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走到日暮,秋水弋饑腸轆轆,他懷裏揣著個果子,酸的要命,但他也沒舍得扔。


    要是再找不到吃的,他晚上就靠這顆酸果子了。


    一陣風吹來,秋水弋好像聞到了香氣,還是那種煮肉的香味。


    他猛吸了幾口,味道又好似消失了。


    他估計是太餓了,產生了錯覺吧。這荒山野嶺的,又沒有人家,如何會有人煮肉呢。


    秋水弋繼續走著,穿過山洞,涉過小溪,從未見過玉麵瓊蘆的影子,但是空氣中好似又有一陣肉香氣。


    秋水弋沿著小溪一路找去,香氣越來越清晰,在一個巨石後麵,他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雞早就沒了,但雲梁身上還帶著穀子,他將穀子撒在地上,樹上的鳥爭前恐後的飛過來啄食,絲毫也不怕他。


    他麵前架著火,火上架著藥罐子。


    不愧是個大夫,一直隨身背著藥罐。


    不過此刻的藥罐,煮的可不是藥,秋水弋咽了咽口水,盯著火上的罐子,站在那一動不動。


    本來都想好了,下次見麵就殺他,讓他再沒機會用毒藥害人,可是這好香啊!


    秋水弋大大咧咧的站在那裏,可是雲梁還是過了很久才發現。


    他打開罐子,裏麵湯汁滾燙,傳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美好的食物正在沸騰,勾的人肚子直叫。


    秋水弋不自覺的把腳步挪過來。


    雲梁看了一眼秋水弋,又把蓋子蓋上了,好整以暇的往身後的石頭上一靠。


    秋水弋看雲梁閉著眼睛不理自己,他打破了寧靜,“有吃的嗎?”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雲梁不理他,正在為他早上不告而別生氣呢。


    秋水弋看著眼前吃穀子的小鳥,各個吃的肚皮圓滾滾的。膽子大的鳥,就是長的肥,他伸手抓住了一隻。


    地上的鳥瞬間被驚飛,慌忙逃散中,撲落了無數羽毛。


    可憐的這隻小鳥被秋水弋抓住一隻爪子,隻能不能撲騰著翅膀,發出淒厲的叫聲。


    雲梁睜開眼睛,隻看到一地鳥毛,和沒吃完的穀子。他瞧著秋水弋,欲言又止。


    半晌,雲梁妥協的開口,“別吃它了,這鍋夠兩個人吃了。”


    秋水弋鬆開手,小鳥驚恐離去,振翅飛沒影了。他心滿意足,嘴上仍要討三分便宜,“一隻鳥,你也要心疼。”


    “隻有這一鍋”,雲梁往火上加了把柴,“你要是不擔心我下毒,就一起吃點吧。”


    雲梁想這個人是很可恨,哪怕救了他,他也不會感恩,可是他也不能看著他餓死。


    畢竟他也不是一無是處,如果不是他,在花溪鎮時自己就沒辦法去買藥救人。


    他也算做了點好事,拿人家的手短。再說,他已經這麽可憐了,就讓他吃頓飽飯吧!


    秋水弋搬了塊石頭,乖乖坐在旁邊,“我沒碗。”


    雲梁打開包袱,扔給他一個碗,“知道你怕髒,你去刷刷吧”,雲梁往溪邊一指,“那邊有水”。


    秋水弋接過碗,二話不說就乖巧的去刷碗,他蹲在溪邊,背影看起來纖細單薄。


    雲梁的目光往他剛才坐著的地方一掃,發現他連劍都沒拿,就大大方方的放在地上。


    可見他是餓得狠了,一心隻有吃的。這些年,他一定過的很苦吧。雲梁鼻子一酸,這麽可憐的人,似乎做出多過分的事,他都可以諒解。


    “刷好了,能吃了嗎?”秋水弋從溪邊回來,一邊走一邊甩著手上的水,還把洗好的碗展示給雲梁看。


    像是在說,你看我洗的幹淨嗎?


    雲梁看著他笑了笑,還挺聽話的,要是自己現在端著罐子跑了,這人能追殺他二裏地吧!


    雲梁打開罐子,伸進筷子攪了攪。


    秋水弋的眼巴巴的看著,“這是什麽?”


