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蹦亂跳的老母雞,加上十年的野山參,被放在陶瓷瓦罐中,曆經大火燒開小火慢燉,端到了餐桌之上。


    用清透的白瓷碗盛上一碗,熱氣騰騰,濃香四溢。


    雞肉香嫩入味,湯汁鮮美醇厚。


    修長的手指撚著青釉湯匙,輕輕攪動著,青白相碰,發出悅耳的聲音。


    容色靚麗的公子,將湯勺緩緩送到嘴邊,輕輕地吹一口氣,油花散去,熱氣消退,他淺淺的嚐了嚐。


    旁邊站著的店小二,打量著秋水弋的神色,賠著小心道:“公子,味道可還滿意麽?”


    秋水弋答非所問,“太燙了…”


    小二擦了擦汗,“那…我幫公子扇扇。”他拿著扇子扇著,清風緩送。


    “可我聽說,雞湯要趁熱喝。”


    小二立刻收了扇子,“對,公子說的對,公子慢用。”他站在旁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簡直度日如年。


    “聽說,你們要把我扔到街上去呢?”


    “不不”,小二連忙否認,餘光瞄著櫃台上的老板。


    老板聽到秋水弋的質問,連忙低頭敲算盤,幾顆算盤珠子,被他打的劈裏啪啦。


    店小二心裏直叫倒黴,他昨日就不該多嘴。


    眼前的公子生的好看,出手大方,他昨日也是因著好奇多去他房外看了幾眼。


    回來又多說了幾句閑話,以至今日被這般架在火上烤,一顆心被敲打的七上八下的。


    “現在外麵倒是不冷,可是昨夜風大的很啊。”


    秋水弋垂眸,白皙的手腕輕輕晃動著湯匙。明明是質問的話,他說的婉轉委屈,卻讓人心尖發顫,不敢輕視。


    “公子…”,小二的聲音顫抖。


    “唉,是我給的銀子不夠嗎,是我的不對。”


    秋水弋微微歎了口氣,他麵如細瓷,眼波輕動,看起來一臉真誠,好像他真的內疚一般。


    可店小二哪裏敢說他的不對。


    “沒…不是…公子說笑了”。


    “那你笑個我看看,要是你被丟到街上去,你笑得出來嗎?”


    秋水弋麵上不露韞色,聲音也似玩笑般輕軟,可店小二隻是微微抬眼,就跪到了地上。


    “公子,對不住,你饒了我吧。”


    秋水弋喝了口湯,問著不相關的話,“這隻雞幾歲了?”


    “啊?”小二不明所以,額上的汗擦都擦不過來,他掰著手指頭數著,“大概…估摸是…七歲…八歲…九歲?”


    秋水弋不鹹不淡的“哦”了一聲,語調帶著嗔怪,“你怎麽能弄不明不白的食物給我吃呢?”


    “公子,我錯了。”店小二隻能求饒。


    “它生前洗澡了嗎?”


    店小二一個頭磕下來,“公子,你放過我吧。”


    “公子…”


    店小二帶著哭腔懇求著,明明秋水弋看起來沒有怒不可遏,也沒有摔盤子摔碗。相反,他隻是若無其事的喝湯,碗筷都是輕拿輕放,喝湯時也不發出一點聲音。


    可他就是害怕,身上止不住的發抖。


    秋水弋看著店小二,餘光卻瞥向櫃台後的老板,從他下樓,老板就一直裝模作樣的假裝敲算盤,還不停的往這邊觀望。


    他抄起筷子往櫃台一扔,直接插到了櫃台老板的算盤上。


    老板驚呼了一聲,立刻小跑著跪過來。“公子,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秋水弋優雅的吐出一節骨頭,青綠色的湯匙落在白瓷碗裏,發出一聲脆響。


    “我記性好,偏要記。”


    這時,雲梁從樓上下來,看到兩人瑟瑟縮縮的跪在秋水弋腳下。


    而秋水弋正怡然自得的喝湯。


    看著有種黑無常要鎖小鬼的架勢。


    雲梁走了過來,他身上一股子清淡的藥香,衝散了這滿屋子的肉香氣。


    他眉眼有著倦意,但是精神好了很多。眼睛神采奕奕。


    店小二眼神在兩人之間瞟了瞟,他分明看著這少年是從這位公子的房間出來的,治病怎麽還睡到一處去了?


    老板不知內情,隻當雲梁是秋水弋的救命恩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求助雲梁。


    可當他看到雲梁放到桌子上的劍,比秋水弋的又長又寬又厚重,覺得這把劍光是放到他背上就能把他壓死。


    當下欲哭無淚,嘴唇直打顫,想求饒都不會了。


    “這是怎麽了,我在樓上就聽到動靜了。”雲梁嘴上問著,其實在樓上看了個一清二楚。


    “我我我…公子您生的如天仙一般,您別和我這個刁民計較,我罪該萬死啊,我真該死。”


    老板和店小二哭成一團,秋水弋卻反而笑了笑,隻是眼底空空。


    雲梁最懂秋水弋這種眼神了,當初他殺自己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波瀾不驚。


    他隻需輕輕抬起手,就可以讓人粉身碎骨,這樣的氣場怎能讓人不心生畏懼呢。


    雲梁由衷誇獎道:“你可真可怕啊。”


    他順手扶起老板和小二,“快走吧”。


    二人如遇大赦,看秋水弋沒反對,立刻躲的遠遠的。


    “覺得你昨晚救了我,就可以做我的主了麽?”秋水弋眉毛一挑,神色不悅。


    雲梁搖搖頭,“不敢”,


    秋水弋若有若無的“哼”了一聲,低頭繼續喝湯。


    猝不及防的,雲梁一把拉過秋水弋的手,連同他手裏的勺子一同扯了過去。


    他剛用井水洗過手,指尖涼的厲害。


    指尖搭在秋水弋的腕上,輕移點按,仔細探查。


    秋水弋任由他扣著自己的脈門,隻是打趣道:“我可不給你這種江湖郎中付診金…”


    “噓”。


    …


    把脈片刻,雲梁輕皺眉頭,“脈象尚可。”


    “你這毒看起來很久了,雖然一次次的解毒,但解的不徹底,毒素淤積已久,氣機鬱滯,血氣耗損。回頭我給你開個方子調理一二。”


    “不必了。”


    雲梁對秋水弋的拒絕充耳不聞,繼續道。“此毒損心傷血,耗氣傷神,你沒覺得你身體越來越沉重,精力越來越差麽?”


    “中毒日久,積重難返。”


    “你身上還有舊傷未愈,也要盡早調理,否則舊傷積愈,毀損根基,但調理起來有點麻煩…”


    雲梁此刻忘了對麵是誰,隻一心對病情憂心忡忡,思來想去,不知該如何下藥。


    秋水弋隻覺得他囉嗦,敲碗警告,“閉嘴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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