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3章更符合他們的需求嗎?


    法芙羅娜走出房間的時候,下意識左右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走廊上隻有月光在蔓延,灑下柔和的清輝,那幽藍色的月華映出了一個孤獨而單薄的影子,就綴在落地窗的邊緣。法芙羅娜起先嚇了一跳,隨後才反應過來那其實是自己的影子,不禁鬆了一口氣。


    她平時不是那麽敏感的性格,隻是被那個夢境搞得有些疑神疑鬼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害怕的其實並非故事書中那些以詭魅筆調描繪的鬼怪幽靈,這裏是母親大人的聖域,任何邪祟和汙穢的事物都無法侵入;事實上少女真正害怕的是自己的姐妹們才對,要是被誰發現她大半夜不睡覺,偷偷溜出來散步,估計沒等天亮,這個消息就要傳入那兩位姐姐的耳中了。


    她們一個很溫柔,一個很嚴厲,然而無論是溫柔還是嚴厲,都不是那麽容易消受的性格啊。


    現在暫時是安全的,但也不能完全放下心來。據她所知,像奧薇拉和蘿樂娜這幾位姐妹,都有著夜貓子的習性,誰也不知道她們什麽時候就會從哪個角落裏鑽出來,然後拍著自己的肩膀,驚訝地說一句:“咦,法芙羅娜,你怎麽也在這裏?”


    她可不想承認自己是被一個夢嚇得睡不著的,那也太丟人了。於是思前想後,法芙羅娜覺得不如到頂樓吹吹風,讓腦袋冷靜一下。


    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看到星星哩——


    初始星域與外界宇宙相隔著不知道多少光年的遙遠距離,包圍天之聖堂外部的黑暗地帶又似乎具備削弱一切物質與光線的能力,因此很少有星辰的光能夠跨越漫長旅途,落在這座城市的天幕上。然而世事並無絕對,一個月份中總有那麽幾天,星座的光會變得特別明亮,足以穿透黑暗,映入少女們的眼眸中,璀璨生輝。每到那時候,溫柔的長姐就會帶著妹妹們來到頂樓天台看星星,一一為她們指明那些星座的形狀與名字:看起來像大船航行的是旅人座,看起來像仙女撫琴的是天琴座,看起來像一位騎士騎著戰馬在戰場上馳騁縱橫的,便是夜天中最為明亮的古代騎士座了。


    但她隻知道名字而已,關於這些星座的來曆,具體的方位,以及為何唯獨在這時候變得格外明亮,這些涉及到宇宙中某種冥冥存在的神秘規律的知識,則一概不知,連書本上都很難找到答案。於是長姐便告訴自己的妹妹們,那些星座是女神不願讓自己的孩子太過孤單而創造的,它們就像眼睛一樣,注視著塵世的造物。每當星座的光輝強盛到足以照耀著遙遠的天之聖堂時,就代表沉睡中的母親大人又開始思念自己的女兒們了。


    然而令法芙羅娜印象最深刻的,卻是後麵那句話:“隻要大家都乖乖的,當一個好孩子。”


    “母親大人一定很快就會醒來了哦。”


    ……


    這座城市的夜晚總是讓人感到分外靜謐,卡拉波斯坐在天台的邊緣,任高處的風凜冽吹拂,漆黑長發在風中飄揚起來,與獵獵作響的裙擺一同構成了一種凜然而冷淡的意象。那些風是如此著急,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掙脫城市天幕的束縛,衝入宇宙中成為一股不受控製的亂流。然而它們在地麵與林間則全然不是如此,更為溫和的聲響在枝葉下窸窣穿行,有點像渺渺的薄霧,又讓人想到了故事書中的風笛聲,那悠揚卻落寞的樂曲,少女向來隻在文字上見聞,卻仿佛能夠想象出那是什麽樣的聲音,譬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卡拉波斯的腳下,城市廢墟正向著無盡的林海延伸,月色如雲如濤,灑在坍圮已久的古老建築與一株株枝葉繁茂的參天大樹上,為它們抹上了一層乳白色的清輝。而在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高樓大廈的影子正向上起伏,向前蜿蜒,構成了一副奇異的繪圖。它們都是沒有生命的造物,然而神奇的是,卡拉波斯總會體會到這些石頭或朽木的心情,沉默的,張揚的,堅韌的,脆弱的……所有心靈的聲音都在黑暗中擁有了共同的語言,而卡拉波斯了解黑暗,譬如了解自身。


