶和力量,知道自己的理想和信念是什麽;可秩序的少女們卻接連失敗了許多次,頻繁的轉生不僅耗盡了她們的記憶,也令那些作為錨點的信徒流離失所,到如今創世女神教名存實亡,她們似乎還在迷惘之中呢。


    這是個頗複雜的問題,林格現在不想思考太多,他隻是想問清楚蕾蒂西亞的情況而已。


    奈薇兒沉默了下,半晌後才緩緩點頭:“算是吧。”


    “算是?”愛麗絲湊近前去,端詳著蕾蒂西亞的睡臉,好奇道:“什麽叫算是?”


    這家夥的鼻息都快吹到蕾蒂西亞臉上去了,奈薇兒見此,眉頭微皺,覺得這舉動未免有些冒失了,礙於先前是依靠愛麗絲的遊戲魔法才逃脫險境,不好直接說自己嫌棄她,便不動聲色地挪了下位置,離她遠點,然後才說道:“蕾蒂西亞並不是我的親孫女。”


    “哦?”愛麗絲眼前一亮:又要開始講故事了嗎,而且一開頭就這麽勁爆?就愛看這種家庭倫理道德情感悲喜交加劇,搞快點搞快點。


    她的心情倒是恢複得很快,似乎完全沒有受到之前那件事的影響,臉上殷勤的表情無疑是在催促奈薇兒:快更新快更新。


    奈薇兒沒理她,但還是繼續開口往下講道:“很久以前我在路邊撿到了一個女孩,然後收養了她,就是蕾蒂西亞——至於究竟是多久以前,時間太多,我已記不清楚了,總之大約是尼奧帶著他那些號稱所向披靡的狼騎兵縱掠於塔古奧荒野、試圖征服這片大地上所有的異類和人類的時候。”


    那就是中世紀時期咯?雖然早知道這位血牙始祖曾與聖君尼奧並肩作戰過,但親口聽她這麽說,未免還是讓林格有些錯異的感覺,竟似顛倒了時空。但轉念一想,創始之初的少女王權還在自己身邊的,便又覺得沒什麽可訝異的了。


    “當時戰亂太過頻繁,不僅尼奧想要統一塔古奧荒野,其他人又何嚐未有如此野望?血族也是如此,當時我算是血族中頗有實力的族人,一些有名望的長老便邀請我來共謀大業,但我實在厭倦了那樣顛沛動蕩的生活,便拒絕了他們,然後帶著蕾蒂西亞隱居於塔古奧荒野之外僻靜的一座半島,也就是今日的詩琪莉亞半島。”


    “在和蕾蒂西亞共同生活的日子裏,我發現了她一些異於常人的地方,比如,她從不會長大,我撿到她時是什麽樣,過了那麽多年還是那個樣;比如,她明明是血族,卻從來不需要吸食血液來維持飽腹感,而且除了那對蝠翼以外,沒有任何接近血族的特征了;又比如,每隔一段時間的月圓之夜,大約是半年一次,她便會神秘消失,第二日才出現在我麵前,但此時已遺忘了所有關於我的記憶……我問過她,但她自己也說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後來我便不問了。反正蕾蒂西亞是我的孩子,沒有人比我更親近她,當然也相信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害我。”


    回憶起與懷中女孩一同生活的那段歲月,女伯爵的臉上難得浮現出柔和的神色,她的指尖輕輕撫過蕾蒂西亞的臉頰,宛如撫摸著易碎的月光,小心而又細致。睡得昏沉的女孩便無意識地呢喃兩聲,又往她懷裏拱了拱,像個嬰兒般毫無防備,與之前麵對林格等人時截然相反。梅蒂恩在旁邊看著,漸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後來呢?”林格問道。


    “後來啊,我逐漸衰老了,並且,也將要死去了。”麵對眾人詫異的目光,奈薇兒語氣如常道:“當時的我尚未邁過半神之檻,即便作為血族,壽命亦很有限。在那有限的年歲中我很早就失去了父母,沒有其他的親人,也從未結識過可靠的朋友,自戰亂的時代到來後便一直在荒野大地上流浪,無牽無掛。直至收養了蕾蒂西亞,才感覺擁有了生命中唯一的寄托,所以我臨死時並不為自己的死亡感到恐懼,也沒有在乎是否有人為我的死亡傷心,唯獨憂慮的是蕾蒂西亞,擔憂她離開我後無人照顧該怎麽辦。或許是從小不曾接觸過其他人的緣故,她極度依賴我這個奶奶,也隻信任和親近我,但她每隔半年就會失去一次記憶,這注定她沒辦法在無人照顧的情況下獨立生活。”


    “我為此憂慮得甚至忽略了死神的臨近,以至於預感不到自己的死期。然而,蕾蒂西亞卻看穿了我內心的焦慮和不安,並安慰我,沒關係,奶奶,你肯定不會死的。然後又說了一句讓當時的我莫名其妙的話:因為,我的身體裏有你的血呀。”


    她最後那句話是模仿蕾蒂西亞天真無邪的語氣說出來的,說實話,以女伯爵閣下的身份與性格而言,未免有些古怪,聽得愛麗絲打了個寒顫,才問道:“什麽意思?”


    “那時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隻覺得是小女孩的玩笑話,沒放在心上。我雖盡力尋找延緩死亡的方法,至少要在蕾蒂西亞得到妥善的照顧前苟延殘喘於世,但死神從不對任何人網開一麵,因此,死亡依舊在我毫無預兆的情況下降臨了。”


    奈薇兒說到這裏,目光如幽夜般深邃悵然:“當我陷入黑暗的那一刻,我想的是蕾蒂西亞該怎麽辦?如果沒有我,誰來照顧她?失去我之後,她會不會傷心得哭泣、害怕得不敢一個人睡覺?我想,這世界上唯有我是不能拋棄她離開的,因為除了我以外,她什麽都不曾擁有。所以,我拚命地祈禱,或許也是此生唯一一次祈禱:我想要活下來,再給我百年、十年、一年、一個月、哪怕一分一秒的時間,我也想要活下來,想要告訴那孩子,你在這世界上從不是孤獨的,我會一直陪伴著伱,直至死亡——不,直至死亡也無法將你我分離。”


    時隔多年,她的情緒仍被那時的心情牽動了,悄無聲息地攥緊了手掌,語氣依舊沉穩平淡,但又似乎帶著一股顫抖的尾調:“不知道是不是那位不知名的神聽到了我的祈禱,並且回應了我的呼喚,當我的意識即將被黑暗吞沒時,忽然間,眼前又看到了光明,亮得讓我以為不是身處城堡內,而是沐浴在太陽下。”


    “我又看見了自己居住的那座陰暗濕冷的城堡、看見了懸掛在穹頂上的黃銅吊燈、看見落地窗外庭院的草木在深秋時節的風中瑟瑟發抖……於是那個時候,我醒悟過來,我複活了。”


    有著銀色眼眸的血族女伯爵在後來的歲月中會逐漸習慣死亡與複活的滋味,但對於那時候的她來說,二者都是可望不可即的事物,仿佛一旦產生追求的欲望就永遠不可能取得。但她最終還是得到了,那是因為她一度死去,卻難以忍受孤獨,於是重返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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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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