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梁反應過來後,立刻衝到懸崖邊,可是連一片衣角都沒抓到。


    “宋彥”,雲梁聲嘶力竭的喊著他的名字。


    這名字是他早上才知道的,他對於自己不是個陌生人。


    他是個有名有姓的人,才三十歲,家中還有妻子,是北族燕子拳最後的傳承人。


    雲梁跪在懸崖邊上,強烈的風吹的他臉頰發疼。


    良久,他抹了把眼淚,從地上爬起來。


    他看著站在他身後的兩個人,秋水弋和孔方平都站在遠離懸崖的安全距離,他們雙手抱劍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這種從容,簡直讓人厭惡。


    優越姣好的容顏和永遠帶笑的臉龐,都像是魔鬼的麵具。


    雲梁不敢相信兩人的涼薄,不願信他真誠相待和傾力相救的人是這麽殘忍。


    他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急迫的想逃離這裏。


    孔方平拉住他的胳膊:“你去哪啊?”


    雲梁:“我去懸崖下救人。”


    “懸崖這麽高,人一定摔死了。”


    “不是被刺在心口也不是被抹了脖子,尚有一線希望。”


    雲梁甩開孔方平的手,決然離去。


    孔方平似乎難以置信,他走回秋水弋身邊,“不是,他一直這樣嗎?”


    “看著簡單單純,卻這麽軸!”


    秋水弋很少理會孔方平的話,他看向遠方,這懸崖陡峭,附近根本沒有下到崖底的辦法。


    就算有路那也是危險重重,為了救一個自己跳崖人,還是本來就中毒的短命之人,實在劃不來。


    也不能怪他們冷漠,對於跳崖,秋水弋和孔方平見的多了。


    那是大部分中毒之人會選擇的解脫之法,痛快又決絕,隻需要往前挪上一步,就一了百了了。


    孔方平看著雲梁的背影消失在山間,歎了口氣。“走吧,我們還要找玉麵瓊蘆。”


    秋水弋微不可見的點點頭。


    麒麟峰草木興旺,植物品類繁多,二人找了整整一天,仍舊一無所獲。


    眼看黃昏,正好行到一處空曠之地,秋水弋坐下休息,決定今天就找到這裏。


    孔方平:“現在還有天光,不妨再找找。”


    秋水弋閉上了眼睛,一副隨你反正我哪也不去的樣子。


    孔方平無奈,“行,你歇著,我附近再找找。”


    腳步聲漸行漸遠,太陽就要落山。


    秋水弋今天格外的累,明明隻是殺了兩個用毒的雜碎,可就是累。


    死亡是壓在心頭的巨石,可雲梁最後的眼神也讓他不好受,那是什麽眼神,失望或者厭惡。


    他在怪自己,或者在後悔之前救了自己。


    但不管是什麽,都沒關係。他活不久了,沒時間推敲這些。恨他的人多了,也不差多雲梁一個。


    眼睛酸澀難受,秋水弋伸手揉了揉,他閉著眼睛的時候,耳朵格外靈敏,不多時他聽到了不屬於孔方平的腳步聲。


    虛浮無力,腳步淩亂。


    腳步聲越來越近,秋水弋眼皮未抬,“死了?”


    腳步聲停在幾步之外,隻傳來一聲歎息。


    太陽已經落山,天邊燒起一片彩霞,黑暗即將吞噬著最後的白晝。


    夜蟲開始鳴叫,歸巢的鳥一頭紮到樹上,撲騰著翅膀。


    秋水弋睜開眼睛,看到雲梁靠在一棵樹上,他看起來疲憊極了,臉上髒髒的,手上有血痕,像是之前被他打的半死不活那副樣子。


    看來,他確實去了懸崖底下,但沒救回來人。


    二人中間隔著一段距離,像隔著一道屏障,雲梁停下的腳步,像是分割著兩個人的關係。


    他們不是一路人。


    雲梁最恨搶奪,他寧願毒死自己的大公雞也不任人處置。


    雲梁最愛救人,他寧願自己不舍晝夜粉身碎骨也要治病救人。


    可是秋水弋要靠搶奪活著,他這幾天殺的人,可以抹去雲梁在花溪鎮的所有功德。


    他們是背道而馳的人。


    秋水弋暗自苦笑:不過還好,他的路走不了太遠。


    風灌進耳朵,吹來雲梁低低的聲音,他問:“你怎麽哭了?”


    秋水弋掩飾住眼神裏的失落,柔軟的水變成堅硬的冰,“你才哭了。”


    他怎麽可能哭,笑話。


    雲梁走上前來,目光一刻不離開秋水弋的雙眼,隻見他眸光瀲灩,眼尾發紅,“那你眼睛…”


    秋水弋擔心自己是真的哭了,摸了摸眼睛,眼角幹幹的,根本沒有任何淚水。


    “胡說八道…”話音未落,雲梁就打落了秋水弋的手,“別亂摸。”


    雲梁拿出水壺,將水倒在手上將手洗幹淨,收好水壺,他蹲在秋水弋身邊。


    “你眼睛很紅,我給你看看”。


    秋水弋眨了眨眼睛,難怪一直酸澀難受。他以為自己躲過了毒粉,且視物不受影響。故而眼睛越發難受,他隻以為是累了。


    雲梁上下翻看了眼皮,“是白岩灰,少量入眼就會失明,是懸崖邊那夥人幹的?”


    秋水弋點點頭。


    雲梁歎了口氣,拿出帕子沾了水遞給秋水弋,“擦擦臉,你吸入的不多,但你臉上和衣服上都有,眼睛是被熏的。”


    秋水弋拿帕子擦臉,雲梁幫他拍打幹淨衣服。


    隨後雲梁打開藥箱,從最下麵的抽屜拿出一盒藥粉。因為風大,他小心的用手擋住風,取出一些粉末,倒在一個幹淨的玻璃瓶裏,又倒了幾滴水搖晃均勻。


    粉末本是赤紅色的,可是搖晃均勻後竟然和清水無異。


    雲梁取出一根銀針,銀針很粗,根本不是針灸所用之針。


    秋水弋:“你做什麽?”


    雲梁將銀針放入玻璃瓶內,蘸取藥水。


    “別說話,眼睛也別眨。”


    雲梁的針尖懸在秋水弋秀麗的眼眸之上,藥水順著銀針向下流動,在針尖匯集成沉甸甸的水滴。


    “嘀嗒”一聲,秋水弋閉了眼。


    藥水滴在了眼皮之上,濺出細密的水花。


    雲梁拿開銀針,“我叫你別眨眼。”


    “我控製不住。”


    雲梁重新把銀針泡進玻璃瓶,秋水弋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要是借機傷了我的眼睛,我就找不了玉麵瓊蘆,死了以後就不會再殺人了。”


    雲梁:“你跟我說這個幹嘛?”


    “你之前說過楚湘雲無惡不作,你願意替我們這些人找她報仇,那你想替這些天死在我劍下的人報仇嗎?”


    雲梁不明白秋水弋的意思,“我…”


    秋水弋打斷了他,繼續說道:“但我不會放過你,我就算是死,也會殺了你。”


    “這買賣對你來說劃算啊,隻要你陪我死,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因我而死了。”


    雲梁搖搖頭,“我沒想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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