    黑暗,是靜謐與包容的家鄉,也是萬物與心靈的歸宿。


    這是母親大人說過的話,卡拉波斯一直銘記於心,將其視為人生的哲理,無上的箴言。


    如果有誰想要扭曲這股力量的話,即便那個人藏身於遙遠的宇宙盡頭,卡拉波斯也絕不會放過他的。


    隻是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這樣的決心。


    “法芙羅娜,”少女不回頭地說道,聲音輕飄飄地傳向身後,傳到了某個人的耳中:“既然來了,為什麽要躲躲藏藏的?過來吧。”


    “呃。”


    本想來天台吹吹風,沒想到無意中撞上了最害怕的一個姐姐,正在猶豫是否要露麵的法芙羅娜,稍微尷尬了那麽一瞬間。不過她的臉皮向來很厚,所以很快就恢複了正常,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走到卡拉波斯的身邊,訕笑著打了聲招呼:“晚,晚上好呀,卡拉波斯姐姐。你也睡不著覺,出來散步嗎?”


    她著重強調了“睡不著覺”和“散步”這兩點,表明自己並非故意熬夜的。然而,妹妹的這點小心思,當姐姐的又豈會看不出來,卡拉波斯隻是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法芙羅娜一眼,就讓後者感覺自己已經完全被看透了,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她就知道,這天之聖堂內沒什麽事情瞞得過兩位姐姐。對於那位溫柔而親切的長姐,大家是不忍隱瞞;而對眼前這位嚴厲又似乎能看穿人心的姐姐,大家則是不敢隱瞞。


    “哈,哈哈。”


    法芙羅娜自然也不敢隱瞞,她幹笑兩聲後,終於還是在姐姐平淡的注視下敗下陣來,垂頭喪氣地承認道:“好吧,其實我不是出來散步的,隻是做了一個噩夢,然後失眠了而已。”


    “夢?”卡拉波斯微微皺眉,即便是這樣的動作也顯得優雅端莊。


    “恩。”


    法芙羅娜尷尬地移開了視線,心裏覺得真是太丟人了,居然被一個噩夢嚇得失眠,卡拉波斯姐姐指定會覺得自己是個膽小鬼吧。好在她不像緋珥那樣大嘴巴子,什麽話都往外說,所以應該不會透露給其他人,自己多少還能在姐妹們麵前保住一些麵子。


    卡拉波斯自然不會嘲笑妹妹膽小,而是詢問道:“是什麽樣的夢?”


    咦?


    卡拉波斯姐姐對夢境感興趣嗎?


    法芙羅娜起先有些疑惑,但很快就釋然了:說不定她隻是想找個話題聊天而已,而且這個話題也確實切中了法芙羅娜的心理,她早就想找個人傾述一下自己的噩夢了,那個稀奇古怪、充滿了混亂與瘋狂色彩的夢境,如果一直憋在心底的話,無疑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法芙羅娜原本是想等天亮後去找格洛麗亞談話的,掌握心靈王權的她最是了解生靈的夢境都有何寓意,不過既然卡拉波斯姐姐想聽,那麽先跟她說一下倒也無妨。


    “嘿咻!”


    紅發少女一隻手撐在天台邊緣的欄杆上,翻身一跳,便穩穩當當地落到了卡拉波斯的身邊,整套動作看起來行雲流水,但危險性也十足。這裏可是一百層高的樓頂,離地麵最少也有三百米的落差,稍不留神便會摔下去,雖然以少女王權的實力來說,不至於有生命危險,但出個大糗肯定是免不了的。


    法芙羅娜一直都是這樣的性格,熱情,張揚,還喜歡出風頭,跟緋珥那個喜歡煽風點火的性子簡直就是絕配。每次鬧出什麽事來,總是少不了這兩個人的身影。不過卡拉波斯早就習慣了她的行事風格,因此倒是沒有批評,隻是在她還沒坐穩的時候幫忙扶了一下,順便幫她將幾根在凜冽的夜風中淩亂飄揚的紅發捋到了腦後,輕輕壓實,這樣看起來更乖巧一些。