    “毒蘑菇湯”,雲梁沒好氣的答道。


    秋水弋太餓了,就算是毒蘑菇湯,他也要嚐嚐鹹淡。他從雲梁身邊拿起勺子,伸進罐子裏,還沒來得及舀,手上就一陣鈍痛。


    雲梁用手中的筷子打他的手,把他的手背敲出一道紅痕。


    秋水弋看著他,疑惑中帶點委屈,像是在說不是答應讓我來吃的嗎?他甚至沒反應過來這個人敢打他。


    雲梁眼中流露出無奈,“等會。”


    秋水弋餓的不行,用手撫著腹部,“沒熟嗎?”


    雲梁點點頭,“嗯,現在不能吃。”


    秋水弋追問,“吃了會怎樣?”隻要毒不死就行。


    雲梁:“會光著身子滿山跑”。


    秋水弋:“…”


    秋水弋低下頭,把眼光從罐子上挪開,轉而盯著跳躍的火苗。手背上的紅痕蔓延開來,整個手背都泛著紅。


    雲梁下手很重,可是秋水弋完全沒顧上生氣,竟然就這麽乖乖的繼續等。


    直到雲梁慢慢閉上了眼睛,秋水弋才又急迫了起來,“你是睡著了嗎?”


    “喂。”秋水弋往雲梁身上扔了顆石子,雲梁伸手接住,“怎麽了?”


    “你要是睡覺的話,你先告訴我它什麽時候好。”


    雲梁噗嗤一笑,隨即捂著胸口咳了起來,他的舊傷還沒有完全恢複,這都是拜眼前人所賜,可是他卻並不怎麽討厭這個人。


    “這麽餓?”雲梁眼睛亮了亮,清澈的眼睛染上一點狡黠。


    他似乎知道怎麽拿捏這個人了,在他麵前煮一鍋吃的,還沒煮好的時候,這人肯定唯命是從,就像現在。


    其實之前幾次也是,秋水弋本來要殺他,但拿到吃的也就不為難他了。


    “再等一刻就好了”,看秋水弋難受的樣子,雲梁不忍心逗他,又往火上加了兩把柴,希望食物可以好的快些。


    時間到了,雲梁又一次打開蓋子,這一次的香味完全不同了,非常的濃鬱鮮美,就像是燉爛的肉入了味。


    秋水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哪來的蘑菇,怎麽一股肉味?”


    雲梁道:“自己采的。”


    雲梁先給秋水弋盛了一碗,他以為他餓成這樣會狼吞虎咽,但是完全沒有,他吃的還是斯文優雅,甚至他的飯量也並不大。


    雲梁拿起勺子,挑揀了一種蘑菇,添到秋水弋碗裏,“這個好吃,你多吃點。”


    秋水弋的毒會導致他消耗巨大,身體虛弱。他很容易餓,餓起來的疼痛甚至比得上毒發。


    所以,他這麽恨下毒之人,也能理解。


    他積年累月的受苦,除了百花殺,還有聲聲慢,這麽害他的人真是該死。


    雲梁一時有些可憐他,“喝點湯吧!”


    他見秋水弋要放下碗,又往他碗裏添了些湯。


    秋水弋吃的很飽,心情十分愉悅,“太好吃了,這個蘑菇是生來就這麽好吃的嗎。”


    雲梁笑的彎了眼睛,“嗯,是生來就為了給你吃的。”


    秋水弋吃飽了心情很好,雲梁打趣他,他也不生氣。


    兩人歇了一會,雲梁把罐子拿到溪邊去洗,秋水弋站在溪邊洗臉,還站在雲梁的上遊。


    雲梁隻能端著罐子等了會,順便問道,“孔大哥呢?”


    秋水弋掬起一捧水,“不知道”。


    雲梁覺得這人好涼薄,“你們不是朋友嗎?”


    “不是。”


    雲梁想果然無情,“那也是認識吧,既然碰上了,怎麽不結伴一起走?”


    秋水弋淡淡道,“我從不和人結伴。”


    雲梁不能理解,“可是孔大哥人很好啊?”


    秋水弋抽出條幹淨帕子擦了擦臉,溪水清涼,他的眼神也冷冰冰的。“幫你說句話就人好了?”


    秋水弋洗好了臉,雲梁蹲在溪邊開始洗刷藥罐,他聞言回過頭來,“孔大哥長的也和善。”


    秋水弋聽著他一口一個孔大哥,莫名的心煩,將用過的帕子往雲梁頭上一扔,自己走到遠處歇息。


    雲梁把帕子收起來,心道怎麽又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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