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弋說怕疼,雲梁是一點不信。


    但他是個大夫,好好對待病人是基本要求。


    他輕輕的翻開秋水弋的衣袖看到了三道交錯的傷口,傷口看著血肉模糊,但其實傷處都不深。


    雲梁心中暗歎,這人果然厲害,麵對如此多的對手,縱使偶爾分身乏術,卻也能控製著隻受了輕傷。


    雲梁給秋水弋塗了止血和促進愈合的藥膏,這藥膏塗到皮膚上涼颼颼的,雲梁塗抹的很小心。


    包紮好傷口之後,雲梁將手覆到傷口上麵,他沒有用力壓,秋水弋沒覺得一點疼痛,反而覺得剛才涼颼颼的傷口挺溫暖的。


    “做什麽?”


    雲梁道:“這個藥膏要化開了才好用,我給他暖暖。”


    “你覺得我長的好看嗎?”


    秋水弋問了個沒頭沒腦的問題,雲梁有些不自在的別回頭,“那麽多人說你好看,你還問我做什麽?”


    “想知道你這麽握著我的手腕算不算占便宜。”


    雲梁謔的一下站了起來:“你一個男…”


    他掃了一眼秋水弋,那人隻是坐著就猶如玉山之姿,就算是女兒家也難見這樣的容色。


    雲梁惱羞成怒的背過身去,走遠了幾步。


    秋水弋三言兩語打發了他,靜靜的靠在樹上休息,他的體力已經是極限了,他必須休息一下。


    閉眼前他看了看雲梁,少年的臉色有些潮紅,到底是年輕氣盛臉皮薄,這就不好意思了。


    秋水弋閉上眼,意識就開始迷糊,隻隱約聽到雲梁那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莫名覺得很安心平靜。


    雲梁在林子中翻找檢查著,想確定下還有沒有活著的人。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這裏的人都死透了。


    檢查之時,雲梁發現好幾個人他都接觸過,都是幾日前還鮮活的生命,一下子就都葬送在了這裏。


    雲梁把魏遠箏的屍體翻了出來,好好的放在幹淨的一處,並且把他的衣服整理了一番。


    他曾救活魏遠箏的命,兩個人也曾相談甚歡,可今日交手之時,兩個人都沒有手下留情。


    秋水弋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就站在雲梁身後,“這裏別的人都是我殺的,隻有這個人是你殺的。”


    雲梁淡淡道:“我沒想殺他”。


    “當時你站在那一動不動,劍也不拔出來,我還以為你要用你的劍,給他陪葬呢?”


    雲梁不理會秋水弋的諷刺,隻是暗自對魏遠箏的屍體說道:“我救你一命,現在取你一命,也不算是虧欠你”。


    秋水弋沒想到這個人和雲梁有淵源,“你認識這個人?”


    “嗯,我之前遇到他時,他奄奄一息,是我救的他,還照顧了兩天。他還送了我一截短笛,說是他閑來做著玩的。”


    雲梁拿出一截竹子做的短笛,吹了吹,聲音一點也不好聽。


    秋水弋問:“還有算點交情,為什麽選擇幫我。”


    當時魏遠箏的劍即將刺向秋水弋,若不是雲梁,現在在這被悼念的就是秋水弋了 。


    其實一開始雲梁猶豫了一下,他知道秋水弋是個不記恩情的,自己救了他,他也不會感激。


    可是當看到無數刀劍在他周圍時,雲梁突然覺得他那麽勢單力薄,也會受傷,也會流血。


    他也會為這個人不忍心。


    雲梁歎了口氣,“或許是幫你找了一夜的眾生白桃吧,費了這麽大勁,你說死就死,多少會覺得可惜吧。”


    這世上隻聽說賭博會上癮,沒聽說救人也會上癮的。


    秋水弋指著地上的死人,“這個不也是你救的嗎?”


    “是啊,白救了”。雲梁拿起一塊布,不停的擦拭著劍身,哪怕他已經擦的很幹淨了。


    “你怎麽擦個沒完?”


    “覺得血染髒了你的劍嗎?”


    雲梁抬頭看著秋水弋,他的眼神平靜中帶著悲傷。“雖然你覺得我不是好人,但這是我十八年來第一次殺人”。


    秋水弋眸色亮了一瞬,原來才十八啊!


    “人在江湖,殺人不是很正常嗎?”


    雲梁堅定的開口,“我學武不是為了殺人的”。


    “那為了什麽?”


    “濟世安民”。


    秋水弋好像聽到了笑話,“濟世安民?你腦子是出生就燒壞了吧?”


    “你一個毛頭小子,你說濟世安民?”


    秋水弋覺得很可笑,雲梁也沒反駁,反而笑了笑,“你就當我是年少無知好了。”


    秋水弋根本沒把他這句話放在心上,他找到一個紫色衣服的男子,把他翻了個身,從他手心裏挖出一截斷掉的花。


    花朵上隻有一片葉子和一片花瓣,損壞的不成樣子。


    “能看出來是什麽嗎?”


    雲梁從秋水弋手裏接過花,端詳著看了看,“這是一種長在山野之間的玉蓋花。”


    雲梁突然臉色一變,“你們不會就為了搶它吧?”雲梁歎了口氣,“這玩意有毒,但是毒性不強,不會是你們要找的花。”


    雲梁遮著臉,看不清情緒,良久他才開口,“不是,你們就不能看清了再搶嘛,這麽多人命就這麽葬送了。”


    秋水弋也一肚子氣,他費了這麽大勁,還受了傷,結果搶到的就是一朵破花。


    其實在爭奪過程中,他就已經預感到這花不對了,但是當時他已經無法抽身了,隻能硬著頭皮殺。


    “你以為我想嗎?我從頭到尾根本沒看清是什麽東西。”


    “那你搶什麽呢,腦子不好嗎?”


    明明可以避免的,明明這些人今天是不必死的,但現在一切都毀了。


    雲梁和秋水弋對著吼,秋水弋一言不合就拔劍。


    “你再說一遍”,秋水弋舉著劍指著雲梁的脖子。


    兩人之間一時間劍拔弩張,遠處卻傳來了腳步聲。


    “雲梁弟弟。”


    “孔大哥?”


    孔方平一來就看到秋水弋用劍指著雲梁,他笑嗬嗬的人勸著,“你們倆這是又鬧什麽呢,劍放下放下。”


    “你們倆這動刀動槍的情趣可不好。”


    孔方平穿著一件月白色長袍,雲梁一眼就看到了他肩膀上的血跡,“孔大哥你怎麽也受傷了?”


    “搶花”,孔方平手裏也握著半截花。


    雲梁接過來拿在手裏和秋水弋的一比較,是同一種花。


    雲梁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笑不得,一股苦澀梗在喉嚨。


    這世上金錢的誘惑可以使人發瘋,何況是活命的誘惑呢。


    短短一天,因為這麽一朵錯誤的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雖然孔方平那邊他沒見到是什麽場麵,但是想也知道是多麽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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