    雖然她知道以法芙羅娜的性格,不一會兒發型又要亂了,不過這畢竟是習慣性的舉動,在她的大腦意識到之前,身體就已經自己動起來了。


    法芙羅娜扭過頭,衝著姐姐嘿嘿直笑,看起來傻裏傻氣的。因為這個動作,剛剛才壓實的頭發一轉眼又在風中飄揚起來了,散開的速度比卡拉波斯預想的還要快。


    後者頓時有些無奈,但也沒說什麽,隻是輕輕點頭,表示你可以開始講述那個夢境了。


    法芙羅娜先在腦海裏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才開口講述。說來奇怪,她平時連聽故事的耐心都沒有,更別說講故事了,但唯獨對這個夢境記得特別清晰,因此講述起來也有條有理,連最不起眼的細節都沒有遺漏,以至於講完之後,法芙羅娜本人都感覺特別不可思議:這真的是我的敘事水平嗎?該不會是被某些髒東西上身了吧?呸呸呸、這裏可是母親大人的聖域,哪會有什麽髒東西,所以應該說……被小夏姐姐上身了?


    這麽說,我是不是可以代替小夏姐姐,給妹妹們講故事了?


    彼可取而代之?


    法芙羅娜不禁陷入沉思。


    卡拉波斯同樣陷入沉思,但必定不是因為妹妹突然長進的敘事能力,而是對她的夢境感到熟悉。


    她經曆過,一模一樣的夢。


    信仰被扭曲,教義被褻瀆,王權的本質開始走向極端,神位下的信徒狂熱而無理,神位上的神明邪惡且冷漠,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似乎正在改變那些人類的精神世界,它是由外界而來的入侵,但似乎也會反過來影響外界,將那個世界帶向一條難以想象的道路。


    並且,必定是錯誤的道路。


    不祥的預兆蠢蠢欲動,天上的星光會始終明亮嗎?還是說,人心的汙穢正在將其侵蝕,直至徹底沉淪呢?


    卡拉波斯有感而發,輕輕歎了一聲,這聲歎息將沉思中的法芙羅娜喚了回來,她好奇地看著自己的姐姐,眨了眨眼睛:“為什麽要歎氣,卡拉波斯姐姐?這個夢有什麽奇怪的嗎?”


    黑發少女瞥了她一眼:“你會做這種夢,本身就很奇怪了。”


    “你說得真玄乎,卡拉波斯姐姐,隻是一個夢而已,哪有什麽奇怪的?我過去也做過許許多多稀奇古怪的夢呢,隻是沒有告訴你們而已。”


    “那如果我說,我也做過同樣的夢呢?”


    法芙羅娜一下子呆住,表情有些茫然。


    卡拉波斯仰起頭,在妹妹看不到的地方,凝視夜色的眼眸莫名有些深邃:“而且我估計,不止是我們,其他人應該也做過同樣的夢,隻是程度或深或淺。程度較淺的人無法記得夢境的內容,而程度較深的人,譬如你,也隻是將其視為夢境,不以為然。”


    “但不要忘了,格洛麗亞曾經說過一句話。”


    她的語氣意味深長:“夢境是心靈的預兆,一切在夢中出現的,都將以另一種方式出現於現實中,而到那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氣氛突然間變得嚴肅起來,夜天的風吹過林海,聲如潮湧,時遠時近。法芙羅娜似乎被姐姐的氣場震懾到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末了才擠出一句:“呃,格洛麗亞說過這句話嗎?”


    這句話讓卡拉波斯一直維持的高深形象都破滅了,她沒好氣地瞪了這個不省心的妹妹一眼:“除了記得和緋珥的惡作劇以外,你到底還記住了什麽?”


    超市裏的櫻花味汽水,其實還蠻甜的……


    法芙羅娜因姐姐的一句話,下意識舔了舔嘴唇,仿佛回憶起了一段愉快的往事。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意識到現在可不是在姐姐麵前耍寶的時候,忙訕笑道:“哈,哈哈,我隻是有些好奇而已,既然大家都做過類似的夢,為什麽格洛麗亞從沒有提起過呢?她不是對夢境最了解嗎?”


    雖說是情急之下轉移話題的說法,但確實指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卡拉波斯的眼眸閃爍了一下,半晌後垂下眼瞼,斂住了一片幽邃的思緒:“我想,恐怕是因為她受到的影響比較小吧——包括她在內,小夏姐姐這些秩序王權受到的影響微乎其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然而你我在內的混沌王權,就不同了。”


    “為啥呀?”法芙羅娜想不通,一樣是王權,為什麽秩序與混沌受夢境影響的程度會不同呢?


    卡拉波斯知道答案,卻不知道該怎麽表述才足夠委婉,不至於挑破真相,讓人難堪。於是她想了一下,選擇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或許是因為對某些人來說,混沌王權的力量,更符合他們、也更符合那個時代的需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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